话到嘴边,全然变了味:“我说,你跟秦沛关系很好吗?” 谢蔲说:“还好吧,陈毓颖和谭吕婷跟他更熟点,怎么了吗?” 付嘉言说:“我只是好奇你们怎么总是一块出来玩儿,随口问一嘴。” “是陈毓颖叫的。” “哦。” 付嘉言想,她一定有很强的边界感,在她圈划的名为“朋友”的世界,有数道入口,层层筛选,才得以进入。 秦沛或许都没得到通关文牒。 他说:“你知道秦……” 同一时间,谢蔲已经扭回头,继续看电影了,也没听到他的话。 你知道秦沛喜欢你吗?付嘉言把未尽的话吞回肚中。于谢蔲,于秦沛,好像都轮不到他来说。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 元旦之后,谢蔲便开始在杨道跃补习班补数学。 原本,付嘉言的同桌是唐宸晨,她那次占了唐宸晨的位置,大家便默认她固定坐那儿了。 成为同桌,却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关系的和睦。 所有人都注意得到,谢蔲在和付嘉言比。 比正确率,比做题速度。 这里是来自几所高中的佼佼者,在没有来此之前,他们便听说过付嘉言的名头—— 市辖五个区十三所初中,独他摘得中考状元,其他学校试图挖人,说给几万奖学金,也没能挖动,到底让他去了一中。 在一些家长心目中,付嘉言更是自家孩子的榜样,从成绩到品行样貌,浑身上下,无可挑剔。 他像定海神针,立在那儿,你就知道,最高的标杆在哪儿。 但世上每一个“最”,是用来被打破的。 那次,杨道跃出了两道同类型的题,点人上去解答,付嘉言刚举手,谢蔲立马站起来。 “行,就你们俩吧。” 两个人同时立于黑板前,一高一矮,身高差显著,只听得“沙沙”的写字声。 付嘉言先搁下粉笔,他拍了拍手,回到座位。谢蔲看了他一眼,笔尖停了停,抿起唇,加速写完。 一前一后,不到半分钟,展示在黑板的字迹差也十分显著。 杨道跃说:“付嘉言,你这个字得向谢蔲学学啊。” 付嘉言厚脸皮地说:“外表不重要,内涵才是精华。” “不看解题过程和结果,我都想先给你扣两分。”杨道跃丝毫不留面子,“好比宴会厅你穿花裤衩,别人西装革履,你说别人喜欢谁?” 大家笑得也毫不客气。 “都对了,谢蔻的方法一步一个脚印,付嘉言的……非常精妙,”杨道跃话音一转,“但也更剑走偏锋,对于应试教育而言,谢蔻的更稳当,即便结果错了,也还有过程分。” 显然,他欣赏付嘉言,却支持谢蔻。 他们现在才知道,付嘉言不是攻无不克,鳌头独占,只是还没碰到谢蔲。 一次课后,连杨道跃也和付嘉言开玩笑:“你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付嘉言耸耸肩,没太有所谓的样子,“就算是,我现在也赶不及把她驱逐出去了。” 杨道跃教书育人近三十年,桃李满天下,眼光毒辣,“所以你得让自己变强,不然她迟早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市里优秀的学生不少,教育制度没那么严苛,就像圈养在动物园里的熊猫,缺了那种激烈厮杀的野生环境,日子过得太安逸,当谢蔻这种耐心、有野心的狼闯入,他们就危险了。 他们也许该庆幸,只有谢蔻这一匹。 当然,杨道跃希望,她能迫使他们记起,自己也曾是食肉动物。 他拍了拍付嘉言的肩,“小伙子,别仗着自己头脑聪明就飘得太高了,你是聪明,但不是天才,稳扎稳打一点。” 杨道跃已经教了付嘉言几年,于私,他不想看到他落于人后;于公,培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好苗子,轻易被新来的超了,岂不是砸他招牌。 哪想到,一语成谶。 一中对理科的偏袒显而易见,前几次月考不考文科,期末才考。 期末的重要性显而易见,这决定了他们在吃过年的团圆饭时,是被吹捧,还是被拉踩,也间接影响着压岁钱的多少。 校方动了仁慈之心,试卷没有出得太难。 谢蔻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么综合一排下来,她成了当之无愧、无可争议的年级第一。 付嘉言被周兆顺叫到办公室,极大可能是因为他文科稀烂到惨不忍睹的程度了。 他被训完时,谢蔻抱着一沓卷子从政治老师办公室出来——为了图省事,文科只选一个文综课代表,便是她。 付嘉言一瞟,就看到最顶上的,明晃晃的两个数字,68。 赫然是他的试卷。 难怪自古都用红色笔批改,太鲜艳显眼了。 付嘉言说:“感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谢蔻将卷子翻过来,声音寡淡如水:“付同学,不要小人之心。” 付嘉言盯着不放,“那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怕你自尊心受挫,”谢蔻有理有据,“这是老师抽出来,拿去教室当反面教材的,万一被别的班的同学眼尖看到怎么办?” 她又真诚地道歉:“刚刚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啊。” 付嘉言说:“谢谢你啊,谢蔻。” 想必不是谢蔻的错觉,她的名字,在他口里,石头一样硌牙,才让他如此咬牙切齿,想拼命嚼碎。 怎么说呢,谢蔻确实高兴。 重获第一名之余,还有费尽心机,将神像拖下神坛,自己取而代之的幸灾乐祸和快感。 但不能表露得太明显,否则就有小人得志的嫌疑了。 谢蔻说:“对了,付同学,老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希望你认真对待,毕竟要参加学考的。” 今年的六月份,Z市将组织高中学业水平测试,全科通过才有资格获得毕业证书,考完后分科。 她的隐含意思是,他挂科的话,会在全校面前丢脸。 谢蔻回到教室,找陈毓颖帮她分发试卷。 付嘉言的留到最后,她“贴心”地叠了两下,遮住分数,塞到他的桌洞里。 完全是欲盖弥彰、毫无意义,全班人的成绩早就公之于众。 付嘉言气笑了,从试卷旁边抽出柠檬茶,是他惯喝的那款,不过是罐装,谢蔻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爱喝。 他单手拉开拉环,喝了两大口,狠狠墩在桌面,谢蔻施施然走了。 实验班放寒假比其他班晚几天,临放假时,校园只剩高三和高一高二的实验班。 天气越来越冷,这天早上,纷纷扬扬落了一场大雪,地面雪还没积起来,骑车太冷,风如刀子般地割皮肤,谢蔻便坐公交去学校。 走在路上,背后突然被砸了下。 衣服厚,还隔着书包,倒是不痛的。只是措手不及,被吓了一跳。 谢蔻回过头,付嘉言手里捧着一团雪,估计是从泊在路边的车上薅下来的,其中一团就用来砸她了。 付嘉言冲她笑,露出白花花的牙,“早上好,谢蔻。” 谢蔻拍了拍书包上的雪末,说:“你幼不幼稚啊?不就是超过你一次吗,至于打击报复吗?” “谢同学,不要小人之心,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谁打招呼是丢雪团? 谢蔻懒得搭理他。 付嘉言把雪扔了,两手揣着兜,慢悠悠地走着,不远不近,始终跟在她身后。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谢蔻别扭极了,停下脚步,转身,“付嘉言,你别跟着我行吗?” 都直呼其名了,她实在忍无可忍。 付嘉言说:“去学校就这么一条路,路就这么一点宽,别乱碰瓷,谁跟你啊。” 谢蔻说不过他,没辙,就这么让他一路跟到教室。 付嘉言落座,放下书包后,冯睿拍了拍他,问:“你怎么跟谢蔻一起来的?她还气冲冲的,惹到她了?” “路上碰到了。”说着,付嘉言莫名笑了声,“你别说,逗她玩还挺有趣的。” 冯睿说:“你们俩也真是,关系时好时坏。幸好没坐一块儿,不然你们迟早得吵一架。” “我想吵,她还不见得稀罕搭理我呢。” 冯睿不理解了,“你到底为什么老是喜欢逗她啊?” “不知道,可能因为她喜欢争第一,让她争赢了,我不服气吧。” “嗐。”冯睿代入一下,挺能感同身受的。 “不过,”付嘉言又说,“你不觉得,她那么冷静理智,一板一眼的,跟机器人一样,特别没意思吗?” 冯睿正欲回答,头顶猛地被人敲了一个栗子。 想骂人,抬头对上英语老师的眼睛,又缩回去了。 “到教室这么久,不知道背单词,还聊天呢?” “……” 冯睿冤枉啊,明明刚才是付嘉言在说话,为什么挨骂挨打的只有他一个人? 雪上了一个上午。 与无雪不成冬的北方那种肆虐的雪不一样,没有原驰蜡象的壮观,也没有雪满关山的辽阔,南方的雪大多是秀气的,短暂的。 南方的每一场雪,都仿佛天公的恩赐。 谢蔻坐在窗边,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她将窗户推开一线,伸手去接雪花。 有几朵落在衣袖上,凑近了,竟能观察到它六条棱角以及细细的分杈。令人惊叹的美。 付嘉言回教室,抖落满头满衣的雪,额发湿了。他只觉得烦扰,打伞又显得矫情。 他没吃早餐,到了课间,才赶去小卖部买面包填肚子,冯睿让他带包薯片,那个又让他带根烤肠,都犯了懒,不想出去淋雪。 他把东西递给他们,余光里,谢蔻在那儿托着下巴,接雪玩儿。 下雪的缘故,天格外亮堂。 她半张脸沐浴在光里,自侧方看去,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瞳色亦浅了几分,琥珀流光似的。唇色却是红的,仿若雪里绽开的蔷薇。 谢蔻是情感细腻的女孩儿,几片小小的雪花而已,不知引起她内心怎样的涟漪波动,嘴边挂着浅浅笑意。 画面恬静而美好。 直男付嘉言的唯一念头是,开窗吹风,不冷么? 想法方在脑海中成型,谢蔻便小小地打了几个喷嚏,旋即合上窗,搓了搓被冻得微红的手。 付嘉言捏着手里的面包,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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