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嘉言垂着眼皮,这么近,他的眼神好,足够看清她皮肤上,细腻而柔软的细小绒毛。又那么脆弱,仿佛白色的蒲公英,轻轻吹一口气,就会散在空中。 是谁的心脏在孤悬。 又是谁的心跳在鼓喧。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这样的搂抱,已经超出平时的极限。 还有一众同学的围观。 也不知道是谁在浑水摸鱼地起哄,喊着:“哟哟哟,付嘉言力气蛮大。” “五个报少了,小case,起码得十个才有挑战啊。” “别把谢蔲摔着了啊。” …… 付嘉言稳住心神,故作冷静地说:“圈住我脖子。” “哦。” 谢蔲将手臂搭在他的颈后,隔着衣服,她亦不好意思碰得太实,虚虚地环着。 他依然是征询她意见的语气:“我开始了?” “好。” “一……二……三……” 这个过程中,谢蔲始终没看付嘉言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喷撒着。 “四……五!” 冯睿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做得太轻松了,要不然做十个吧。” “滚。”付嘉言弯腰把谢蔲放到地面,声音都不带喘的。 做完深蹲,两个人的耳根皆有些热。 没用力的谢蔲则是因为害羞,她面上端得泰然自若,丝毫不露端倪,不自觉的,碰耳朵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陈毓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好羡慕你,蔻蔻,被付嘉言抱了。” “游戏而已,又没什么。” 谢蔲从桌上拿了杯橙汁,抿了口,压下喉间因紧张导致的干涩,放回去。 付嘉言看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踌躇两秒,还是决定不告诉她了。 过了好一阵,付嘉言的心跳才平复下来。 他也没再去碰那杯橙汁,不然谢蔲不得尴尬死。 付雯娜将蛋糕提过来,说:“你们还吃得下吗?蛋糕很大哦。” “放心吧,这有几个胃口大的男生呢。” 桌子要腾出地方放蛋糕,陈毓颖把谢蔲的橙汁递给她,谢蔲这才后知后觉,刚刚拿错成付嘉言的那杯了。 她是很尴尬,不然也不会默默祈祷:但愿他没发现。 付雯娜定的是一个双层水果蛋糕,顶上插着“1”和“6”两根蜡烛。 这时,柴康恰好进屋了,他带着礼物——一条潘多拉手链,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给女儿庆生。 柴诗茜戴上,和柴康拥抱了下,“我好喜欢,谢谢老爸。” 灯熄灭,大家围着柴诗茜唱生日快乐歌。 谢蔲看着头戴生日帽,闭上眼睛许愿的柴诗茜,羡慕、怅然的情绪,犹如一道活藤蔓,慢慢地攀缘而上,缠缚住她。 去年生日,谢蔲自己一个人买了个小蛋糕,自己一个人吹了蜡烛。 事后,谢昌成给她补了520块钱红包,吴亚蓉带她去买新衣服。迟到已久的,不是庆祝,而是补偿。 垂在腿边的手背被人碰了碰,温热的。 她侧眸,是付嘉言。
第20章 软糖 “怎么这副表情?哪里不舒服吗?” 谢蔲摇了摇头, 不欲多说,付嘉言也没追问。 除了柴诗茜, 付嘉言从未和女生相谈甚多。他想杜绝一切可能, 干脆因噎废食。 柴诗茜前不久还分析,他这种人是太自恋了,看不上女生。 为了维持体内水分平衡, 植物在世界尚寂静之际,从未受伤的叶片的水孔向外溢出液滴。 谢蔲也有着独有的保护机制,会在某个难以察觉的时刻, 释放自我, 以达自我的平衡。刚才是,初雪那天她伸手接雪花是, 也许在她凝望树枝栖息的鸟雀也是。 从某种程度来说, 谢蔲和他是相仿的。 ——将自己置于孤岛之上, 不让任何外人抵达。 付嘉言习惯跟男生的相处模式, 不懂得如何和女生打交道, 他那一套,用在谢蔲身上, 尤其不好使。 绞尽脑汁地,也想不明白,她心情为什么会变,又该怎么安慰。 那一碰手,已经动用他仅有的, 少得可怜的经验, 却还是寡淡如低度数的酒, 又掺了水。 付嘉言帮忙分着蛋糕,谢蔲说:“给我一块小点的就可以, 谢谢。” 她用叉子拨开奶油,吃蛋糕坯和水果。生日蛋糕不吃不礼貌,但晚上吃太多,她胃里胀。 大家或坐或立,分食着蛋糕,不知不觉,一个蛋糕变得支离破碎。 “你怎么谢我?”冯睿屈肘,顶了顶付嘉言。 付嘉言没吃蛋糕,他不爱甜腻腻的东西,拿了根冷掉的烤肠,说:“要谢也是你谢我。” 冯睿没搞明白,“我谢你什么?” “你今晚不是跟郑乐笛聊得挺欢么?” “嗐,她呀,性格是挺好的,但也不是我喜欢的那挂。”说着,冯睿反应过来,“干吗?你故意撮合的?” 付嘉言矢口否认:“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撮合你和我家的狗都没撮合你和郑乐笛。” 冯睿注意力果然被带跑,“你家养狗?” “没啊,所以说你无中生有。” “……” 郑乐笛过来,他们便转了话题,她横插进来,说:“我看你们平时好像经常一起打球。” 冯睿一顿,咋的,之前就关注到他了,真有那意思? 他讪讪地笑,“是啊,我俩是前世夫妻,铁得不行,天天吃饭打球上厕所都在一起。” 又聊了几句,郑乐笛愈发觉得不对劲,脸色变了几变,找借口走了。 付嘉言狠狠啐了冯睿一口:“你拒绝人家,为什么要暗示我们关系不正当?流言传出去怎么办?” “传开不是正合你意吗?还能帮你挡桃花,一箭双雕。” 付嘉言冷冷吐出几个字:“歪理邪说。” “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能达到目的不就得了。” “毁我清誉。” 冯睿笑死了,说:“要有‘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的开阔胸襟,你懂不懂。” 付嘉言开阔不了,他抄起切蛋糕的刀,说要帮冯睿开一开。 “我胸襟挺开阔的,不麻烦你了,谢谢啊。” 冯睿笑着往后躲,没留神,猛地撞到谢蔲,把她手里的一次性纸碟撞掉了,付嘉言差点没刹住车,蛋糕刀险些剐到她。 “……” 顿时安静了。 谢蔲的手还悬着,目无波澜地看了眼面前的塑料刀,又看他们。 付嘉言按着冯睿的头,双双给她鞠了一躬,“谢蔲同学,对不起,是我们没长眼,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柴诗茜看到这一幕,乐极了。 付嘉言平时头颅扬得“欲与天公试比高”似的,居然主动跟人低头,谢蔲有点能耐啊。 这场聚会最终在一行人的嬉笑打闹中结束。 谢蔲离开柴诗茜家后,看了看时间,居然快十一点了。她急忙打车回家。 路上,吴亚蓉发消息问她:蔻蔻,睡了吗? 谢蔲心跳得很快,她编辑道:马上。 吴亚蓉:好,早点休息,放假了也不要熬夜。 还好她没打电话,否则不擅撒谎的谢蔲铁定露馅。 不知是太慌张,还是晚上吃太多油腥刺激性食物的缘故,她的胃开始隐隐作痛,宛如一块石头在翻滚着。 谢蔲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肚子,为了转移注意力,去看书包上挂的那只毛球。 它的手感很好,毛软而顺滑,拨开毛,有两只圆溜溜的黑色眼睛。 这么可爱的东西,和付嘉言的风格南辕北辙。 “小姑娘,到了。” 谢蔲回过神,付钱下车。 谢昌成不在家,谢蔲泡了牛奶,试图缓解胃痛,可惜收效甚微。 夜晚拉了两次肚子,谢昌成依旧没回来,她又不敢擅自随便吃药,带了钱包、病历本,自己去最近的医院。 也不敢去父母所在的医院,碰到认识她的医生,就瞒不过吴亚蓉了。 医生诊断为急性肠胃炎,需要吊水。 输液室里,各种声音充斥在耳朵里——小孩子的苦闹,皮鞋走动,推车……谢蔲没睡好,精神衰弱,更觉得累。 抬起头,天花板白炽灯的光好像在摇晃,在变幻。 热闹是罂粟,人一旦沾上,便容易上瘾。然而,短短十几个小时,从一个嘈杂的场景,换到另一个嘈杂的场景,如今却只剩自己。 这样的落差,很致命。 手机屏幕亮了,付嘉言问她是不是错拿他的练习本了,今天杨道跃要讲。 谢蔲:我不知道,我没在家。 付嘉言:算了,上课你再给我吧。 谢蔲:我请假了。 付嘉言:你怎么了? 谢蔲一只手打字不方便,简洁地回:肠胃炎,吊水。 半个小时后,付嘉言赶过来,看到她第一句话是:“你也太惨了吧,一个人吊水。” 谢蔲没力气跟他顶嘴,眼皮子掀了掀,睃他一眼,又垂了回去。 付嘉言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从口袋里掏出几包徐福记的什锦味软糖,另一边,还有巧克力,花生糖。 付雯娜提前买的年货,他出门顺手抓了两把在兜里。柴诗茜说他是蝗虫过境。 他问:“能吃吗?” 谢蔲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她伸手想拿,他说:“想要什么?我帮你拆。” 她看了看,说:“软糖吧,谢谢。” 他撕开,放到她左手边的扶手边,好让她方便拿。 “很严重吗?” 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唇也是,没了血色,因为缺水,有些起皮,让人看得揪心。 ——也没有别人,此时此刻,只有他在心疼而已。 “还好,就是有些腹泻,胃痛。” 谢蔲主要还是困、累,昨天的聚会太消耗精力,又没有得到及时的休息。 “那你要不要睡一下?” 谢蔲摇了摇头。 付嘉言没照顾病人的经验,猜不到她的需求,她又是有事不张口的性格,一时无言。 就目前而言,两个人绝对不是,待在一起无所事事,没有共同话题,还相处自然的关系。 付嘉言偶尔看一下她的输液瓶还剩多少,又去看隔壁的小孩趴在妈妈腿上酣睡,又回复手机上的消息。 反正……挺尴尬的。 手边搁着他拆开的什锦糖。 他怀里还抱着一堆。 小时候,爷爷奶奶最爱用糖哄她,因为吴亚蓉不让她吃太多,担心生蛀牙,可她又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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