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招商集资,得了大鱼的投资,一次策划会上,他漏嘴提了一句邓昭:“我当初觉得邓昭挺合适女二这个角色,只可惜……” 他话没说完,自觉有点多余,便停了嘴。坐在会议室主座的是一贯雷厉风行的郁琛,感觉他不会喜欢听这些碎碎念。 岂料低头翻阅资料的郁琛突然开口,语气平淡:“你要是觉得合适,可以给个试镜邀约。” “可简翼的简总不是……”导演欲言又止。 郁琛停下手中动作,睇来一个清冷的目光:“简翼想要做什么,与我无关,我只需要最合适的演员,在最适配的角色上,我的投资才不会赔本。” 后来,他的第一感觉没有错,邓昭是最适合女二角色的人。 “哎,为什么简翼的简总会来我们剧组啊?主投资方换了?” 化妆间内,有人发出疑问,随即能被人用手肘撞了一下,眼神示意邓昭的方向。 邓昭垂眸,安静地等待化妆师上妆,她听到了不远处的议论声,但没有给出反应。 昨晚撂下狠话之后,回到房间,她止不住地后怕,如果简良哲怒火攻心,她赔的可是一条命。 可后来又想,这种没完没了的关系不坚决砍断,往后余生都是噩梦。 就这样吧。 她自暴自弃地躺平,要么弄死她,要么远离她,她再一次豪赌,赌简良哲舍不得舍弃荣华富贵,去局子踩缝纫机。 她连夜写好遗书,把简良哲列为头号嫌疑人,在各个社交软件和邮箱做了备份,之后倒头就睡,意外睡了一个好觉。 结果在第二天,在剧组里见到了以投资考察为借口留下来的简良哲。 邓昭担心他用资本强势介入,从而对她“特别关照”,或者直接换演员,毕竟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思绪不宁,导致杂念太多,邓昭首次NG严重,她连连对导演和工作人员鞠躬道歉。 导演见她状态确实不行,没严厉苛责,让她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演技? 简良哲踱步上前,本想嘲讽她,但想到昨晚她玉石俱焚的刚强,抿了抿唇,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邓昭见他过来,一点也不给面子,转身便进了剧组人员的休息室。 周围还有知道简良哲身份的演员在场,看到这一幕,连表情管理都忘了做,嘴巴呈现一个惊讶的O型。 圈内人都知道,简良哲虽看着文质彬彬,但谁都不敢招惹,更别说当场甩脸色,听来的八卦,都说是邓昭攀高枝,谄媚讨好之能事,但现实好像和传闻不太一样啊! 简良哲被无视,从没遭受过这种冷眼,当下脸色一黑,周围人一瞧,纷纷避开,就怕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但在八卦之心的驱使下,又忍不住往漩涡中心的两人身上瞄去,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简良哲只是在邓昭身旁站定,被邓昭狠狠一剜。 “你差不多行了。”简良哲脸上面子挂不住。 “你才是。”邓昭已打定主意黑脸到底,反正小心翼翼也躲不过,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找了个角落猫着,视简良哲于无物,沉下心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简良哲瞧着邓昭无法无天那样,怒火升起又被强制摁下,起起伏伏,很不痛快。 因为邓昭今天NG多次,导致她成了全场最后收工的那个人,好在后面调整过来,完成了当天的拍摄任务,还点了夜宵外卖请整个剧组,心里的愧疚感这才消了一些。 收工后,邓昭准备跟着剧组的车回酒店,左脚才踏上中型小巴的台阶,手臂就被人拽住,简良哲语气沉沉,还有一点咬牙切齿:“聊聊。” 邓昭想要甩开,甩不掉,冷冰冰说道:“我要回酒店了,只有这一辆车,错过就没了,简总公事繁忙,钱多路子多,别耽误我回酒店休息。” 车上在位置上落座的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简良哲从未在人前与人拉拉扯扯,眼下又吃一闭门羹,怒火累积得多了,反而气笑了:“跟我过来,或者后面时间都能见到我,你选一个。” 谁规定她一定要选择?邓昭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发力,抽回手臂,踏进车门:“你如果真的太闲,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我忙人一个,没工夫陪你。” 她阔步走入车厢,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看到车门外的简良哲脸色铁青,低气压漫上整个车厢,车上所有人静若寒蝉。 邓昭扬声:“师傅,后面没有别人了,开车吧。” 师傅用手绢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虽然他不认识车门外的男人,但看他模样矜贵不好惹,想来是个大人物。他举棋不定地扭头,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却见众人眼观鼻鼻关心,有一个还略带同情地瞄了他一眼。 师傅语气微弱地询问:“这位先生,您要上车吗?” 简良哲的目光死死盯着悠然掏出耳机的邓昭,拳头悄然攥紧,骨骼嘎嘎作响,却已发觉,越暴力,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她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么毁了她,要么放她走,从来都是给别人出选择题的他,第一次被人放了一道选择题。 他忍下这口气,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车厢内的温度渐渐回升,邓昭听见了身后有人大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邓昭低着头,等到车已开出几百米,才意识到音乐软件没有点击播放,手心潮湿一片。 * 剧组内部谣言四起,说简翼总裁千里追妻,真实情况跟传闻大相径庭,不是金主甩了邓昭,是邓昭甩了金主。 女一号卢悦与邓昭相处得不错,在目睹了简良哲逗留在剧组的种种行径后,在休息间隙,悄悄问邓昭:“简良哲这些天留下来是因为你吗?” 邓昭止不住皱眉:“不是。” “那他这些天留在剧组做什么?” “投资考察吧,我不知道。”邓昭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正在收拾东西,她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打算尽快回酒店休息。 卢悦好奇:“你们之前真的谈过吗?” “嗯。”邓昭没有否认。 “那我觉得他肯定是求复合没跑了。”卢悦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我看他挺想把你追回去的,他条件很好啊,简翼总裁哎,长得还帅,话说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邓昭垂眸抿了抿唇,沉默半晌。 卢悦得不到回答,忙摆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瞎问的,你别介意。” 邓昭张了张口,声音很轻:“当你和一个人在一起,恐惧大于他所有能带给你的积极情绪,就是慢性自杀。” 卢悦瞠目结舌,没想到会有人用“恐惧”来形容一段恋情,她才出道两年,东家实力强劲,让她的演绎生涯顺风顺水,娱乐圈内部的腌臜事,她虽知道,但是了解不深,她咽了咽口水,脑海里已经开始回放诸如《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之类的影视片段,安慰性得拍了拍邓昭的肩膀。 “是吗?”一道冰凉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一惊,扭头看去,见简良哲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朵的颜色娇艳,更衬得他脸色阴郁。 邓昭的视线在那束玫瑰上打量了两眼,无语。 刚才还在解释他并没有在求复合,转头就见他捧着一束玫瑰花,剧组这么多人看着,她有嘴也说不清楚。 卢悦立马闪人:“啊导演在叫我了,我先走了。” 邓昭抓紧帆布袋,转头走人。 “邓昭。”简良哲快步跟上,不由分说挡住了她的路。 刚才还有几个人的化妆间,此刻人去室空,邓昭被堵了去路,只能抬眼面对他:“我要回去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要装傻多久?”简良哲直接切入主题。 “什么?”邓昭语气疑惑,随即恍然,“你是说,你在追求我吗?”她有点想笑,看着他手里那束傻气的玫瑰,“简良哲,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高在上的求复合,而且复合这件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我已经明确告诉你无数回,我不会答应。” 简良哲握着花束的手青筋暴起,又克制地渐渐松开。 语气和言语越来越胆大妄为,这都是他这些天给惯的。 邓昭注意着他的动作,又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忍得很辛苦,从来没有人给你甩脸色吧?我不知道你忍了又忍还要坚持在我周围晃荡是因为什么,今天还抱着一束愚蠢的玫瑰花,但总不可能是爱,你不屑于谈这个,也瞧不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你这些天到底是在做什么?是站在高位太久了,所以想尝一尝被女人虐的滋味吗?” 字字都戳中简良哲的逆鳞,邓昭说完这段话,已经做好了承接对方怒火的准备,却见他面色铁青,太阳穴突突跳动,下颌线被咬得紧实,最后却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邓昭。”他低声叫她,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声线,“如果你能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学着去爱你。” 邓昭整个人懵住,明明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是从简良哲的嘴里蹦出来,却让她听不懂。 “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再伤害你。”简良哲脸色不自然,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让他看着格外别扭,特意柔下来的声线,连他自己都不习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逼着自己继续,“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曾经喜欢过,不是吗?” 邓昭忍不住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太可怕了,如果不是在做梦,那就是简良哲被人魂穿了,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太阳打西边出来,简良哲居然还有谈爱的一天。 她想笑,嘴角才扬起,脸上突然有两道滚烫划过,是她哭了。 她木然地伸手擦掉脸上的泪。 “我没有喜欢过你,你不要自作多情。”她冷着声音,“当初跟你在一起,不过是想要你手上的资源,我现在不要了,你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既然不喜欢,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问我,会喜欢你多久。”简良哲步步紧逼,“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为什么要哭?” 就算简良哲没有说仔细,邓昭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晚。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在女孩最弥足珍贵的那一夜,紧张又期待地想要听到一句笃定的回答,结果却等来一句上位者薄凉的不屑。 他说,他从不对女人承诺。 亲自将她萌动的芳心杀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邓昭拒不承认,“或许我有问过吧,但高高在上的你肯定没说什么人话,今天为什么旧事重提?难道简总你反射弧这么长,这么久才知道答案吗?” 简良哲目光深沉:“是。” 邓昭顿时哑口无言。 眼前的这个简良哲,内芯肯定被人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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