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真诚地望着他,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的吗?” 少年显然对中国媒体抱有善意,他望向洛曦,“我叔叔在人道救援组织工作,他当医生,救过不少人,但是今天他在下班的路上被炸成碎尸。” 少年叫贾迪利,他说着话,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咬牙,“我总有一天要绑上炸药,让他们血债血偿!” 和送玫瑰的女孩炽热单纯的眼神不同,贾迪利的眼眸满是仇恨。 聊了三十分钟,洛曦后来知道,他前天刚过十四岁生日,未来的愿景是做一名人弹。 - 光亮的电脑屏幕里, 洛曦在整理着资料,她翻阅着一张张照片。 前天在阿勒颇,见到扛着麻袋满身脏污的难民小男孩。 有试图偷他们钱的小偷,但更多的是请他们去家里喝咖啡的人们,送她点心的婆婆,也有穿着西装,虽然贫穷,仍将自己打扮得十分绅士的大爷请他们喝茶。 这里的人们是诚挚又热情。 张莉从洗漱间出来,累得一头栽到床上,“小曦快睡吧,明天会很忙。” “好。” 次日上午Sg,当地的新闻官过来接一众外国记者去参加一场发布会,洛曦在街角卖手工烙饼的遮阳伞下,又见到贾迪利。 等车的间隙,她走过去买了几份早餐, 贾迪利和他的母亲怎么说都不肯收钱,洛曦没办法,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ipod 和一份巧克力作为交换。 他一丝困惑,“这是什么?” 昨夜在采访时,洛曦就注意到贾迪利在颈肩挂了副残旧的耳机,上面的壳都裂开了,用的是最旧的播放器。 ipod的电量足,内存大,在这种信号不好的地方很有用。 洛曦点开一首歌,他戴上耳机。 “烽烟掩盖天空与未来 无助与冰冻的眼睛 流泪看天际带悲愤 是控拆战争到最后伤痛是儿童 我向世界呼叫: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 斑驳日光刷过他的脸,音乐无国界,贾迪利神情一亮,“这是什么歌 ?” “Amani。” - 九时二十分,载着记者们的大巴经过古城墙,因为有游行队伍,车行驶得非常缓慢。 洛曦侧目,挑开窗帘,隔着窗见到了挥舞的旗帜,脸上涂了字的年轻人,悲愤的激昂声不时混着几句口号,太吵杂,听不清在讲什么。 她刚端起手中的相机,突然有一连串枪声从队伍里传出来,“砰砰砰…” 一瞬间,屋顶上的白鸽被惊飞,有人大声喊:“有暴乱,快蹲下。” 车上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抱住了头蹲到座椅下。 外面,被打乱阵型的队伍四处逃窜。 以防万一,记者们出门前就已穿戴好了防弹衣,大巴正要拐弯,倏地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一颗子弹从车前穿进来,从司机的脸颊直飞而过。 在混乱中,司机猛打方向盘,疯狂往前驶去。新闻官从椅下探出头来,提醒大家戴好安全头盔。 “哇塞,真刺激,这里平静了好几个月,我们一来又爆炸又枪击的。”在这种时刻,莫莫的语气就跟玩一场CS没什么区别,洛曦按下她的头盔,“低下..” 话音未落,大巴突然停了下来。 洛曦听见司机大声喊: “爆胎了,开不动。” 前方有一栋老宅庭院式的酒店,新闻官提议让众人先到那里避避,他另外会找车过来送记者们到发布会。 众人扛着设备,陆续下了车。 快走到酒店门口,洛曦才发现电话不见了,“应该是漏到车上了,我回去拿。” “我跟你一起。”莫莫说。 洛曦说不用,“我很快回来,你先进去。” 故障大巴停在一辆黄皮出租车旁,司机没有锁门, 洛曦几步跑上去,在座椅下找到了手机。 她下了车,迎面两位游客打扮的女人,包着头巾戴着墨镜从她身边走过。洛曦看了一眼, 再回头时,胳膊突然被一道力量扯了过去,“快走!” 来不及看清来人,她被拽进酒店,才进门,又是声巨响,洛曦一顿,扭头望向路口的方向,瞬间, 她睁大双眼。 黄皮出租车一片火海。 不用猜,一定又是汽车爆炸袭击,她反应过来,向救了自己的人道谢,“谢谢你。” 男人是典型的亚欧混血长相,身材很强壮。 他略微颌首,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闻声跑出来的一帮记者,架起摄像机,有人上了酒店最后一层,找到最佳拍摄位置 。 陈安他们几人跑出来,第一时间看到洛曦毫发无损,当即就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莫莫推了下洛曦的胳膊,这一刻没有时间害怕, 他们要抓紧连线突发事件。 洛曦迅速整理好自己,开机前,她最后看了眼那亚欧男人离开的方向。 “当地时间十一时整,位于大马士革提什林体育场附近发生汽车爆炸事件,在我身后.....” 镜头里,日光之下,她的身后,熊熊火焰已经蔓延到大巴上,如魑魅般的黑雾飘浮到了上空… .... ...... 二十五岁的生日,在伊朗德黑兰。 白色花纹上浮了一层油,用烤面包,胡萝卜蘸取食用的这道菜,叫鹰嘴豆泥,中东几乎每家西图澜娅餐厅都有。 “我不要。”张莉来了两年,仍然吃不习惯这道菜。 傍晚的德黑兰,如同它的历史,烂又寂寥,悲情又浪漫 。 洛曦捏着水烟筒抽了一口,烟雾绕过她白色的头纱,店主亲自为她做的这壶水烟,是哈密瓜和薄荷的混合味。 波斯水烟,是极普遍的休闲方式,街头随处可见。 她的头发又留长了,细长的手腕上戴了只月光石手镯, 两年过去她的肤色不再白得透亮,眼神里明明有种淡淡的愁,笑起来却仍如孩子般灵动。 还有三个月,他们的驻外任期就结束了, 因为德黑兰有监狱发生骚乱,在示威活动中,有八千人被捕,总部派了张莉和洛曦过去支援当地同事。 “请问你们是洛曦和张莉吗?” 正抽着烟,对面走来两位华人面孔的女生,满眼欣喜,“没想到能见到你们,我们是考古专业过来考察的,介意一起拍张合照吗?” 因为深入中东报道,从采访反对派到饱受战乱的百姓,洛曦几人的名字已经是家喻户晓。最美战地女记者,是洛曦在网络上的标签。 她们接受了合影。 “你真人比上镜还要好看 。” 女生毫不吝啬赞扬。 洛曦笑了笑,等人走后,她坐下,喝完了一杯马黛茶,手机屏幕亮起,是三姨的电话。 两年前,她瞒着陈明悦坐上了飞机,犹记得收到第一通电话的那天,她刚好采访了当地政府最高领袖顾问。 洛曦再三保证会注意安全,陈明悦感到无力,最后也只能接受。 “你几时交接回国?” “六月。” 陈明悦叹气:“我看到暴乱似乎升级了,我求求你,尽快翻来,好吗?” 从电话里,听到那边菲佣的声音,小谈生,你过来了? 洛曦顿了顿,忽然间,周围一切像被按了静止键,她没能缓过来。 “小曦,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陈明悦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听到,交接完就回去。” “三姨...”她呼出一口水烟,声音轻飘飘的问:“他在?” 陈明悦静了数秒,知道她问的是谁, “嗯,刚回来,震琛这几日伤风,身体不适,他回家探望。” 洛曦默默听着,挂线后, 她登上了自已的社交账号,在忙着驻外工作的同时,洛曦也在运营着专栏及社交号,每日都有不少年轻人给她留言。 某日,她注意到,一个全黑色赛车的头像,点进去,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唯简介写了两个字:。
第66章 英伦重逢 . 飘雪 三日后,洛曦和张莉到了阿勒颇,住的复古百年民宿, 离古堡很近。 张莉开玩笑地说:“山景房,海景房,湖景房,现在连废墟房都住过了,倒也是不枉此生。” 刚经历过地震,民宿四周满目疮痍,年幼的孩子在荒凉的草地上踢球,在废弃的楼房边追逐作乐。 她们计划在这里逗留两天,报道国际救援组织运送到这里的物资, 随后再转到哈马。 来之前洛曦在德黑兰私人购了一批女性用品,到的第一天,她亲自派送给周边的居民们,送不完的她又抬到当地指定的捐增点。 晚上23时05分,窗户没关 , 洛曦在吧台上敲着字,忽然一道亮光闪过。 在自己的城市,她会惊喜地认为这是流星,但这里,是战后之城。 楼下驶过一辆车, 伴着亮光,还能听到有人在祈祷唱歌的声音。 洛曦蹭地起身,抬头,从西南方向看到多道光点,紧跟着接连几声爆炸,歌声停止了。 门被推开,张莉慌张跑进来,“以色列又空袭了。” 虽然防空系统拦截了部分导弹,但此次发动的空袭包括了居民区,连首都的媒休中心都遭到袭击。 局势突然紧张起来,总部为保证记者的安全,要求他们在周末前须提前撤退。 - 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眉骨那道深深的疤痕,洛曦对着镜子利落地抓了个马尾后,点了支烟。 清晨五点的蒙光,从残垣断壁的缝隙中微微透出。 时隔两年多,仍是那名载过他们的华人司机,坐在破旧的车上, 过往碎片一帧帧在脑海里闪过。 “你们记忆最深的是哪一次报道事件?”司机问。 张莉转向车窗外,思忖了会, “去年八月, 我们在交战区拍摄装甲车辆,有外国记者被误击,为了冲过交战区,陈安爬上一辆车,将车速开到最快。” 也就是那天,洛曦被碎片割伤差点就伤到眼睛,而陈安的左耳也永远都听不到了。 ….… 大屏幕里,驾驶雷诺的车手在银石赛道连续超过十辆赛车,在最后过弯时,竟故意撞向对手,虽然事后诚恳致歉,还是被禁赛两年。 “这位华裔车手叶天辉,从出道起就横扫各项赛事,一直以来他的成绩非常突出,这次出赛不知道是不是嗑药了Sg,真可惜。” 技术总监唐明还说什么,屏幕突然暗了下来,坐在主位上的谈凌声,将手里的激光笔一甩,没说话,直接转身走出会议厅。 唐明有些愣怔, 阿杰自觉补充了句:“你是新来的不怪你,以后记住了,不要在声哥面前提起这个人。” “OK,收到。” 次日,谈凌声飞到了伦敦。 三个月前,TCC与伦敦一间度假胜地集团签订了合作协议,未来五年,他们会在肯特郡北部建造一座赛车主题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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