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委屈讲。 实在是受不住了,才开始发泄出来。 倪世嘉眼尾含笑,扑扇的浓密睫毛带着上翘的弧度,眨眼间,像调侃,又像不经意的诱人。 “裕景后来对你发脾气了吗?你可别忘了,叶琛他们把这件事拿出去讲,没少私下调侃裕景。也是他面子大,受人尊敬,不然铁定一夜流传为笑饼。” 逢夕宁垂下眼睫,为自己的冲动,也为自己给陈裕景添了麻烦而悔过。 当时不知行为羞耻,被倪世嘉这么一挑明,还真就……天杀了,她去撞墙死了算了。 然而她也不是一味的自责,该明确的孽因明确,该分清的责任分清。 逢夕宁说:“你不逼我到那种地步,我也不至于。” 倪世嘉勾起轻蔑的笑:“就这种程度,你就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以前我作为他女伴,同他出去,参加饭局时,他受的委屈可比我给你造的刁难多得多了。” 不是谁从一开始就盘踞山顶的。 她作他红颜知己的那些年,看着他从山腰一路跌宕起伏地摸到山顶的边。 “他那时才混出头,明里暗里排挤他的人不少。排挤他的人分帮分派,变着法儿的调侃他。” 礼信的商标刚刚成立,需要建大厦。 他跑前跑后的找政府立项、选址、预审、报批。 批准迟迟不肯下来,宗扬彼时刚回国,也才跟着陈裕景干。 陈裕景没想通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宗扬懂些门道,“陈生,要不,请几位老先生吃个饭吧。”吃个饭,套个话,总该给个由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直拖下去。 陈裕景递上请帖,他亲自写的。 倪世嘉跟着盛装出席。 “大人”们姗姗来迟,谱摆够了开始高谈阔论。 宗扬恭敬要给他们倒酒。 陈裕景手一抬,让宗扬下去,自己亲自来。 他笑道:“之前是我办事不周,等到现在才邀请几位先生一同吃饭。先给各位赔个不是。” 三杯好酒,陈裕景干了下去。 礼信是他的心血,一日不开工,跟着他共事的几百人就没办法正常开展工作,这些人,还有家要养,拖不得。 酒倒完了,宗扬又在一旁陪着说了好些话。 等个个喜笑颜开,陈裕景说:“敢问是不是我之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多有得罪。如果有,请先生们说出来。” “大人”发了话:“小陈啊,听说你父亲去世的时候很凄惨,以前是一呼百应,兄弟遍布海外,结果临死了门前空如雪。对了,你母亲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去世了啊?可怜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跟着这无恶不作的混账人干什么。” “一个烂瘪三占了别人家的掌上明珠,也是该!” “你父亲啊,曾经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骑在我们脸上,要扇我们一耳光,我们都得笑着说陈老爷,您老手疼不疼?疼了小的给您吹吹。” “这才多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他儿子现在混成这瘪犊子样,还得来看我们的脸色。啊哈哈哈哈。” 几个人明摆着不藏着捏着,把陈裕景这方的人当猴耍。 他们拿他死去的父亲开涮。 又装作替他母亲不值的样子,狠狠践踏他伤口。 宗扬听着,脸色面如死灰。 他看向端庄稳住的陈裕景。 陈生放在桌下的手,已死死掐进掌心。 倪世嘉心疼,担忧的目光看着他,又把温热的手,悄悄放在男人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陈裕景弯唇笑笑,站起来,端起酒杯,“是。若以前先父多有得罪,今天,我这个后辈,就在这里给各位赔个不是。” “哎这话是你说的!喝,既然要喝,那就喝个够。不喊停,这杯子就不准放下来。” “喝满意了,这楼,说不定你就能建了。” 宗扬看着被送进来的几箱酒,牙关紧咬,站出来说:“陈生,我来吧。” 这摆明了是羞辱。 喝不死也得废个胃穿孔。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没你的份儿。下去下去!看着碍眼。” 宗扬被“大人”无情地拨开。 陈裕景了然淡笑。 无非是想把以前自己在他父亲手下受的窝囊气,全还给自己。 他照话喝,拼命阿谀,喝到最后,眼睛全是红血丝。 起身都歪歪倒倒,好几次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整个人狼狈,毫无风度,窘迫。 他越难堪,“大人”就越拍手叫好。 饭局结束。 倪世嘉扶着快要东倒西歪的陈裕景送“大人”上车。 “先生,您看我们公司的批报,什么时候能下来?”他说话都开始口齿不清,走路打颤。 “大人”对看一眼,见他出丑都这般模样,欣慰一笑,“你都这么尽心尽力了,还能拦着你不成。行了,回去等消息吧。”他们打发他,像打发叫花子。 陈裕景知道有了希望,笑着说:“真是麻烦各位先生了。谢谢您了。” 车走了。 素来不骂人的宗扬冲上去着消失在道路的车尾骂了句“操你妈的王八蛋!” 接着回去扶住陈裕景。 “陈生,对不起,我就不该给你出这个法子。” 然而,等人走完,陈裕景站直了身子,轻轻拂开倪世嘉搀扶着自己的手,哪还有刚才半分醉酒的样子。 倪世嘉惊讶:“裕景,你” 他没醉。 陈裕景低头不语,从兜里拿出手帕,拭去嘴角的酒渍。最后一言不发,高大的男人,转身一个人走进了吃人的夜色里。 倪世嘉要跟。 宗扬突然拉住她的手。 她拼命让宗扬放开,生气道:“宗扬,放手!你放开我!他喝了那么多,不可能没事。” 可宗扬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望着陈裕景独自离开的背影,“你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当我求求你了……” 倪世嘉放下酒杯。 她对上逢夕宁的眼神,缓缓开口说:“他做了那么多,为的是当初选择信任他的人有饭吃。可等他们吃饱了饭,除了给他说一句“先生,大义”。然后呢?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倪世嘉松了口气,“我爱他。所以我也心疼他。” 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汉子从不流泪。 那他的苦难,又该向谁去诉说。 桌上摆着杯垫,逢夕宁手下意识的捏了捏,“我并不知道……” 倪世嘉撩了下头发,委婉一笑:“你当然不知道。他还在外面为了明天而奔波的时候,你恐怕还在学校里苦恼明天考试怎么办。可是逢夕宁,考试却是人生当中最简单的一道坎了。” 跨不过,顶多捱老师一顿骂。 他的坎,跨不过,身系几百人,包括两个家仔的命运,就会石沉大海,转眼消失云烟。 逢夕宁只觉得震撼,匆忙借着喝饮料的动作掩饰自己心中的慌张。 倪世嘉年长她几岁,自然看穿她心里的慌张:“如何,现在你心中还云淡风轻吗?” 逢夕宁抿抿唇,问出心中疑问:“你说你爱他,那你为何当初和他分开?” 倪世嘉闭了闭眼,后又睁开,让酒吧再帮她倒杯烈酒。 酒保多看了倪世嘉一眼,“倪小姐,你确定吗?” 倪世嘉手放在吧台上,仰头笑眼盈盈地看着酒保,“怎么,你们老板不让啊?” 酒保还年轻。 被一个绝代美人这样看着,脸登时红到耳根处。 “不、不是。我现在就给你调。” 待酒放到自己面前,倪世嘉举起酒。 那深沉的颜色,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变得透明又荡漾。 “也许,是我那时候脑子不好吧。才错过了他。”她释怀笑笑。
第69章 逢夕宁把杯中饮料喝尽。 “听你语气, 你还没放下他。那你和商总,又是怎么回事?” 倪世嘉也单手撑住脸颊,指腹轻轻抚过自己的眼尾, 上面已经开始有岁月的痕迹。 她温柔笑笑:“我已经不小了。快三十的女人,不管是我的演绎事业, 还是我的婚姻, 都不再经得起等。” 陈裕景不再对她敞开怀抱。 程澈和程裕和也不再同自己交好, 就连上次自己主动找上门,两人也只是疏离防备而已。 逢夕宁说:“商总对你很好。” 倪世嘉表情慢慢舒展开来,或许商贸淳的紧追不舍,无微不至的体贴细腻,才让她心里空缺的地方好了不少, “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多了去了。粉丝爱我, 经纪人爱我, 我每拍一部电影都能让投资方赚得满盆钵, 他们也口口声声说爱我, 难道我都要回应吗?” 逢夕宁歪头,十分不解, “那商总对你的那些好, 你还接受得那么理所当然。” 倪世嘉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对着她指点, “想抱得美人归,不经历点考验怎么行。” 逢夕宁:“…….” 和季岘难怪能聊到一块儿去。 真是好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倪世嘉烈酒喝上了头,对着逢夕宁说话也带了点敞开心扉的意思。 等真面目一暴露,藏在心里不便说的话全都海水倒涌般翻了出来。 她甚至还隔着桌子伸手捏了捏逢夕宁的饱满脸颊, 犹如大姐大对妹妹的调戏。 “奇怪, 你明明没我好看,为什么裕景却能对你那么包容。始终不肯原谅我……?我哪里不好了。” “你这双眼睛我就说熟悉呀, 是有我几分年轻时的样子。难道裕景还对我念念不忘,所以找了个宛宛类卿的情人儿。” “逢夕宁,你把裕景还给我好不好?我舍不得他。” 逢夕宁脸颊被她双手蹂.躏着,偏生自己竟然还开口哄这个酒劲上头了的人。 真是心静如水了。 换以前,何曾这般耐心过。 还真是被陈裕景影响到这般渡己渡人。 见倪世嘉颊边晕出抹红晕,眼睛也开始迷离,逢夕宁正考虑是不是要给她经纪人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一接。 不然按这趋势下去,指不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手机还没拿出来,倪世嘉却红唇微掀,突然凑近了对着她回忆往昔道:“你知不知道,彼时我们情投意和,连身体都如此契合。裕景在外打拼,我总是洗好了等他回来。卧室里要放玛德琳蔷薇香薰。男人嘛,总归是喜欢温柔乡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9 首页 上一页 81 82 83 84 85 8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