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不说谎,也没必要说谎。 到家的最后一个弯,他潇洒地转动方向盘,“一室一厅,坐向朝南,月租费用五千块以下。要住高层,她喜欢看到大海。要有电梯,她不喜欢下了班还费力地爬楼梯。” 逢夕宁越听越熟悉,这怎么跟自己当初找房时候的要求一模一样。 程澈弯弯嘴角:“记起来了?” 逢夕宁诧异:“那房子是你找的?可房东,他不是在国外吗?” 程澈说:“房东不也是我们的人。” 难怪,真难怪。 是说签完合同,房东就说自己要出国,平日里一面也见不着。 她颓丧地靠住副驾驶椅背,头发落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理应同程澈说一声谢谢,她却如鲠在喉,说不明是什么滋味。 车停下,程澈发动机没停,眼睛看着前方,对还窝在椅子里,正处于震惊状态还未回神的逢夕宁冷不丁地说了句:“我二哥伤口疼,一到阴雨天,疤痕就发痒得难受。” 逢夕宁急忙撑坐起来,紧张兮兮问:“严重吗?” 程澈点头。 “那我明日去看看他吧。” “明日恐怕不行。” “为何?” “他这发病也是奇怪。出太阳不难受,下雨了就奇痒。我同我大哥讲,二哥作怪的很,再打一顿就好了。” “不!你别这样说。他本就受过重伤,受不得你大哥的重手。”逢夕宁不禁埋怨起来,程澈比程裕和要稳重些,怎么也出这些馊主意。 “那要不,你劝劝我大哥?”程澈突然讲。 逢夕宁摇摇头:“我没资格劝。” 程澈把远光灯关了。 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注意到了这方的情景,在朝着这方看来。 “别人照顾我二哥,他不听话,也不习惯。要不,烦你多跑跑,没事就看着他点?不然惹我大哥生气,我也劝不住。” 逢夕宁想起程裕和那一身的伤,她点头,诚挚讲:“这是我应该的。” 程澈看向她眼底。 原来,她还是在自责。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一定。” “好了,你去吧。”程澈重新点燃发动机。 逢夕宁说:“去哪儿?” 在逢夕宁看不到的那侧脸,程澈勾起一个得逞的笑。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翘起食指,指了指车头前方。 “那儿,我大哥在等你。” 今日,他是最后一个摆渡人。 把逢夕宁这个迷路的人,送到了彼岸对面。 接她的人,从夜色里慢慢走出来。 他轮廓清晰,目光深邃,身形永远松弛又挺拔。 只听程澈最后道:“大嫂,帮我跟大哥问个好吧。我就不下去了。”
第70章 推开车门, 寒风凌冽。 她把外套拢得更紧。 程澈手指并拢,坐在驾驶位置,放在眉骨对着陈裕景做了个率性敬礼的姿势。 陈裕景皱眉, 为程澈不合礼仪地打招呼告别。 他平日里可不是这样教他们的。 规规矩矩,立正站好, 说声“大哥我走了”, 这才是礼貌周到。 然而还真是应了程裕和的那句话——有大嫂在, 大哥算个屌。 程裕和不知天高地厚地调侃还在耳边回荡,程澈看大哥那纠结难言却不好发作的表情,当真是快要撑不住笑出声。 逢夕宁脸缩在衣领处,知道成熟稳重的男人现在在纠结什么。 她顺着陈裕景的目光看过去。 “你又想逮着人教训了?那你最好快点追去。程澈的车轮子大,你想追上他, 估计得加把油。” 陈裕景收回视线, 眉宇间还带着长者风范:“我何时“又”教训人了。” 逢夕宁往前目不转睛地走:“不是吗?你能不能宽容点, 裕和伤那么重, 后遗症肯定是有, 动不动就要动手打人,他也就在你面前皮一皮, 那么大的人了, 还能在别人面前撒娇去吗?” 这下, 当真是冤枉陈裕景了。 陈裕景再次偏头往程澈离去的方向,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老三又跟着瞎掺和什么。 男人背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侧慢悠悠走,也不跟着继续辩驳, 顺着她话讲:“嗯, 我不仅会打人,还会等人。” 路边一楼住户栽得昙花开了。 白色花瓣在浓重夜色里开出一股好闻的味道。 她把手揣在衣服荷包里, 站定,隔着栅栏,凝视了那昙花好一会儿。 一刹那的芳华转逝,自己好像是第一个看到它惊艳之美的人。 该不该说好幸运? 能见证罕见的昙花一现。 可又转念一想,默默酝酿多年才能被一揽芳华,又多少生出惋惜之意。 三年又三年,人生,又能有多少个三年呢。 陈裕景见她神伤,也便停下,背脊微弯,靠在她耳边上方,轻声讲:“能有一个懂它的人为之驻足欣赏,并为它惋惜,已经是它莫大的荣幸。好了,不要伤心了。” 逢夕宁抽了抽鼻子,回头嗔他一眼:“你又懂了?” 被她嗔怪,他也不生气。 陈裕景微弯的站立姿势还没变,从后看,像是把人拥入怀。 她只稍偏头,就能见到他随着说话上下滑动又坚硬的喉结。 姑娘脸和嘴唇被凉风吹着发红,楚楚可怜又脆弱动人。她眼底星光发亮,陈裕景垂眸,看着这个倔强又迷人的女人。 爱人如养花,她要愿意,他还真想把她一辈子藏在自己怀里,捧着宠着,让她永远绽放出最可爱美丽的那一面。 可她当下,并不愿意...... 逢夕宁透过他肩膀,看向远方朦胧闪烁处,开口问:“你说等人,等到你想等的人了吗?” 陈裕景笑笑:“不就在眼前。” 逢夕宁见怪不怪:“那你等到了,然后又想做什么?” 陈裕景把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放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抵不过心底深处最强烈的渴望,于是说:“请吃饭。不过,更确切的说,是逢小姐请我吃饭。” 早上被宗扬的夺命Call给叫回去主持大局。 忙到下午,他才有空停下来歇口气。 咖啡不要命地喝。 宗扬看着办公桌上Christy帮忙买过来的法式下午茶,对着陈裕景劝道:“陈生,垫垫肚子吧。您忙了一天了。” 陈裕景刚结束电话会议,这会儿又忙着看提案。 他早就被逼着练出一心二用的工作能力,于是说:“下去吧,让我静静。” 宗扬见他薄唇紧抿,早上过来时,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昨日那身。 “我扰了您的事吗?”宗扬提前负荆请罪,预防事后问责。 陈裕景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眼尾轻轻一扬,突然靠向座椅后背,有些好笑:“噢?宗扬,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宗扬握拳抵住唇处,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您最近状态似乎很不对劲。” 礼信合同成交量翻了好几倍,年底分红怕把每个人都能乐得喜笑颜开。 唯独陈裕景。 宗扬担心:“陈生,歇歇吧。您不是铁打的机器。” 陈裕景垂下眼睛,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淡定问:“宗扬,你谈过几段恋爱?” 宗扬迟疑:“回陈生,一段也没有。” 陈裕景吃惊,复又平静抬头:“当真一段也没有?” 宗扬不好意思地说:“是的。” 陈裕景嘴角噙笑,最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难怪你这般不懂其中滋味。”说完自己这个作人老板的,又开始小小反思,“是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太多吗,导致你没时间?” 宗扬猛地摇头:“不是的陈生,您别误会。” 话即聊到此处,陈裕景放下文件,抬起手边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咖啡滑过心头。 他喝完,问宗扬:“你可知,女仔该如何追才是?” 这可问到宗扬的难处。 他一没有兴趣,二有空闲时间都留给书籍历史,在他看来,与读书权谋打交道,比跟女人打交道,更乐得自在。 但宗扬的职责是为上司解决烦恼。 他大抵想了想,斟酌道:“吃饭、送花、给卡刷。”是俗气,但也最对症结。 陈裕景嘴角凝固,眼皮垂下:“好了,这次,你真的下去吧。” 他跟这个不开窍的人讲这些干什么,凭空浪费时间。 见被隐约嫌弃,宗扬躬身道了句是,便知趣关上门退了出去。 今日窗外的光线很好,降温极快,陈裕景看着桌上没动的法式甜点,逐渐陷入了沉思。 “——请吃饭?”逢夕宁听完他的话,有些震惊。 陈裕景点点头。 逢夕宁冲他走近一步,仰头看他:“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说这种话。 她唇边沾上一缕发丝,陈裕景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她把发丝拨下。 他看着她的唇:“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多了去了,一顿饭,你也想讨?” “新开的那家法式餐厅,位置订好了,我们一直没去。”他还惦记着这个? 经他一提醒,逢夕宁才想起,是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要拿自己的薪资请他一顿。 现如今,她的薪资和绩效加起来比之当初多了很多。 她想了想:“嗯,是没错。” 陈裕景眼里有了希望。 他道:“那我明日来接你。现在太晚了。明天去,好不好?” 逢夕宁思考了会儿,没有拒绝,她微微偏头:“你确定就是那家吗?不想换换别的。我想想,我现在的工资,应该可以请你去全港市最有名、最贵的餐厅去吃一顿,你别跟我客气。” 陈裕景听完话,若有所思地微微挑眉。 逢夕宁在他含笑的眼神里突然醒悟过来,最有名、最贵的餐厅恐怕还是程澈开的。 兜兜转转不还是他家。 逢夕宁垂首,挫败说:“好吧。还是听你的。” “就这么说定?”陈裕景怀着小心翼翼的语气再次确认。 她重重点头,格外乖巧:“确定。”承诺是她先发出的,那就得实现。她可不要当那违背之人。 “好。好。”他一连说了两个好。 漫步到了家楼下,该说分别了。 她旋转脚尖,回身同刚刚和自己并肩而走的男人说:“陈裕景,就到这儿吧。” 刚被人允诺完,陈裕景脸上多了几分欣慰:“好,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楼梯的灯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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