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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莱干脆咬紧嘴唇装死糊弄过去。 不到三英里的路程足足开了 30 分钟有余，车最终在一家不起眼的中餐店门口停下，冷到骂脏话的夏夜迫切需要一碗热气腾腾的手工臊子面回暖。 来吃的多是附近的住客，人字拖老头衫；边唆面边瞥一眼屋顶角落的电视。古早台偶剧里男女主正说着肉麻造作的台词，男主声嘶力竭青筋突起，女主则双手掩面哭的梨花带雨。 真是看不下去。 苏禾咬着筷子面露难色，犹豫几秒后终于开始滔滔不绝讲述她最近遇到的难题。 不知道是不是在走狗屎桃花运，竟然同时遇上三个男人的追求。其中一个吃过一顿饭之后开始死缠烂打，苏禾被缠的烦躁，动了动手指开启侦探模式果不其然发现他在国内有家。 姜莱瞪大眼睛，“国内有家？！你怎么发现的？” “我找在派出所当差的舅查了一下他身份证号码，嘿嘿。”说完不耐烦摆摆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 另外两个，一个是和她隔壁部门的新同事；一个是正好也在湾区工作，她妈妈朋友的儿子。她和这两个人都在感情的萌芽阶段，简而言之眼缘有，心动有，面红耳赤也有。目前感觉两个人当朋友都很好，如果非要挑一个当男朋友的话，则一时半会无法下定决心。 苏禾做决定一向快准狠，鲜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拖了近一个月没实质性进展可见她是真的犯了难。 “必须二选一？”姜莱抛出第一个关键性问题。 苏禾想了想，“也不一定非要谈恋爱，只是总不能一直交替跟两个人约会，我会很累。” “更喜欢谁？”姜莱问了第二个关键性问题。 苏禾叹了口气，“都还不错。” 和两个人相处都很自在开心，各有各的优点，无法用肤浅的比较法取舍。 “睡了么？”姜莱的第三个问题。 北美约会文化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床上合拍度。吃饭约会上床，如果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可以在最后确定关系前和任何人进行一套这样的流程。 苏禾喝了一大口面汤，又挑起一根面条像是欣赏，“妈妈朋友家的儿子我不能轻易睡。”万一没成，床事越过太平洋传到彼岸妈妈的耳里，太糟心。 同事也不行，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对方嘴不严闹得人尽皆知.... 姜莱耸耸肩，“那没办法了，只能跟着感觉走。”灵光一闪，突然想起 Kevin 那天的控诉，“他们俩如果同时发信息给你，你会先回谁的？” 苏禾低头嗦着面，一个不留神被辣油呛到喉咙咳了好久，她泪光盈盈轻锤一下桌子，哑着嗓子道，“我宣布，同事先出局。” “....” 待她彻底缓过来，补充道，“姜莱你很可以，一语中的，简单粗暴。” 姜莱不敢抬头，整张脸恨不得埋进大瓷碗，好姐妹不假思索的决定无意间戳中她的要害。从重逢到现在，不过半个月时光，那人昭彰明显的存在已经悄然无声挤得另一个人出局。 丁点负罪感，更多的是无奈。 苏禾一眼看穿，啧啧道，“可怜的 Kevin。” “别乱说，我觉得还可以拯救一下。”姜莱心有不忍，更多的是不服气，凭什么他一出现就搅得她鸡飞狗跳。 “要不你找机会睡了他？”苏禾一本正经提出建议，“睡了心结就解开了。最好是发现他在床上不行，这么多年的滤镜吧唧就碎了，你也可以彻底死心去寻求真正的幸福。” “睡”这个字一下子让姜莱联想到梦里那个吻，过于真实过于心惊肉跳，慌忙摇头，“不行不行”，什么馊主意。 苏禾撇撇嘴，“都成年人了，谁有空玩你猜我猜的无聊游戏。” 姜莱托着腮看向窗外，心想大概真正无聊的只有自己。 酸辣重口的臊子面填满了胃里的空缺，油乎乎的嘴唇在灯光下闪着光，两个“为情所困”的人倾诉完心事，又默契地看对方笑笑，淡淡吐一句，“去他妈的男人。” 吃完饭不舍得告别，干脆跨过海湾大桥去金银岛看星星。 海面雾气升腾弥漫，逐渐笼罩住海对面的高楼大厦，视野变得模糊不清；调整椅背后仰到最大角度，透过玻璃天窗欣赏黑色幕布下微闪的星星。 当周围一切寂静无声，人好像更容易捡起刻意被遗忘的记忆。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刻，姜莱突然记起她也曾有一晚和他在这里看过星星。 细节，对话，表情早已统统模糊；唯一记得的是他暗影中飘向她的眼神，似是有满腹心事却又始终只字未提。记忆里那晚的星星不如今晚的亮，他屡屡下车调整三脚架的角度最后也没拍出一张完美的星空照片。 临走的时候姜莱有点遗憾，小声嘀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银河。” 他笑笑，轻踩油门，“下次带你去。” 轻轻一声感叹伴着车厢内低沉暗哑的歌声盘旋回荡，苏禾指着东南方向，“你看那颗星星多亮啊。” “是天狼星。”姜莱的话音和脑海中那个音色重合。 苏禾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厉害，这都知道。” “他教我的。” “我宣布 Kevin 完败，都说死了的白月光杀伤力最大，你这个白月光不光活得好好的还天天在你跟前蹦跶。” 约莫是盯一个地方太久产生了视觉偏差，视线里那颗天狼星越闪越亮。姜莱深吸口气，做了个决定，“我发誓，关于梁知予的纠结到此为止。” 苏禾挑着眉，歪过头揶揄，“我们纯爱女战士又发誓了，打个赌这次能坚持多久？” 姜莱一个起身，挺直脊背，“做人总得朝前看。”她拍了拍胸口，“年纪大了，这里经不起折腾。” 发个朋友圈。 也许是某种幼稚心理，也许是故意释放某些信息 - “故地重游，果然和对的人在一起才能看到星星，@苏禾拉底”。 几分钟之后，被暗示是“错的人”给她发来信息，“上次天气不好不算，下次找机会再试试。” 救命！
第17章 第三周 （3）美人鱼 姜莱一声尖叫划破夜的静谧。第一反应他疯了，第二反应他是不是吃错什么突然转性？ 苏禾看好戏地夺过她手机，玩味眼神上下打量，“我说什么来着，距离你上次发誓不过五分钟。” 姜莱扶额不语，最后决定只读不回。 信息背后的歧义究竟是她多想还是他故意？ “你觉得这条信息有没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苏禾抬高音量，“狗男人是不是想钓你？” “狗男人”，“钓”，这样的用词很难和梁知予联系起来；应该不是。 “你们俩当年在意大利到底发生了什么，能给我详细说说吗？”苏禾侧过身子满眼困惑。 旧事没什么好重提的。姜莱没有心力再过多琢磨，手机扔一旁，忿忿地放下车窗，咸腥味冷风吹得头脑瞬间清醒；淡淡吐一句，“回去吧。” Kevin 那边已经整整两天悄无声息。姜莱不擅长处理任何远距离关系，冷冰冰字眼所传递的往往并不是说话人的真实心思，而是听话人当下的情绪。一旦滋生误会，势必要花更多的时间精力去解释。 而那些肉麻腻歪的衷肠倾诉经过电波传来，哪怕当代科技能最大程度减少滞后时间，感官上声音的同频依然很难撩动姜莱的心弦。她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接触，更需要一个眼神之外无需多加解释的默契。 对精神世界高匹配的要求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情感洁癖；愈发缺乏耐性去了解别人，也不想替对方深度剖析自己。 印象中和初恋在一起的小半年，近大半时间两人一东一西，三小时时差让日常交流显得格外费劲。大把时间浪费在汇报行程、煲电话粥上，没多久姜莱就打起退堂鼓 - 腻且乏味。 感情的事情很难折磨出什么所以然，姜莱决定花更多时间专注于学习。 如果 Robert 过几年不再接受返聘如期退休的话，抓紧时间跟着他再合力发表一篇论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很早就知道，读 PHD 的生涯注定会被看不到尽头的 deadline 和无处不在的压力充盈。近些年除去她之外，身边同学发的朋友圈几乎清一色都是最新发表的论文，受邀参加的论坛讲座又或是在学术领域做了什么创举；满屏回复充斥假惺惺的恭喜和赞扬。 学术圈内明争暗斗污染了朋友圈这最后一片净土，真的挺没劲的。 只有姜莱 - 十年如一日的分享吃喝玩乐、某些值得记录的瞬间，还有暗戳戳发点小心思结果被人反将一军。 手上厚厚一沓文件是 Robert 前阵子受邀参加某学术杂志论坛的记录文稿；对话先从人们对 AI（人工智能）常见的错误认知/偏见展开，再逐渐引申至 GeoAI（地理人工智能）领域。其中主持人提到随着近些年“反人工智能”话题的兴起，对地理信息系统的批判也越来越多，想询问 Robert 的看法。 只要是和科技算法沾边的交叉学科，遇到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哪怕透着纸张，姜莱都能想象他老人家会是什么样的坐姿给台下众人娓娓道来。Robert 是业界出了名的“技术无害论” - 一切技术都是中立的，最终是由人类拍板究竟将技术用于何种场合 - 正义或邪恶，全凭人类决定。 姜莱边看边圈出关键词边想象当时的场景，老人家年岁见长措辞依旧犀利，不愧是有毅力凌晨三点起床爬山的人。 自早上下课之后不知不觉在图书馆耗了三个小时，再瞥一眼时间，已近傍晚。 Robert 来到湾区依旧不甘寂寞，今晚在住处办了一个小型的 party。除去她之外，另外几个受邀的都是伯克利地理专业教授，大家虽然研究领域不尽相同，却在全球各种交流会议上打过照面，有过几面之缘。 求职之路实力是第一要义，人脉也至关重要；尤其在处处需要推荐信，教授举荐的学术圈。现下的必要社交是给未来铺就道路的机会，哪怕内心犯怵，社恐本性隐隐作祟，姜莱依旧逼迫自己迈出这一步。 衬衣阔腿裤，没有标明 dress code 的晚宴一律用学术圈子里的标配打扮对付。 丝绸质感的克莱因蓝衬衣，领口垂坠的蝴蝶结不失端庄，和棉麻质感的白色阔腿长裤搭配在一起；飘逸舒适的穿搭，显得她既温婉成熟又不失亲和力。长发散落在肩膀，再配上一对珍珠耳钉若隐若现，成功将她的视觉年龄虚长好几岁。 对着镜子练习几个笑容，示范一下认真倾听时该有的眼神反应；今晚她的人设是知性成熟的学术 lady。 Robert 的房子坐落在一个湖边。沿着蜿蜒整洁的鹅卵石小道，穿过平展葱郁的前院草坪；现代装修风格的大平层，一进门就能嗅到浓浓的学术气息。硕大的客厅没有电视，环墙一周的木质书柜直抵屋顶。站在客厅中间，人被书籍彻底包围，视觉上的冲击带来血液加速循环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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