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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在船上没看够海？下了船又跑到沙滩这发呆？”叶轩递过来一个椰子，咕噜咕噜几口就把手上的那个喝完，“刚开的，好甜。” 梁知予笑着接过，一只手托着椰子，一只手仍无意识刷着微博界面。 “姜还是嫩得鲜，哟，好几万粉丝呢，一看就是个女生”，叶轩凑着脑袋喃喃自语，随即也掏出手机毫不顾忌地扒拉一番，“我也关注一下。” 梁知予没说什么，继续盯着远方的海。 叶轩在一旁低着头翻着微博，“这姑娘挺有意思啊，感觉又洒脱又扭捏的，你看这条”，她拐了拐梁知予，自顾自地读了起来，“今天一个本科生问我去大峡谷公园有什么攻略，我告诉她三点：1.注意安全；2.有条件的话晚上可以从谷底看星星，很美；3.远离每一个妄图牵你手看星星的男人。” 梁知予无奈地扯了扯唇，“嗯，说的很有道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光脚踩在沙滩上，任由冰凉的海水不断拍打着脚背，透心凉。 每年 11 月到次年 3 月是巴厘岛的雨季，期间常常会经历短暂的强降雨和雷阵雨。 梁知予还记得有一次闪电干扰了船上的通信系统和导航设备，手机骤然变成了一块砖头。当和世界仅剩的联系被中断，不安全感随之而来，那几天大家一面抢修设备一面愁眉不展。 “我预感到我妈会在电话那头骂什么了”，叶轩一边模仿想象中和母亲会有的对话一边无奈地笑。 “问你个问题。” “您说。”叶轩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会原谅伤害过你的人么？我指的是感情上的。” 叶轩来回打量他，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我猜猜，是那个小博主是不是。” 梁知予不置可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每个人都不一样，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别告诉我你连试都不敢试。” 梁知予摊开手，“你让我现在怎么试？”身处遥远的异国他乡，归期不定，更何况已经被人拉黑。 “发邮件，发短信，微博私信，真想找一个人还怕找不到？” “算了，以后再说。” 叶轩撇了撇嘴，“得亏我不喜欢男人，遇到你这样的能把我耗死。” “我什么样了？”梁知予昂着下巴，那架势像是要 battle。 “迟来的深情比草轻，梁同学，自求多福吧。换了我才懒得再搭理你。”叶轩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梁知予若有所思。 再之后生活辗转，疫情的原因，梁知予不得不从印度尼西亚到威斯康辛州，再回到印度尼西亚。当命运经历了外在和内在一层又一层的蜕变，茧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你之前说要领证的那个姑娘，怎么没下文了？”母亲在电话那头悠悠的问。 梁知予沉思几秒，“那是我瞎说的。” “哦，长大了，管不住了。”母亲冷笑一声，喉咙里哽咽着的是道德绑架神器。 “妈，先不说了，等忙完了这一段我再回国看你。” 挂断电话，他如释重负地笑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 - 茧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编织而成的，和外人无关。
第54章 第八周 （5）故地重游 海浪轻轻拍打沙滩，发出轻柔的呢喃声。夕阳坠落海中，染红了层层涟漪。 “回家么？”梁知予在亲吻的间隙发出邀请；姜莱捧着他的脸，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啄一下再啄一下，“回家。” 暮色降临，市中心街道两旁的酒吧里坐满了人，夏末夜晚已经开始转凉，不少贪凉的人们依旧选择露天座位。火炉台里的火焰跳跃着，桌上杯盏交错，食客们不时发出欢声笑语。 这一下午，心窝里的话一字不差钻到对方耳朵，口干舌燥之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共鸣。他们牵了一路，都没想着再说点什么，倾诉的感觉很美妙，释然之外心也跟着产生了更深层次的连接。 “你知道么，我后来又去过一次 Bertinoro”，姜莱若无其事甩着梁知予的手。 “知道。” “嗯？”姜莱瞪大眼睛，又想起什么，扭过头哼了一声，“又偷窥我微博。” 和梁知予断联后的第一个夏天，姜莱一时兴起报名去马耳他岛参加了一个人类学田野调查夏令营。马耳他岛位于地中海中部，靠近意大利南部，是地中海最古老的人类定居点之一，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 5200 年左右。 近两个月的课程安排，在此期间他们需要深入理解马耳他社会群体的特点，并通过观察、访谈、记录和分析等方法和当地居民建立密切的关系。 人类学研究方向很广，文化、社会和饮食都可以作为切入点。姜莱并没有人类学教育背景，刚开始去的那几天，她社恐症发作，每天混迹在人类学专业学生中间，突兀的像一个只会尴尬傻笑的哑巴。 同批参与夏令营的同学中有一个意大利男生 Luca，人高马大，最爱侃侃而谈，只要有他在的场合从来不用担心会冷场。 “莱，你怎么不爱说话？”Luca 常眨巴着大眼一脸暧昧，将意大利男人的多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人类学我了解的很少，所以想多听听大家的见解。” Luca 对她吹了个口哨，挑着眉，“我可以帮你。” 原本以为只是对方的一时嘴炮，没想到 Luca 真的在心里记挂上这件事。课上会主动和姜莱组成学习搭子，还会在闲暇时间带她在岛上逛逛。 夏季气候闷热潮湿，走几步身上就嘲唧唧的。岛上的景致和意大利区别并不大，甚至看上去还粗糙了不少。而那些满目的土黄色建筑和历史遗迹总给人萧条的感觉，远不如网上传的照片那般精致美艳，不少游客慕名而来又失望而归。 姜莱却很喜欢这里，生活节奏慢，人们过得慵懒自在，某个不经意转角冒出来的史前古迹总让人心生敬畏。遇上没课的日子，她常常心安理得睡到自然醒，去宿舍附近餐厅吃个早午饭，逛一些集市小店再去二手店淘一些并不值钱的复古小玩意，逛累了就回宿舍，坐在阳台上边晒太阳边看书，待太阳快要落山时，再痛痛快快去海里游个泳。 悠然得让人忘记烦恼。 人类学和地理很像，都是实践性很强的学科。 夏令营课程要求每个人自行选择一个和马耳他岛屿或群体相关的研究课题，具体方向不限。在古老的城池呆久了，人的思维也愈发单纯，姜莱灵光一闪，打算研究“以物换物”这样原始的交易手段在当代社会可能会引发的一连串影响；同时也想看看能不能认识更多有趣的人，听到更多有意思的故事。 和导师商定一番之后，她决定试着用一个鸡蛋和陌生人进行交易。在物质相对充裕的现代社会，鸡蛋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而也正因为它足够普通且需求广，才有可能充当“货币”之责起到交换的作用。 第一天早上，姜莱手里握着那颗蛋，心里不断复述着请求，却始终找不到勇气走到陌生人面前张口询问。在她第三次路过同一家小商店门口时，店主老爷爷终于叫住她，“小姑娘，你是迷路了么？” 姜莱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意识将手别在身后，迟疑着走进店铺，“您好，请问可以咨询一件事么？” “当然可以”，老爷爷摘下眼镜，笑着鼓励她张口。 姜莱心一横，举着手里的鸡蛋，“我可以用鸡蛋和您换一个东西么？” 老爷爷的笑声响彻耳畔，“原来就这件事”，甚至都没有问原因，便转身走到店后。再回来时他手里捧着一大串葡萄，几个番茄，“家里后院刚摘的，很新鲜。” “太多了”，姜莱忙不迭挥手拒绝，“我只有一个鸡蛋。” “哈哈，拿着吧，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有了成功的第一次，之后的实验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村民们淳朴且热情，常常会给她更多的东西作为回报。而姜莱则会不厌其烦地问那几个问题，比如“为什么会同意交换？”“为什么会选择用这些来换一个鸡蛋？” 得到的答案往往并没有如她期待般充满哲学意味，大家只是爽朗地笑，挥挥手，“没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图个开心。” 慢慢的，她开始习惯于听到这样的回答。这里的人们常抱着玩乐的心态为出发点，并不爱计较得失，也不会深究每个行为背后的意义。 学期临近结束前的那个周末，Luca 主动邀请大家去他家乡看看，“我的家乡你们肯定没听过，叫 Bertinoro，特别美。我家有一个小酒窖，这个季节最适合去品尝新酿造的葡萄酒。”他边说边比划，表情夸张，热情地让人无法插话。 姜莱本能想拒绝，却碍不过 Luca 的一再邀请以及其他同学们的热情召唤，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当脚步重新踏入 Bertinoro，深埋的记忆被硬撬起了一角，呼呼往里灌着风，吹得人无所适从。一年的时光并没有将这里改变分毫，往事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她胸口发闷。 空气里隐约传来悠扬的曲调，听不真切，却不妨碍音符跳跃的伤感；大概率是从教堂那个方向传来的。姜莱下意识转身换一条分叉路走，却还是兜兜转转绕回到城堡门前。 广场中心依旧热热闹闹，每家店门口都坐满了宾客，刀叉声和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那家意大利面店的服务员没换，远远见到姜莱还和她热情打了个招呼，仿若还记得她一般。她回了个笑容，随即别开眼神生怕下一秒就被拖拽进店里。 落日西下，皎皎明月缓缓而升。城墙上一对恋人正吻的如痴如醉，两个人紧紧相拥，如身陷末日般不肯分开。 故地重游这件事做起来并不轻松，姜莱只觉自己无端踩空了一处，迟迟找不到下一个落脚点。 “莱？”Luca 在不远处唤她一声，快速小跑到她身边，“刚刚他们说一起去吃饭，你去么？” 姜莱回过神来，忙别过脸擦拭一下眼角，转过头来时眼睛还是红通通的。她说了声抱歉，“我不去了，你们去吃吧，吃得开心。” Luca 一脸担忧，将她顺势揽入怀里，手掌在她头顶细细摩挲，音调也变得柔软，“这么美的风景面前怎么可以掉眼泪呢？是有什么伤心事么？”话音刚落，他便俯下身触到她的唇，“别不开心了。” 姜莱被猝不及防的吻吓到，慌乱中猛地推开他，一板正经，“不好意思，Luca，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我道歉，在我心里我们一直只是朋友。” Luca 耸了耸肩，并无不快，大手掌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别多想，亲吻只是为了安慰你。我刚才还在想，如果你继续哭下去，我大概只能牺牲色相陪你上床哄你开心了”，他语气无比真诚，甚至有点委屈巴巴。 姜莱这才意识到意大利男人的脑回路，哭笑不得，“Luca，请收起你泛滥的好心。快去和他们吃饭吧，我不饿，一个人在附近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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