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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灌进来冲到于宛身上，她却怎么感觉不到冷？一点知觉也没有。 呼啸的风里响起的高跟鞋突兀。 一声声回荡在走廊里，尖锐冰冷。 “等会去把死亡证明签了。” 于宛瘫坐在地上, 由着钟惠的声音入耳。 “你这几天先别去舞团排练了, 静下心处理你奶奶的后事。” 于宛手指微蜷, 一股暖流淌心间。 下一秒，凛冽冷风闯进，冰刀似的，剐得血肉模糊, 又疼又冷。 “最近这几天我看了，处理后事没多大问题，给你三天时间应该够了吧？三天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摸样, 还有你奶奶的遗留财产问题, 我帮你找了律师, 现在就在医院门口候着, 要什么手续你只要配合就好, 别的事不用管........” 剩下的话于宛听不清晰，耳蜗里模糊混乱，她歪着头看过去，发现钟惠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服很新，怕不是专门买的？ 她只觉得可笑，兀自笑出声来，笑她这个妈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靠谱、体面，笑自己刚刚居然对钟惠产生过一丝感动。 绵绵笑声在望不见尽头的长廊中回响，冰凉又荒谬。 “你笑什么？” 钟惠甚至是俯视的姿势，长黑的睫毛没有感情地压下，脊柱耸直，不舍得弯下一寸， 于宛挣扎着无力的身子站起来，一步步绕过她。 “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就走？”钟惠说着要扯她的手臂。 “滚！” 于宛厌恶回视，冷冷的甩开，力道大到起了一阵强劲的风，让钟惠难得愣神。 不知是没有做好一直乖巧听话的木偶突然有了自己思想的心里准备，还是被于宛眼神里的厌恶惊到，钟惠一直杵在原地，没有再拦。 于宛走出医院。 夜很黑，很阴沉，道路立着两排光秃秃的树干，枯叶零落满地，从身后医院里刮来的夜风带着死亡的气息，感受不到一丝生机。 路灯洒下薄薄的一层光，陆经宇就处于光下。 他们隔着一条马路对视，迎着光，陆经宇朝她招手， 贴墙糊的旧广告浮了层灰尘，半掉着脑袋要死不死，随风发出簌簌声，随着少年的呼喊一同穿进于宛的耳朵里。 “于宛！” “过来！” “到我这来！” “我带你走！” 那是那个晚上唯一的生机，让于宛从黑暗走到了光下。 - 于宛没回如华酒店，而是回了自己家。 大二时于宛从于家大院搬出来，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 她从来没当于家大院是她的家，只有奶奶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可如今她的家没了。 余聪丽的亲戚不多，丧事流程并无繁絮，尽管如此于宛每件事都要亲历亲为，紧崩着一根筋，一丝一秒都不曾让自己停下。 等后事办理完，崩紧的筋裂得彻底，她生了场大病，高烧不停，躺在床上一病不起，盖上块白布就算送去太平洋也没问题。 陆经宇每天都会来照顾她，于宛能感受到他搭在额头上的手掌，从一开始的慌乱无措变得越来越熟练沉稳。 于佳粒得知她病倒的消息也来了，那个时候于宛已经清醒，便想叫陆经宇回去休息。 他不肯，在私人餐馆里定好珍贵的营养餐，一日三餐照送。 这天来敲门的不是他，是徐霞。 拎着的餐盒和陆经宇平时送来的一样。 “别误会。”徐霞见她餐着饭盒，解释：“陆经宇期中考试去了，托我帮她给你带饭。” 于宛接过餐盒，神思犹疑。 徐霞大概看出她所想，耸耸肩，坦坦荡荡：“我自愿来的。” “谢谢。”于宛病弱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真心实意道谢。 “我之前说的话或许挺让你讨厌我的，我来这也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成为你和陆经宇之间的钉子，你不用把我放在眼里，我马上就要离开北泉了。” “你误会了。”于宛说：“我不讨厌你。” 徐霞嘴角翘了翘，没过一秒又被她使劲压下去，“那我就先走了。” “你离开北泉是要跑新闻吗？”于宛好奇问了句，想起她是学新闻的，早听说过她要跟着导师下新疆。 “当然。”徐霞刚转的头又扭回来，高马尾随着动作摆晃，发尾在走廊灯下摇曳细碎的光。 “那是我的梦想。” 阳光洒落走廊，铺就了一层金色大道，徐霞踩在上面，一步步朝前走，奔赴属于她的光明未来。 于宛望了很久，说不羡慕是假的。 关上门，她沉沉舒了口气，胸腔里涨着的堵闷堪堪消散。 卧室里传出手机铃声，于宛放下餐盒，走进去。 她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接到纽约城市芭蕾舞团艺术总监的电话。 今年八月曾参加美国国际芭蕾舞大赛，获得金奖那天，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乔治发来诚意邀请。 进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一直是于宛的梦想，其入团门槛非常严苛，95%的舞者来自美国芭蕾舞学校，只有5%的名额对外开放。 所以当年余聪丽为了能让于宛顺利去美国芭蕾学校上大学，宁愿把于宛送来于家。 然而事与愿违，谁想一场地震毁了所有的自由和梦想。 八月份乔治发来的邀请，于宛是拒绝的。 为了奶奶，于宛如论如何也不能走。 乔治为此感到惋惜，至今不愿放过明珠，再次发来邀请。 ...... 于佳粒的《闪光星》今日正式杀青，没急着接新戏或出席各类商业活增涨热度。 中午在北泉食堂随意吃了饭，下去提了行李箱来了于宛家里。 她奶奶刚去世，于佳粒想多陪陪她，打算之后住她家里一段时间。 在走廊上敲门，一时没人应，还好有备用钥匙，于佳粒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钥匙。 门打开，地面上躺着大开的行李箱，衣服堆卷着占了大半地方，杂七杂八的物品整齐的摆放在隔网内， “姐，你这是要去哪啊？”于佳粒拉着行李箱进来，瞬间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于宛半蹲在客厅茶几处，将抽屉里常用的闲物收拾出来放到脚边的收纳盒里，边把乔治的那通电话讲与她听。 于佳粒听完跑到沙发坐下来，拱攘于宛的肩替她高兴：“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去啊，这可是你从小的梦想啊。” 于宛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弄得险些摔倒，无奈的揉揉微微发疼的肩，“我没有犹豫啊，这不是在收拾东西嘛。” “哦哦。”于佳粒抱歉的说，“你什么时候走啊？” “大后天。” “这么快！” 她一声大叫吓得于宛心跳都要出来了，拍拍胸口，把收纳盒盖上，走到行李箱处，边解释，“纽约舞团那边刚好要举行新一批入团的芭蕾演员考核，我大后天过去正好能赶上。” “啊？你也要考核？你不是说是乔治邀请你入团的吗？” “能进纽芭的都不是吃干饭的。” 行李箱堆满大半，于宛用了劲，将收纳盒紧往里塞，“入团是入团，考核是考核，我这突如其来的空降兵，也得让人家探探底细不是？” “放心吧姐，纽芭是出了名的排外，你可是乔治破例邀入团的，尽管去让那些美国人展露我们华人舞者的实力！” “我帮你一起收拾吧。”于佳粒说着就开干。 “不用，已经好了。”于宛拉上拉链，竖起行李箱。 “这就好了？”于佳粒环视一圈客厅，确实没见什么重要的东西遗留，顶多就是一些碎零食废纸，倒是沙发上有很多叠放整齐的衣服。 “那些衣服你不带走吗？” “不了，我叫了衣服回收，打算把他们都置换出去。” 那些衣服都是于宛不常穿的，她不是个念旧的人，不合适在留下身边的东西会果断处理掉。 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于宛走到沙发，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打陆经宇的电话没打通，转而去打肖逢。 肖逢的声音带着惊讶，显然没想到她会给他打电话。 “学姐，有什么事吗？” 于宛简明来意，问起陆经宇在哪。 “哦，他啊，他在图书馆呢。” 于宛道了声谢，要挂电话。 肖逢想起什么，言词厉色：“学姐，我想了想是如果你出面的话，陆经宇肯定会听你的话。” “怎么了？” “大概是从一个月前吧，他回了趟他爸那之后没事就去图书馆泡着，回宿舍也只知道啃书本，这半个月从来没见过他吃饭，以前他吃饭就不规律，昨天可算把胃给饿坏了，上课上到一半胃疼的脸色都在发白，让他去医院也不去，硬是靠喝水给扛过去的。” “后来看上去是挺正常了，但我总觉得他这样下去胃迟早出毛病。” 衣柜里还放有几套这两天出门穿的衣服，于宛找了件外套套身上。 见她火急火燎地摸样，于佳粒笑了声：“姐，这么担心人家啊。” 于宛现在没空跟她凭，不知道是不是病没好透，再加上刚刚干了劳累活，头脑开始泛迷糊，在玄关处踱步半天，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于佳粒说：“你去美国了你跟陆经宇怎么办？他现在可还在上学。” “乔治给了我一张纽约ama唱片公司的名片，只有小宇想，随时都能去面试，不过还是要问一问他，愿不愿意毕业后跟我一起去纽约。” 于宛想起来她是要拿包的，随手摘下衣帽架一个包，半蹲下开鞋柜。 “呦呦呦。”于佳粒一脸不怀好意的揶揄：“瞧你肯定的语气，我不用想都知道陆经宇会义无反顾地跟你走。” “要问一问才能知道。”于宛虽然那么说，脸上还是带上了笃定的笑。 一路到了北泉艺术学院图书馆，陆经宇长得显眼，很快于宛就找到了他。 他看书的时候很认真，额前碎发低垂，眉眼专注严肃，于宛走到他身边他都没发现。 轻拍了下他肩膀，陆经宇抬起头。 上一秒还在面无表情的面庞刹那有了色彩，眼眸清润明亮，直勾勾地黏住她。 图书馆一片埋头苦学的悻悻学子，于宛压低了声音，“我听肖逢说，某个人因为没好好吃饭，昨天胃疼的站都站不起来。” 陆经宇好看的眉皱起来：“肖逢他那个人就喜欢夸大其词，没那么严重。” “你中午吃饭了吗？” 陆经宇唇线抿直，自认有错，声音低了几分，“没有。” “那现在还不收拾收拾跟我去食堂吃饭？” 陆经宇瞬间站了起来。 于宛一向实行的是鼓励式教学，哄着他说：“你接下来一个月要是能答应我好好吃饭呢，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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