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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池琛。” 卢霜脑海里嗡然一声，宛若玄雷劈下，唯一仅存的那丝侥幸也灰飞烟灭了。 - 手术室外，卢霜站在那里，脑海里一片混沌，眼前人来人往，她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看不进眼里，耳里的声音都好似途径，不曾停留。 她第一次在附中枫毅楼后见到他；第一次和他一起过年；第一次在海边亲吻；还有他们算不上体面的分手…… 再见时，他那天身上一身的消毒水味；烂尾楼里，那只一直不曾松开半分的手臂；还有他坦然接受自己的所有恨…… 卢霜只一瞬，好像忘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二十六年，妈妈在他七岁的时候去世，亲生父亲早也不知所踪。 术前谈话，他身边连个能帮他签字的人都没有。 头顶手术中的字样于凌晨三点四十五分终于熄灭，担架推出来时，卢霜连忙走到宋明面前。 他眼下映出一丝青黑和疲倦，看见卢霜时，还是露出个安抚的笑意：“他年轻，身体素质好，手术很成功。” “谢谢。” 卢霜轻阖下眼，两行泪顺着面庞直流而下。 悬而未落的心脏终于重新归回胸腔里。 点滴一滴一滴悄无声息顺着针水管流入身体，男人身上缠满了雪白的纱布，浑身简直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皮。 卢霜半弯着腰，手指扒在床边护栏上，声音里带着哭腔：“陆池琛。” 陆池琛身上的麻醉药效已经散掉不少，他隐隐恢复些意识。 眼睛追随着光感，有一处比旁的地方要稍微暗一些，好像是有谁在那里看他。 他微微张开一点唇，嗓间的干涸，连吐出的字音都变得涩口难耐。 “677233.” 乍然听到自己用了数年之久的手机后六位尾号，卢霜怔愣在那里。 陆池琛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炽烈的白光，他眯起一点眼，去寻卢霜。 “不是677233。”他话音颠三倒四，宛若蚊音。 眼里模糊一片，连女孩的身影现在看在眼里都只是一片粗制组装的数位点。 他重新闭上眼，缓缓道: “是陆池琛，爱霜霜。”
第80章 U盘 从手术室出来的第二天, 陆池琛直接转进了二院的顶楼特护病房。 幸好是人年轻，加上本身他身体素质强劲，半个月后，陆池琛的手术恢复效果比起预期明显好的多得多。 “琛哥、琛哥”, 沈庭从远处大呼小叫着跑进来：“赶紧赶紧, 来了来了！” 陆池琛半靠在床头，头上缠绕着一圈白色纱布, 口中还叼着半个刚削好的苹果。 一声不耐烦的“啧”从口中溢出。 虽然恢复能力相当好, 奈何他受伤的部位实在多, 所以“凶狼”部队的陆老大, 现在浑身打满绷带躺在床上，和古埃及金字塔下刚出土的木乃伊也没多大区别。 他冷冷掀了下眸, 沈庭立刻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似的看着他。 谁都不知道司令这两天发了什么疯，三天两头往特护病房里跑，前几天他还没醒的时候还说老领导体恤下属。 奈何他老人家这两天来的频率是越发高了。 每次来, 一坐就是半小时起步, 上不封顶。 陆池琛是真的怕了他。 陆池琛吃力地抬起手, 才吃了几口的苹果被他囫囵塞进床头的保鲜食盒里。 脚步声逐渐靠近, 陆池琛光速将自己蠕动回床上, 开始装昏迷。 病程摆在那里, 纵然他陆池琛再有本事, 身体的恢复依旧是循序渐进的。这两天他偶尔能短暂地坐起来一下, 但大多数时候，陆池琛还是谨遵医嘱, 老老实实躺在床上闭目静养。 他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装睡是假，可装着装着, 陆池琛竟然真感受到几丝困倦袭来。 “咳咳咳咳咳咳……” 不等陆池琛分辨出那一长串扎入脑海里的咳嗽声，身体比意识更早一步进入浅眠状态。 椅子脚在地上搬动的拖沓声，司令苍老浑厚的声音，沈庭跑调劈开半边的嗓音…… 床边好像站了个人，正你来我往和司令说着话。 老头子的声音这两天陆池琛听得烦，每次颠来覆去一直在说那天执行的任务，颇有种和来探病的人讲解床上躺着的标本的既视感。 大概是这次受伤伤到了脑子，加之手术全身麻醉，两相后遗症叠加，陆池琛总觉得另一道声音异常耳熟，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感谢司令满腔热忱外加抑扬顿挫的讲解，浅眠中的陆池琛又一次被迫回忆了一遍自己那天抓捕阿尔勒和的细节。 真实的作战现场没有老头描述的那么波澜壮阔，他有段时间没上战场，在恢复训练过后，更多的是靠着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进行的本能反应。 陆池琛抽出十个精锐跟着自己摸黑上山，厂房内点着一盏微黄的灯，悬吊在半空中，光影晃荡。 他飞快做了个手势，几人快速分散开。 任务开始前的情报显示，阿尔勒和今晚带着10余个死侍保镖前来验货。 每一个保镖头上都有数条人命，是一批不折不扣的亡命徒。 现在回想起来，陆池琛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是得多傻逼的脑子才会想出来在验货的仓库里提前安装炸/药这种馊主意。 “嘀嘀嘀”的倒计时声音响起的刹那，陆池琛在脑海中飞快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唯一没想到抓捕行动会撞上新旧□□的火拼现场。 阿尔勒和在看到装载军火箱子的霎时便反应过来，那是阿斯博的专属记号。 他瞳孔骤缩，抵身撞碎窗框玻璃，飞身跃出。 事实证明，也活该阿尔勒和阴沟里翻船。 数年前，阿尔勒和还只是法国暗网中最大的军火走私商阿斯博的手下。 阿斯博待他不薄，把他当接班人培养，只是没想到会被阿尔勒和背刺。 狼子野心的阿尔勒和提前私下联系卖家，以更高的价格吞下一批军火。交易当天阿斯博死里逃生，手下为保护他离开，全数把命搭了进去。 再后来，阿斯博彻底在暗网中隐匿。 这本就是数年后阿斯博为阿尔勒和备下的一场鸿门宴。 虽然撤离及时，但陆池琛整个人还是被爆炸的热浪狠狠拍在了山顶的树干上。 有种刹那间五脏六腑被绞碎的撕裂感。 他半跪在地上，揩掉嘴角渗出的一抹血，不远处的法国佬整个人呈大字摊开在草地上。 陆池琛没敢放松戒备，他从身侧抽出枪，缓缓靠近。 …… “所以啊，这小子这次能活着回来属实是命大。” 司令滔滔不绝半晌后，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陆池琛，叹了口气，半是无奈的摇摇头。 特护病房里的风扇慢慢转动着，搅起空气，宛若小小的旋涡在形成，凸显。 两人同时起身，又伴随着一阵椅子搬动的咔啦声。 司令掏出手机，抱歉地指了指手机：“抱歉，接个电话。” 眼见着司令出去，沈庭趁着女人分神的间隙，做贼似的悄摸溜到陆池琛床边。 他微微侧过一点身，眼神睨着躺在床上装睡的陆池琛，手指不着痕迹戳了戳被子。 没反应。 沈庭深吸口气，耐着性子又加了些力度。 依旧没反应。 “……” 卢霜送走司令，现下只有她和沈庭待在特护病房里，反倒是她有些不自在。 “那就不多打扰了。” 她提过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那个姐姐”，沈庭忙出声叫住她：“或许，再过一会儿老大就醒了呢。” 卢霜勾起一点唇：“没事，不打扰他休息。” 是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卢霜这个常年给人做心理咨询的人自然是比沈庭要清楚不少。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呼吸匀速，眼睫不时颤动，眼睛时而转动，俨然是一副熟睡的表现。 高中时，陆池琛的脸总是会让人不自觉便迷失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大学时，他身上的硬朗气息融合愈发凌厉的面部线条总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 现下里，他躺在病床上，刚往鬼门关里走出一遭，本就瘦削的脸庞更是锋利。 卢霜终于不得不承认，在面对他时，她的心动永不缺席。 手术结束的当晚，卢霜知道他伤的多重，后来他的队友等等都赶过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再多待。 今天卢霜过来纯属偶然。 她过来探望复查的尤漾，那孩子，自从那天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曾经的消极，现在是丁点踪影都找不见。 本想离开，结果在电梯口碰见司令，一来二去，她就跟着一起上来了。 一点遗憾在卢霜心底隐秘的一个角落漫延。 - 陆池琛陷在睡梦里，曾经的记忆碎片一枚一枚在脑海中被重新翻找出来。 那些很多年都不曾提及过的名字也一一浮现。 他惊觉，自己好像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他一个进了和尚庙的光杆司令，哪儿来的女性朋友来探病？ 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再是不可思议，也注定是最后的解。 …… 等陆池琛醒来，特护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床头点着一盏台灯，灯光微黄，只映照着巴掌大块地方。 自从他苏醒以后，病房里的护工就只工作到晚上七点就离开了。 他挣扎着半靠起来，微信消息铺满整个屏幕，手机反射出的光映出男人的脸庞。 消息多半都是沈庭发来的。 【沈庭：我亲哥，真服了，装睡您还真睡着了。】 【沈庭：姐姐来看你啦！！！】 【沈庭：姐姐说，你没醒她就不多打扰了。】 后面跟着个小狗哭哭的表情包。 陆池琛艰难地抬起两指在鼻梁间快速捏了下，心底一片麻木。 但凡知道今天跟着老头一起来的是卢霜，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装睡。 他摁住听筒，简短给沈庭发了段语音过去。 长时间睡眠，陆池琛现在的嗓子竟是说不出的沙哑。 他清了清嗓子，效果熹微。 护工往常走的时候，水杯都会放在他刚刚好能够到的地方。 结果今天，水杯放置的位置好巧不巧远了几分。 左右四下无人，陆池琛便试探着往前又够了够。 手臂上的绷带下午的时候护士已经又卸掉两条，但是主要对于一个只有上半身能活动着的“木乃伊”来说，这个动作属实有点高难度。 指尖将将要碰到水杯，就差一厘米。 有人把水杯往前推到他手边。 柏安的夏天，白日漫长亘久，白昼无限拉长，攀至顶峰。 陆池琛仿佛记得，今天是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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