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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只是那里仿佛掺杂进几点笑意。 “晚上见。” 挂断电话，卢霜的一颗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咚咚作响，好像一朝回到那年读书时，只他们两人所知的秘密。 傍晚时分，卢霜准时到了医院的小庭院里。 医院病患们出来散步的时间多在五点钟左右，现下里天空中留着白，太阳落进山里，再普通的一天马上迎来结束。 她藏身在一片竹林后，外面的庭院正中央有一张石桌，上面好像摆放了什么。 几只银翅蝴蝶挨个擦过她的身，往石桌的方向飞去，卢霜低低惊讶了声。 现在的季节，见到蝴蝶的几率应该不大才对。 更让卢霜惊讶的是，银翅蝴蝶飞到石桌旁边，绕着石桌慢慢飞舞着，不再远离。 远远看去，宛若精灵。 她放轻脚步走近，陆池琛从另一条小石子路上过来。 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脸色依旧苍白，那双多情的眼眸里，现今，映着一个完整的她。 卢霜正欲张口说话，瞥见陆池琛手上还握着个暗金属色的打火机。 他查探到卢霜投来的目光，便不再遮掩。 蓝橙色的火焰从他虎口处跃出，瓷盘周边缓缓升起一道火焰似的墙壁。 也是这时，卢霜才看清盘子上平铺着的食材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被烹饪。 河豚制成的透明刺身缓缓蜷缩，舒展。 最后，立直在瓷盘中央，化作玫瑰状。 赤焰灼烤，玫瑰绽放。 四周蝴蝶翩跹，清甜的酒香外溢在空气里。 陆池琛站在她的对面，他正望向她，那眼神卢霜以前从未在他眼里见到过，比起喜欢和爱，更似是珍惜。 卢霜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喜，在开口时，连自己都买发现的忐忑印在语句言辞间。 “喜欢吗？”他问。 卢霜微微开了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池琛脸上露出个明显安抚意味十足的眼神，继续道：“庄周梦蝶。” 她本是无际骄阳，是他遍地昏黑中的美梦一场，是他的贪嗔痴妄，是他午夜梦回时无法割舍的呓语。 卢霜绕过石桌走到他面前。 刚才隔得远没察觉异样，现在看见他，卢霜还是吃了一惊。 之前躺在床上时，卢霜只觉得他又瘦了不少。 现下里，陆池琛站在她面前，卢霜终于第一次看清面前的男人。 他头顶缠绕着的纱布雪白，半垂在身侧的手上还挂着留置针头，宽大的病号服灌进晚风，袖口被吹得鼓鼓囊囊。 眼眶莫名发酸，她抽了抽鼻息，走近到他面前，嗓音里带着酸楚：“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陆池琛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发尾，又冲她眨了眨眼睛，只问：“送你的惊喜，喜欢吗？” 卢霜点点头。 于她而言，遇见陆池琛，又何尝不是庄周梦蝶。 虚妄与现实交锋，他们都在彼此人生之路上成为对方念念不忘的人。 卢霜做不到再一次将他亲手推开。 余生短促，谁都不知道明天与意外是谁先来到。 他们何其渺小，唯一能称得上与之对抗的，便是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乔航说的对，在失去之后的后悔是最无用的，亦是最懦弱的。 陆池琛轻轻揽住女孩的肩头，饶是现在，他终于又有了活着的实感。 他微微收紧手腕，女孩的体温顺着掌心传至胸口最里端，陆池琛久违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在最爱她的那年，他初次直面生死，懦弱胆怯，不知如何爱她，只能凭借直觉将她推远。 他体味整整五年失去她的滋味，他遍体鳞伤，伤人害己。 幸而上天垂怜，让他再一次能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这次无论如何，陆池琛都再也不会放开手。 卢霜说得对，没人能预知明天，过好今天，便是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命的最崇高敬重。 卢霜靠在他怀里，她的声音轻又柔： “陆池琛，我好想你。” 藏在心底好多年的话一朝诉诸，卢霜的心底倏尔平静下来。 陆池琛抬眸凝望着冉冉挂上夜空的皎洁月光，下巴在她发顶上摸索几下： “我也好想你。” “这五年，我每天都想你。”
第82章 霜花 视觉被不断放大, 触到她唇瓣的刹那，陆池琛的手指收紧，微阖着的睫毛也随之轻颤了下。 卢霜的脑海中，宛若漫山遍野的山花顷刻绽放。 他的唇很冰, 没有留置针头的那只手虚虚揽住她的肩。 他的吻来的很慢, 动作轻柔，像是生怕惊吓到她。 卢霜不自觉回应着他。 他们太久未见, 卢霜原以为的诸如种种尽数融化在那个吻里, 原来, 她始终熟悉的人, 也最是熟悉她。 两人一时都无可抑制的动了情。 向来口齿伶俐的男人，现下只是笨拙地一下接一下在她嘴唇上雕琢着。 好像这样, 已足够。 卢霜一手攀上陆池琛的肩，唇齿碰撞，他身上药水的气味杂糅在空气中，一股脑涌进她心底, 清逸的脑海如同一锅烧开的粥, 囫囵冒着泡。 两人贴的更紧了些。 一声浅淡的闷哼从陆池琛唇角溢出, 卢霜脑海里霎时清醒不少, 想到他身上还未痊愈的伤痕, 登时有些好笑。 陆池琛这人是个真汉子, 为了亲热, 连卢霜碰到他伤口, 他也愣是一声都没吭。 但卢霜不行，卢霜不能拿他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她伸手在两人中间隔了下, 往后撤开半分唇，眸里盛着半分淡恬的笑。 卢霜将额头贴上他的, 只见陆池琛那双意外勾人的桃花眼尾似若山花绚烂，薄红一片。 “有点冷，我们回去吧。”卢霜道。 一点清雅茉莉的气息在他口腔里回绕，陆池琛抵住她的额头，半敛的眸子里是无边欲望。 闻言，他轻声道了句：“好。” 走在她身边，男人筋骨分明的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卢霜掌心间，温热对撞。 卢霜看向他，后者也回望过来。 只刹那，卢霜好像读懂了陆池琛的所思所想，和她一样，他也觉得只这一瞬间便是美好的代名词。 - 陆池琛身体素质好，恢复得快，出院当天，沈庭来帮他收东西。 收拾到半晌，沈庭乍不乍抬了下头，他盯着正半靠在床头，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贴的陆池琛，语气忿忿，从中透露着一股阴阳怪气：“我姐姐今天怎么没来？” 说来不凑巧，那天晚上某个被护士使唤出来叫人回去输液的大冤种好死不死撞见有两个人正以月为媒，偷偷接吻。 靠在床头的陆池琛冷冷瞭起眼皮，唇角浮现出一丝冷意。 他勾起个纸团，砸到他背上，狠狠剜他一眼：“淡话多不死你。” 沈庭：“……” 他娘的，单身狗也是有人权的好不好！ 昨晚睡前，卢霜照例接到陆池琛打来的晚安call。 她坐在阳台上，老小区的六层楼房屋还能看见天空上的几点繁星。 周边的高楼鳞次栉比，天际中央闪烁着零星红点，她深吸口气，直至肺中的空气悉数吐出，卢霜才接起电话。 很不凑巧，卢霜明天下午要接待一位前来复诊的患者，时间刚好和陆池琛的出院时间撞在一起。 卢霜思前想后，也实在别无他法。 电话那头的陆池琛难得顿了下。 “那……”他牵起嘴角：“你忙完直接过来我家行吗？” “还在原来那里，你去过很多次。” 他说话的速度慢了很多，声音几近撩人的蛊惑，从中满满都是卢霜抗拒不了的温沉。 心头一暖，卢霜应允道：“好。” 一直到挂断电话，后知后觉的，卢霜才从他的话音里咂摸出几丝熟稔的偷/情意味。 心脏跳动的很是快。 傍晚时分，卢霜站在陆池琛家门口。 手指在大脑思索前，抢先一步在黑晶面板上输入了密码。 “滴答”一声，伴随着一道机械女音，门锁打开。 他家的密码，与多年前无异，从未更改过。 卢霜记得好多年前的那个清晨，陆池琛半弓着身子，仔仔细细把密码锁上的密码换成了两个人的生日。 【1231219】 室内未曾变过的装潢猛然让卢霜生出股时间暂停的错觉。 那年午后，压力疯涨，他们时常在二楼的书房里比赛做题； 那年晚上，意料之外，她头一次撞破男生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年清晨，暖阳如春，她在他坚实的怀抱中醒来，阳光落满枝头； 一幅幅画卷拉开，宛若时光缝隙中从未远离的光景。 卢霜缓缓走至楼上，房间门大开，陆池琛右耳里塞着半只蓝牙耳机，正在和人说话。 “暂时不考虑。” “我追媳妇儿呢，你少废话。” “还能怎么着，回家继承家产呗。” …… 只言片语落进耳里，卢霜无意偷听，挪开目光，看向两侧的展柜上。 他少时的那些奖状和奖杯每一份都被打理的干干净净，放置在柜子两侧，展柜中央，放着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五个人搂在一起，他们身后，余阳的灿烂霞光映亮整片天际，海声漫漫，少男少女脸上的笑意是最青春的年华。 合照的透明相框下，置着一个牛皮信封。 上书：【卢霜亲启。】 时间落款是他出任务的前一天。 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卢霜忙不迭将信封揣进口袋里，心跳慌乱，宛若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坏事一样。 卢霜连忙走进去，手指弯曲，还未敲在门上，就被室内的场面惊了眼。 蓝牙耳机被陆池琛随手甩在床头柜上，刚换好的深灰色床单上铺着一件墨绿色的短袖T恤。 他弓着腰，后背的伤疤已经看不见了。 原先那处丑陋的疤痕，现今被自右下到左上方斜开出一簇霜花覆盖，布满整片肩胛。 “朝光浮烧夜，霜华浄碧空。” 卢霜心口莫名浮现出两句诗，眼眶隐隐发酸，她盯着那片纹身，久久未曾回神。 陆池琛回头的瞬间，对上卢霜的视线，只一秒，手上的短袖T恤便被他重新扔回床上。 视线里的人逐渐靠近，他赤着上身，蹲在自己面前。 卢霜有好多想问的，最后，她只道：“疼吗？” 陆池琛引着她的指尖，轻又缓地抚上他的背。 淡蓝的霜花映在骨突上，立体又清皎；尖刺状的晶轴延伸很长，纯洁剔透。 他淡淡看回，指腹覆上她面颊，抹掉落下的那滴清莹的泪：“不疼。” 再回神过来，两人早已情不自禁，吻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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