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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青臾皱眉，徐陆家的事她没有跟家里说得很清楚，只说父母离异，母亲过世早，现在有个马上读大学的妹妹。 “你怎么知道的？” 周晓红也不绕弯子：“我们这小地方，能有多难打听。以前教你们物理的陈老师，他老婆的表姐就跟小徐他们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他们家那事吧，动静也不算小了。” 梁青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大概就是她毕业后死活不肯考老家事业编的主要原因了。 她不算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不想过绕来绕去都被人盯着的日子。 客厅里，梁文华一口茶喝呛到，咳得很是用力。梁青臾赶紧起身，临走前又嘱咐了句：“我心里有数，你们别在他面前提。” 周晓红听着女儿在外面笑着给梁文华拍背，没一会儿，梁文华便端着茶杯溜了进来。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叹了口气。 老两口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另一间屋子里也沉默得很默契，梁青臾清醒得可以在脑子里无实物斗地主，但又不敢翻身，怕被发现在装睡。书桌上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老和尚敲钟一样，震耳欲聋。 徐陆翻了个身，头埋在梁青臾耳边，轻声说道：“别装了。” 梁青臾憋了几秒，忍不住笑了场，她也转过身，看着徐陆：“你不也没睡吗？” “你话都还没说，我哪睡得着？”他笑着说，他知道他今天情绪很不对，梁青臾一定能看出来。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徐永强了，妈妈病重后，他曾经很恨这个男人。他设想过无数次，等那个人出来，他要怎样痛骂他，替妈妈出那口气。 可时间真的过得太久了，在墓前见到徐永强时，他竟然一点儿也想不起那恨是什么样的。但他觉得他不能就那么真的忘记了，从此父慈子孝，那样的话，妈妈该有多难过。 “你的事你自己想好了就行，我没什么要说的。”梁青臾说道，她不能替徐陆原谅他的父亲，只能支持他的决定，的确没什么可以说的。 “那你呢？刚才阿姨跟你说什么了？”刚徐陆一出来，梁文华便赶紧拿起茶杯喝水，他一抬头便看见了卧室虚掩的门里坐着的母女俩。 梁青臾一怔，无奈地说：“我发现你还真是个人精，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小心翼翼地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这点察言观色都不会。 他笑了笑：“我看起来很傻吗？” 梁青臾伸手抱着他，把脸贴在他胸前：“也没什么，我妈大概是从她的牌友那听到了些你们家的事，问我是不是想好了要结婚，不用管她。” “那是不是呢？” 梁青臾抬起头，往后仰了仰：“这算什么？偷工减料的求婚啊？” “那我正式点？” 梁青臾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了一下他不会是真有准备吧。 “你先表现好点吧。”她笑着说道。 徐陆的肩露在外面好半天有点凉，她把被子往上拢了拢，抱紧了些。 “别再胡思乱想那些过去的事了，人要向前看，会好起来的。”她说。 “嗯。”
第43章 43 向往事告别 新旧工作无缝衔接，连对接合作的对象差别也不大，就好像只是换了个办公场地一样。但实际上手以后还是有很多新的东西让人焦头烂额。 比如以前梁青臾只需要管自己，现在手里带了两个小伙子，既无天份，也不努力，就想着混。 她刚工作时也有过这样的念头，觉得拿三分钱办两分事，非常公平。 但过了几年，想法变了。道理没错，前提是，家里有人兜底。 前些年她回家时发现，梁文华不太会操作智能手机，周晓红也老是弄不好机顶盒。他们听办公室的同事讲老年人最好打个带状疱疹的疫苗，折腾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在公众号上预约。 前三十年他们给了她力所能及最好的生活，后三十年，她不能一直那么混着。 所以那份已经不爱了的工作，她倒也踏踏实实地认真在做。 周末，赵羽带着她去近郊的工厂看样品，出来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找到一排餐馆。开在河岸边，不少家长带着小孩在排队。 “养个孩子真不容易啊，周一到周五卖命打工，周末还得带着出来玩。”赵羽边吃边看着一旁风驰电掣的几个男孩子。“我宁愿上班。” 梁青臾笑了笑：“你想养才有点难。” 赵羽上大学前就谈了个工作好些年的男朋友，离家出走跑人家那儿住了小半个月，还是家里报了警才给抓回家。都过了二十年，早已不指望他传宗接代。 “哟，瞧瞧那是谁。”赵羽忽然招了招手，梁青臾看过去，程颐牵着儿子朝他们这边来。 又添了两副碗筷，梁青臾给小朋友买了一瓶酸奶。 “样品怎么样？”程颐虽然从不来公司，但对公司的事倒是很清楚，赵羽认为光接商家的推广是不够的，赛道越来越卷，同行越来越多，最好还是做一部分自有品牌。 卖谁的都是卖，不如找 OEM 贴牌做自己的。 赵羽摇摇头：“不太行，本地这方面弱，我联系了家珠海的，下周过去看看。” 又聊了几句工作，程颐问了问孙熙茜的近况，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毕竟在我手里干了这么些年嘛。” 赵羽可不吃他这套：“想打听人家有没有谈新男朋友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啊。” 梁青臾在桌子下踢了赵羽一脚，用眼神瞥了瞥一旁专心啃鸡腿的小学生。谁都没来得及回话，小学生倒是冷不丁地接上了：“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再磨蹭就等着吃孙姐姐的喜糖吧。” 程颐一口茶差点没给呛死过去，他拿这个儿子是真的没什么办法，尤其是过了四年级之后，小时候报的那些演讲与口才的培训班，钱还真没白花，平时在家基本都是儿子训他。 以往公司大小团建，程颐通常都会带孩子去，孙熙茜和梁青臾没少帮忙照顾小孩。程颐在孙熙茜面前说话总带着些拘谨和小心，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小孩子可什么都知道。 他也挺喜欢孙熙茜的，知道姐姐辞职了，还在家里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了程颐。 赵羽端起自己的酒杯跟小程的酸奶瓶碰了个杯：“元元，你这辈分是不是有些乱了？你要是管人家叫姐，那你老爹还怎么好意思下手啊？” 梁青臾拿筷子敲敲碗：“赵哥，别瞎教些奇怪的词啊。”又回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但语气听上去极其恐怖，“元元，别听他们的，小孩子不学好是会被正义的姐姐从天而降好好收拾一顿的，知道吗？” “知道了，梁阿姨。” 小程同学佯装乖巧地低头吸着酸奶，梁青臾悬在半空的筷子绕了个圈，脸上的笑容还没落下来，又更添了几分杀气。四目相交片刻，两个人同时扔下手里的东西，朝着河岸边一追一赶。 “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 “你有本事追上我啊~”刚叫嚣了没两分钟，就被梁青臾给逮住，变脸比翻书还快，抱着正义的大腿可怜巴巴地说，“姐姐我错了~” 养孩子是真不容易。 收拾完小朋友，梁青臾一边感慨着，一边拿出手机。徐陆一大清早就换了衣服和她前后脚出门，说是要去老顾那谈对接第二批需求，一上午过去了也没个消息。 “不会甲方给了颠覆性修改意见吧？”梁青臾久违的乙方魂又冒了出来，想了想还是发消息慰问了下徐陆。 手机在桌上亮起来，徐陆看了一眼就放进了口袋里，徐永强和方玲正在茶室的包间里吵得剑拔弩张。他坐在一旁，仰起头靠在椅子上，这场景何其熟悉。 妈妈如果知道徐永强和方玲最终也会变成这样，会不会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了。 那日梁青臾去了医生办公室，他和徐永强在病房里并不是一句话都没说，相反，他们说了很多。 徐永强知道姨丈一家一直在骚扰徐陆，他告诉了徐陆那笔钱真实的情况，和徐陆先前知道的还不太一样。 有部分是他们放在徐永强手里入股投资的，有部分是徐永强为了资金周转，以他们的名义贷的，说是欠债也没说错。 而姨丈家的外孙，前些年确诊有轻度自闭，干预得早便还有希望，所以天南地北地也看了不少医生，需要花钱。 徐永强出来后就一直在设法联系方玲，想把当初属于自己的钱拿回来一部分，这样也算是最终了了这些往事。但方玲躲着他，无奈之下他只有找徐陆当中间人，毕竟方玲唯一的女儿现在跟着徐陆。 “徐永强我告诉你，我拿走的那些是我应得的，是你自己太傻不识时务，你真以为你拒绝他们，自己就能干净了？你不做，人家下个套让你做，你现在过成这样，是你该的。”方玲昂着头，她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伏小做低讨好男人才能过活了。 她老早就劝过徐永强，可他不听，他说，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她拿着徐永强的钱跑路，那些钱也就只够她在香港勉强地站稳脚。这些年，她买房买币买股， 她跟的那些男人也说，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但最后，她就是赚得比他们多，看得比他们准。 她时常想，要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机会该多好，那她就不必忍气吞声那么些年，她的女儿也可以和那些男人家里的小公主一样，上最好的学校，穿最漂亮的衣服，有玩不完的玩具，而不是只能在家拿洗洁精吹泡泡玩。 “当然。”她坐下来，喝了口茶，看向徐陆，“如果你儿子肯把瑶瑶还给我，我可以给你四百万，让你把那账填了，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我说过了，徐瑶的事她自己会决定，我没有拦着她。”徐陆平静地说。 “那就不用谈了。” 方玲带上墨镜，拿起包就往外走，徐永强赶忙追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坐在徐陆对面。 “对不起……是爸爸没有用。”徐永强叹了口气，手用力摁了摁太阳穴，“我会再想想办法的。” “你不用跟我道歉。”徐陆说道，记忆里他们父子几乎没有单独坐下来说过话，横竖都不自在。他不想再和徐永强有什么瓜葛，只是因为之前姨丈找了梁青臾的麻烦，他希望事情能赶紧解决。 “人我也帮你联系了，没事的话，不要再找我。” “小陆……”徐陆刚要走，被徐永强叫住，“你妈妈走的时候，是不是还很恨我？” 他低着头，望着桌上的茶壶，徐陆上一次看见他时，他还是神采奕奕的成功商人，短短几年，像老了二十岁。 “是。”徐陆说，“她说这辈子最后悔就是跟你结婚。” “以前工资不高，官又当不上，她嫌我没本事，后来单位让双职工下一个，买断工龄，别人家都是老婆退下来。我知道她重事业要面子，那年头，一个女人下了岗，基本也就没什么体面活可干了。”徐永强垂着头，说起从前，心里也还是有怨的，“可我赚了钱，她又嫌我不顾家了，整天疑神疑鬼，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她才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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