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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 “是的，我当时很生气，问他怎么突然搬家，万一小晴带着孩子回来，你搬家了，她们怎么办？” “那他怎么说？”蒋千梦问。 “他说度假村的事黄了，原本说好投资的老板跑路了，所以那片地方成了个烂尾工程，客房装修弄好了一半，花园也没盖好，原本唯一挣钱的风味餐厅里的大厨也被别人高薪挖走了，所以他赔惨了，只能把房子卖了。不过他说他给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留了新的地址，万一小晴找回来了，也可以找到他。我当时看他说的合情合理，头发乱七八糟人也憔悴得很，所以我也就没再说什么。他进进出出地往卡车里装东西，我认出了当年我给小晴的那个纸箱子，被他放在门口一堆准备扔掉的东西里，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把那个箱子又给带了回来。” “那这箱子还留着吗？” 孙玮健点点头，眼泪流了出来。“这么多年了，我觉得小晴是不大可能再回来了，有好几次我都想把那破箱子扔了算了，可每次都狠不下心。”他站起来，朝里屋走去。 钱正翼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说不用。钱正翼又问：“您和您爱人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离婚了。”孙玮健搬着一个看起来有点沉的纸箱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做生意失败了，欠了债，不想连累人家。幸好孩子也大了，不用我操心了。”他把箱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拂去纸箱子表面上的灰，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有书，有笔记本，还有几十封信。钱正翼随便拿出几封来一看，寄信人都是傅念栀。 “这箱东西你们拿去吧，如果能通过这里面的东西找到小晴和我外甥女们的下落，那也算没枉费我保存了这东西这么多年的苦心。” 孙玮健的话让蒋千梦的心底微微一动，她掏出手机，找到戴嘉雨工作的旅行社的网站，在“团队介绍”的那一栏里，有一张戴嘉雨带着职业笑容的照片。她把手机递给孙玮健。 “您看看这个人……” “小晴！”还不等蒋千梦说完后半句，原本坐定了的孙玮健却突然从沙发里弹了出来。 🔒
第五章 5. “孙玮晴是孙家抱养的，生母的身份不明。那即使戴嘉雨和孙玮晴长得很像，孙玮健也基本可以确定戴嘉雨就是孙玮晴的女儿，现在也没有办法做亲属间的 DNA 比对。孙玮健说黄汉杰也死了，人也早就火化了，那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早日找到孙玮晴的下落上了。”从纯江回瑾城的高铁上钱正翼说。 蒋千梦没有接钱正翼的话，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一封信。钱正翼凑过去看了一眼，写信人的字迹还很稚嫩，十一二岁小孩子的笔迹，看了一下落款，“你的朋友：傅念栀，1988 年 4 月 10 日” “哇，这年代可真够久远了。”钱正翼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见蒋千梦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说：“蒋姐，你说傅念栀这个人是不是自带扫把星体质，你看啊，她爸死了，她妹失踪了，然后她这个笔友也失踪了，结果呢，她爸死了她不伤心，找她妹找了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然后问她笔友的事她也说自己记不太清了。真的是很奇怪。” 钱正翼的话让她突然之间想起了些什么，她从信纸里抬起头来：“对了，上次让你查的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你是说当年傅家报曾思兰失踪的报警记录？”钱正翼说，“查了，在瑾城和沁城都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压根没有。” “我也许知道为什么没有了。”蒋千梦把一张信封递给钱正翼，钱正翼接过来一看，信封右下角寄件人的那一栏写着“闻城蔚欢区南旭路 20 号傅念栀（寄）” “你的意思是说，曾思兰是在闻城失踪的？”钱正翼说，“那这个傅念栀怎么从来没有跟咱们提起过？而且，她和她女儿的户口都在沁城啊。” “当时咱们的注意力都在傅敬远的死因调查上，曾思兰的失踪是她在向咱们解释她为什么对傅敬远没有多少感情时提起来的。而且她也在沁城素镇开了这么久的民宿了，所以我也就先入为主地认定当年傅家和曾家的恩怨就发生在沁城和瑾城这里，这事怨我。”蒋千梦说，“我记得傅念栀说过，当时她们家和曾家不住在同一个城市。但是两个地方相隔不远，坐长途汽车也就是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曾思兰是在傅念栀准备去接她回傅家生活的时候失踪的，那傅家人报警也只可能在曾思兰失踪的那个城市报警，最多就像是孙玮晴二哥报孙玮晴失踪一样，在自己的城市里再报一次，所以要查当年的报案记录，还得查闻城和闻城周边城市的。” 钱正翼问：“那我干脆直接去问傅念栀当年傅家报案是在哪个辖区的派出所报的不就行了？” 蒋千梦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不要因为这件事去打扰傅念栀比较好，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开口让咱们帮她找曾思兰。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每次咱们去念栀小筑，不管是因为傅敬远的事，还是因为戴嘉雨的事，她对咱们的态度都是礼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所以你还是别自讨没趣的好。” 钱正翼笑了：“对咱们这种态度的人何止她一个？多少人是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跟警察打交道。”见蒋千梦微微叹了一口气，钱正翼话锋一转，“不过现在邵磊这件案子怎么办？蒋姐，你说邵磊会不会就是那个和孙玮晴私奔了的男人？” “有可能，但是也不排除孙玮晴母女是被他以强迫或者诱骗的方式拐走的。也许和孙玮晴有染的男人另有他人。但是现在也不能确定孙玮晴当年真的就有这么一个婚外情人。这也都只是风言风语，谣传罢了。” “那如果邵磊就是传言中的那个男人，他床底下埋着的，应该就是孙玮晴的大女儿吧。当年失踪的时候孩子只有四岁，这也符合当初法医对邵磊床下尸骨的年龄的推测。” “很大概率是，但是除非咱们能做 DNA，否则也只能是猜测。” “可这 DNA 怎么做？孙玮晴至今下落不明，她的丈夫黄汉杰也死了，咱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对比 DNA？”问题又绕回了最开始的那一个，钱正翼挠挠头。 “还有一个人。”蒋千梦说。 “还有谁？”钱正翼问，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了，“你是说黄汉杰二婚生的那个儿子对不对？” 蒋千梦点点头。 “好吧。我去查。” “咱们先得抓紧孙玮晴母女三人失踪的这件案子。曾思兰的事，你让小郑和小王联系一下闻城那边的同事们，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能找到也得花些功夫。咱们先看完这些信，找到里面任何可能指引我们找到孙玮晴下落的线索。回去以后我得跟队长汇报一下案子最新的进展。”蒋千梦说完，又把头埋进了信里。 车厢里安静极了，高铁飞速疾驶，离开了城市，郊区，进入乡村，驶过生机勃勃的农田，天空变得很干净，蔚蓝之下，有野生的颜色在无拘无束地绽放。这些都是都市里很难见到的风景，有乘客一边用手机拍照，一边不住地发出赞叹。 蒋千梦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也坐上了一趟在长河里归去的列车，回到了傅念栀和孙玮晴的少女时代。 流金岁月人生渺渺，当年收信的女孩子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写信的女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面容清淡寡言少语的单亲母亲。岁月果真如列车，踏上它之前，你压根不会知道下一站将驶向何方。蒋千梦不胜唏嘘。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薄薄的信，两个女孩青葱时代只能靠交笔友才能吐露的孤单的少女心事，此时此刻都在这些发黄的信纸上暗暗闪耀。 小晴： 你好！我这样叫你你不生气吧，你的大名很好听，可是我还是觉得直接叫你“小晴”更友好。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想到可以那么快的收到你的回信！（收到你信的那天我高兴的跳了起来！）你的字真漂亮！ 从你的来信里我得知你比我大，所以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了。你说你有两个哥哥，你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那你在家里一定很受宠吧。我曾经也幻想过自己有一个高大强壮时时刻刻保护自己的哥哥，可惜没有。你真幸运！ 我现在和我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对了，我还有一只名叫蹦蹦的小狗。是我过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的叔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你的家里有没有养宠物，你更喜欢猫还是喜欢狗呢？ 还有，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粉红色，你的呢？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你喜欢的节日是什么？（我真的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你了。） 随信寄去一张蹦蹦的照片。（他非常喜欢拍照，每次见到相机就会凑过来）祝你天天开心！ 盼回信！ 你的朋友：傅念栀 1988 年 4 月 10 日 小晴： 抱歉这次的回信耽搁了几天，是因为看了你的信以后我哭了，替你伤心难过了好几天，你的妈妈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妈妈，我相信此时此刻她在天上也一定在保佑着你。 其实我也很想念我的妈妈，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就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她只活在我的想象里。我的外婆和爷爷奶奶是仇人，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见过我的外婆。（听起来是不是像电视剧，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一样。） 虽然我的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对我都很好，但我还是很羡慕别人，有一次周末放学，我在学校门口看见有同学的爸爸妈妈一起来接她放学，她爸爸骑着自行车，她坐在横梁上，她妈妈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搂住她爸爸的腰，她爸爸就那么歪歪扭扭的骑着车子走了。虽然她爸爸的自行车看起来破破的，可他们一家三口一直都在笑。我心里真是难过极了。虽然我总是有新衣服穿，每个学期都会有新书包和新文具盒，零用钱也不少，但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可以坐在我爸爸自行车的横梁上，让我的妈妈搂住爸爸的腰笑。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是对我奶奶也没有。我知道奶奶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我爸爸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回过家了，每次来信也很短。我觉得妈妈的死毁了他，他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到这个家，过正常的生活了……（对不起，写到这里，我又有点想哭了） 每个人都有伤心的事。这是有一次我叔叔见到我哭，他安慰我时说的话。我一开始不相信，可渐渐的，我相信了。他还说，正是因为有伤心的事，所以当你开心快乐的时候才要格外珍惜。其实，说真的，如果不是我在学校里遇到了不好的事，我也不会转学，也不会想要找笔友，那也就不会和你成为朋友了，所以这样看来，坏事也可能变成好事。你的妈妈那么爱你，她不管去了哪里，身在何方，她一定会一直爱着你，想着你，祝福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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