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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珊的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哄笑了起来。这时有个看场子的混混认出了尹珊，他叫：“黄毛丫头，是你吗？”他扒开人群凑进来，“我刚才看就觉得像你，可这头发的色不对啊，什么时候不染黄毛了？” 尹珊翻了一个白眼：“还不是被我尊敬的班主任逼的。” “哟，班主任都来啦！”混混谄笑着说，上下打量了一下冯蕴诚，“可真是一表人才呀。” 冯蕴诚脸色铁青，没有理他。 “我看你还是跟老师回学校天天向上去吧，别在这儿玩了，”他凑过来，压低声音对尹珊说：“对了，鲍哥这两天可找你呢啊，你小心点。” 冯蕴诚注意到尹珊脸色一变。 “他找我干什么？我和他都玩完了。” “把人家游戏厅里的一台游戏机给砸了，人家还不找你算账？” “你胡说，谁能证明是我砸的？” “得了，别装了，我可跟你说啊，鲍哥可是真生气了，你小心点。我看你还是快走吧，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鲍哥手下的阿柴了，他如果看见你，肯定会跑去通风报信的，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尹珊假装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心里却是发虚的。她使劲甩开了肩膀上那个老男人的手，说：“大爷，舞已经跳完了，您还想揩油揩到什么时候！” 冯蕴诚抓住时机，不等那老男人说什么，一把抓住尹珊的手腕，把她从人群里拖了出来，两个人快步离开了舞厅。 夜已深，夏天也近了，温暖的带着潮意的风吹在他们的脸上。送尹珊回去的路上，冯蕴诚问她：“上个星期四你只上了半天课，星期五你没来学校，周末补课你也没来，今天是周一，你还没来。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 “我在家睡觉呢。”尹珊嚼着口香糖，无所谓地说。 “不对吧，我去过你家了。你妈说你那几天根本就没回家。” “就是啊，我妈都不管我，我不回家她都不着急，您着什么急呢？” “尹珊，大道理我已经不想再说了，我知道你对上大学也没有兴趣，说实话你也考不上大学。但你至少在这剩下的几个月里安分一点，顺利拿到毕业证，这样对你将来找工作也有好处。要不然都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你再背上一个处分，就太可惜了。” 他们沿着街边一路走，离尹珊家住的巷子口已经很近了。 “冯老师，你就送到这吧。”尹珊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我只是……只是有很多事没有人可以商量可以说。我会尽量不给您惹事的。” 冯蕴诚望着柔软下来的尹珊，心里有点惊喜，没想到一向桀骜不驯的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明天你要按时到学校去上课啊。”冯蕴诚嘱咐她。 “我知道。”尹珊说，“冯老师你再坚持一下下，等到我毕业的那天，你就可以送走我这个瘟神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放鞭炮庆祝。” 他们俩都笑了。尹珊朝冯蕴诚摆了摆手，走进了巷子口。 冯蕴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自己得赶紧回学校去，他想。转身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马路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可定睛一看，什么人也没有。 月亮很美，这让他想起了田世芬，最近一直忙着备课上课，课余时间还得去校长家给他的儿子补习，上次她来的信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复。离校长说的六个月不远了，只要自己继续努力，转机很快就到了。他的脸上浮现出充满希望的笑容。想到明天市教委要来学校视察工作，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冯蕴诚加快了步伐。 马路对面，曾思兰从一棵树的后面闪了出来。冯蕴诚脸上那似乎在回味什么一样的笑容刺痛了她。她紧闭着嘴唇，手里提着一个装着药的塑料袋。外婆犯病了，从里到外都疼，逼着她大半夜的去找药房买药。国产的止痛片已经不起作用了，进口的药太贵，曾思兰问外婆要买药的钱，老太太说：“你身上有钱，我知道。你偷偷藏钱了，我什么都知道。” 曾思兰没再说什么，上次被打松的牙齿，牙龈好像还在隐隐地出血，又或者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曾思兰想，无所谓了。 她站在路边，看到尹珊和冯蕴诚两个人的笑脸，她在树后面躲了一阵才出来，路过下一个垃圾箱的时候，她沉默地把手里的塑料袋扔了进去。 🔒
第八章 2. 如果那天尹珊照样旷课，那就不会出事的。冯蕴诚后来想，命，这就是命。 事情出在下午
第二节 课，市教委的人要来观摩一堂高二的体育课，体育老师如临大敌，他带的班里没有体育出色的女生，每次一到体育课，至少一半的女生都举手说要见习。问为什么，就说肚子疼，他一个男老师也不好意思再问。 这节课的内容是跳马，他可以想见的，又会有一大堆的女孩子说自己头晕肚子疼了。那这样的体育课上起来肯定不会好看。在向教导主任请示后，他有了一个主意，他到别的班上找了几个体育出色的女生，来顶替班里体弱多病的学生。跳马谁跳的最好呢？他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去年他带过一个叫尹珊的，长胳膊长腿的，弹跳力特别好。 被叫到时，尹珊有点不乐意，当时下午的
第一节 课还没有结束，正是冯蕴诚的语文课，作为教师队伍的一员，他自然很乐意自己的学生能帮同事的忙。他对着尹珊使了一个眼色，像是要提醒她别忘了昨天晚上他们俩的谈话。尹珊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点迟疑地跟着体育老师去了操场。 体育课开始了，先是热身操，再围着操场跑了两圈，这些尹珊都做了，可她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额头上也有了密集的汗珠。等到跳马的时候，她的表现不如体育老师的预期。每个人要跳三次，第一次，她咬着牙，有点勉强地跳过去了。体育老师皱了一下眉头，他已经有点后悔找来尹珊了。可操场旁边站着教委的同志还有在一旁陪着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一节课完成。 他站在跳马旁边，半保护半助力地推送着需要帮助的学生。又轮到尹珊了，她的脸色发白，也许是校领导都在场所以有点紧张吧，体育老师想。尹珊助跑，奔到跳马前，双臂按住跳马，同时分开双腿想要跃过跳马，可助跑的速度和臂力都明显不够，体育老师扶着她的背，轻轻地推送了她一下。 尹珊的双腿跨过了跳马，但却没站稳，在海绵垫子上摔倒了。体育老师有点尴尬，他说：“再来！下一次助跑一定要注意，还要找准节奏……”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站在海绵垫子旁边的一个女生发出了尖叫声。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半卧半坐在海绵垫子上久久没法自己起身的尹珊，她说：“血！老师！她流了好多血！” 众人一下子围过去看，尹珊的脸色已经白得吓人。她裤子后面已经被鲜血染透，还有源源不断地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体育老师再没有经验，此时此刻也知道，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例假，而是出了大事。他差遣一个跑得快的男生去校医务室里找校医，自己则飞奔到办公室，用电话叫了救护车。有胆子小的女生被吓哭，校长，主任还有教委的人都跑过来查看情况，现场乱成了一片。 等到冯蕴诚这个班主任赶去医院的时候，尹珊已经被送进手术室里抢救了，大夫说情况很不好，说她这么小的年纪，又刚做过人流还在恢复期，怎么能做这么剧烈的运动呢。现在弄到大出血了，人送来的时候都快休克了。 冯蕴诚脑子炸了，人流？她刚做过人工流产？ 实话实说，尹珊不是她们中学的历史上唯一一个打过胎的女高中生，这几年学校着手改善校风校纪，已经好了很多，早几年，这个中学初中部的女生被外面的人称为“打胎预备队”，高中部的女生就是“打胎主力军”了。 本来出了这样的事，只要把当事学生开除就可以了。可问题就是这件事发生在市教委和校领导的面前，这下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了，必须严办。女高中生早恋，怀孕，这是严重的社会问题。 尹珊被开除，至于那个让她怀孕的人是谁，却一直没有什么头绪。班里的学生们都说，尹珊不喜欢与她同龄的男生，刚上高一的时候，她和一个复读班的男生好过，从高二开始，就只和外面社会上的男人来往了。 尹珊的命保住了，可子宫被摘除了。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教导主任的妻子是个面善语柔的儿科大夫，她从自己的科室走到尹珊的病房，在教导主任的授意下关起门来问尹珊，孩子的爸爸是谁，你是不是被强奸的。尹珊苍白的脸色浮起一个笑，我没有被强奸，我都是自愿的，孩子的爸爸是谁我不告诉你，反正不是你老公！ 儿科大夫气得“腾”的一声站起来，摔门走了。尹珊嚣张的气焰让校领导坚定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奸夫的决心。他们开始在学生间搜集各种消息和证据。没有多久，一条消息就被报去了校长那里。有人看见尹珊她们班的班主任冯蕴诚曾和尹珊在深夜的街边散步，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 校长沉默了，他点上一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想起了冯蕴诚的历史。自己早该料到的，人都是有死穴有弱点的。冯蕴诚的弱点就是他无法不喜欢那些青春年少如花儿般美丽如溪流般灵动的少女。校长在自己安静的办公室里叹了一口气，还是怪自己啊，当初见到冯家叔叔红着眼睛握着他的手求他给自己的侄子一条生路的时候，怎么就心软了呢。 他刚刚去市里开会回来，想到自己在会上被领导点名批评的情景，心里窝着的火就越烧越旺。就算冯蕴诚不是让尹珊怀孕的罪魁祸首，他作为班主任，对学生的关心和保护的都不够，他也难辞其咎。 尹珊出院后，从学校里消失了。同样不再在校园里出现的还有她的班主任冯蕴诚。他被停职等待后续通知了。他收拾了东西，从学校的单身宿舍里搬了出来。尹珊所在的班由一名教历史的女老师接管。在高考前一个月换班主任，这在这所学校的历史上可是前所未有的。但这也没能改变什么，班里大部分的学生明白，一个月以后，他们的学生生涯就结束了，他们也许会去参加工厂的招工，或者去报名参军，再或者就在家中待业。离开了校园，进入社会以后，他们的存在与悲欢会小如大海中的一滴水，而他们的高中时代也会离他们越来越远，在未来漫漫人生的无尽航行里，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被自己在乎。 只有少数的几个女生在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里还会提起一个奇怪的下午。那个时候高考刚刚结束，她们几个关系好的同学约好一起出去逛街。约好的会合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个街心花园。三名先到的女生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其他的几个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尹珊，说到了冯蕴诚的身上。正聊着起劲，冯蕴诚却像个鬼一样突然现身，质问她们是谁造的谣。没人说话，他急了，上前一步拽住一个女生的领子，把她提到自己的眼前，几乎是怒吼着一样地说：“你说！”女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她的声音小得像小猫叫，“我也是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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