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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下了雨，他怕摩托车会被淋坏，就把摩托车挪进了自己旁边的储物间里。黄汉杰也许是回来后没有见到摩托车，以为戴勇刚也离开了，整个度假村里就剩下他们一家四口，于是他动了手。 等到那车走远，戴勇刚从躲着的树后面出来，他几乎是爬一样的把自己弄到了那个坑的旁边，他跳下去，用手在坑底使劲地刨。刚下过的雨让土都变成了泥，幸亏黄汉杰把她们埋得不深，戴勇刚最先刨出来的是一双女人的脚。他没接着再刨她，而是在挨着她的旁边的土地上接着刨，他感觉有血从他的指甲盖底下渗出来。很快，他看到了包裹婴儿的小被子。被子的一角在孩子的头顶折了下来，遮住了脸，把那一角掀起来，是一张白净的熟睡的婴儿的小脸。戴勇刚把手放在孩子的小鼻子下面，还有气。他赶紧把孩子整个抱出来，放在一边。他在婴儿旁边的土上刨了几下，意识到土比刚才刨出孩子的地方硬，于是他赶紧换到孙玮晴另一边的地方刨。佳佳被刨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气了，戴勇刚把孩子鼻子和嘴周围的土都抹掉，孩子还是没有反应。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看到江边有人救落水孩子的时候，都把孩子倒过来放在腿膝盖上控水，然后还做人工呼吸，他把佳佳翻过来，顶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力地按压孩子的背，孩子似乎咳了一下，可还是没有哭。他把孩子平放在地上，学着记忆里的样子给孩子做了人工呼吸，佳佳终于出了一口气，发出表示难受的呻吟声，像只落难的小猫。 他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被自己刨开的土恢复成原样，他想起铁锨背拍土的声音，于是尽力用手把土压平，自己又躺下，在上面滚了好几下。然后他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爬出了坑，快速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他把自己身上沾满泥巴的衣服换了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找了根麻绳，把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地绑在自己的身上。最后，他去隔壁的房间里推出来了那辆摩托车。他没再耽搁，连夜骑车去了铎城的市区。 骑着摩托车在夜里奔驰的时候，他听见被自己绑在身后的婴儿终于哭出了声来。可是绑在胸前的佳佳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用下巴贴在佳佳的额头上，孩子的额头滚烫。 他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巷子里找了一家小旅馆，看店的老板娘见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向他投来狐疑的目光。他告诉老板娘孩子妈有了外遇，野男人家里后台很硬，弄不好会要他这个武大郎的命，他为了不和自己的亲生骨肉分开，只能把孩子带出来自己养。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五百块钱给老板娘，让她帮忙去附近的商店里买点退烧药和牛奶。老板娘望着他，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钱。 一夜过后佳佳的烧退了，但是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戴勇刚喂她吃了半碗小米粥，她又都吐了大半。小的那个倒是好说，只要喂饱了，抱着哄就睡着了。第二天晚上，他把身上的身份证压在老板娘那，又给了老板娘二百块钱，说自己想起来户口本出门的时候忘了带，所以自己得回去一趟，他跟老板娘指天誓日地说，自己三天以后肯定回来，如果不回来，她可以带着身份证去派出所举报自己。 戴勇刚骑着摩托车回到了度假村。回去的一路上，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也许那天晚上自己是可以再多救一个人的，他只看到了黄汉杰拖着孙玮晴，又刨出了她的一双脚，可他怎么知道孙玮晴当时就一定已经死了？ 不能细想。越想心里越乱。 度假村里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服务员们回来了，老苗也回来了。他去给老苗还摩托车的时候，听见一群人在那嘀嘀咕咕地议论着什么。 “两口子又吵架了？” “是啊，这次闹得厉害了，人直接走了，孩子也带走了。” “那她能去哪儿，不是说她娘家也没什么人了吗？” “有人，她好像有个哥，不过不住铎城。” “这下闹大了，过几天大舅哥该杀过来找经理算帐了……” 老苗注意到了站在人群外面的戴勇刚，朝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问老苗老爷子的情况怎么样。老苗说，情况稳定了，人也清醒了，现在他姐和姐夫在医院里照顾，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 他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戴勇刚，挤眉弄眼地问：“怎么样？去了？” 戴勇刚低着头，嘴里发出“嗯”的一声。 老苗接过摩托车的车钥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他压低声音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嘛，这是正常的生理需要。” 老苗之前跟他说过，铎城马道街那边新开了几家夜总会，那里面的妞都不错，水灵的很，嘴也甜。虽然贵点，但去舒服一次绝对值。 戴勇刚在度假村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黄汉杰，他偷偷走到游泳池的坑边，往里面一望，因为那场雨，所以所有土的颜色看起来都差不多，看不出来哪里有新挖过的痕迹。如果不是亲历了那个夜晚，光是看游泳池，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 戴勇刚在当天夜里彻底从度假村消失了，他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私人用品，又把屋里自己摸过的地方全都用布擦了一遍。老苗是第一个意识到戴勇刚失踪的，他也很快把他与出走的孙玮晴联系到了一起。为了表示对老板的衷心，他把手里的那张戴勇刚的身份证复印件给了黄汉杰。黄汉杰后来真的拿着身份证去派出所里打听过，民警同志也同情他的遭遇，帮他联系了身份证上地址所在地辖区的片警，结果对方发回来的信息是，戴勇刚一直生活在当地，从没有去过铎城，不过他的身份证在一次和妻子旅游的时候被人偷了，他一回来就补办了身份证。民警给黄汉杰看刚传过来的戴勇刚的彩色近照，明显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黄汉杰手脚冰凉地走出了派出所，这个人到底是谁。其实他第二天夜里又返回了坑里，想要确保自己埋得够好够深，结果发现的事情却让他五雷轰顶，原本应该是三个人的，却只剩下了孙玮晴一个。他不敢再耽搁，赶紧把土弄平弄好。 他一开始也没怀疑到戴勇刚的头上，他听老苗说戴勇刚回来过，还了他的摩托车。可后来人还是消失了，这下他的心里打了鼓，直到现在发现，“戴勇刚”根本不是他真实的身份，他的心里才百分之百确定了，那两个孩子应该就是他带走的。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哪儿，是死是活，他又为什么要带走两个孩子呢？他看到自己埋她们了吗？如果看到了，知道自己是杀人犯，又怎么敢再回来呢？除非他自己也不是善类，他根本不惧怕杀了人的黄汉杰。 黄汉杰开始了一段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即使是在游泳池被工人成功浇铸过以后。他一直在等着那个化名为戴勇刚的男人再度出现，以那个秘密要挟他。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反倒让度假村里的众人对他老婆和维修工跑了的故事更加地深信不疑。他们试着把自己带入到老板的境遇里去，自己是个相貌堂堂的经营者，却被其貌不扬来历不明的中年打工男人撬走了老婆和孩子，挫败感自然不用多说。而真正困扰黄汉杰内心的事，却没人知道。 那段时间黄汉杰在度假村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对外就是说自己在天南海北地寻找老婆孩子。其实有很长的时间他都在扈琬云那里，知道黄汉杰终于为了自己除掉了那三个讨厌的人，她也被震撼到了，作为回报，她敞开了自己的温柔乡，和黄汉杰夜夜笙歌。可是黄汉杰总是略有心事的样子又困扰着她。一次，他们亲热完，他走到阳台上去抽烟。她从后面抱住他，问他怎么了？他转过身来说，琬云，你现在应该相信我是真的爱你了吧？她身上他留给她的体温还没有褪去，她在那一团热气里温柔地向他点点头。他说，我觉得孙玮晴的事也许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翻篇，孙玮晴的哥哥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咱们如果现在就结婚恐怕会惹人怀疑，所以手续就先不办了吧。 她注意到他的眼里有泪水，她相信他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她靠进他的怀里。她知道他也许是可惜了那两个小女儿。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的爱情是如此神圣不容侵犯，纯洁到不能掺进去一丁点污浊。现在他们的爱情干净了，他们也终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亲爱的，别怕，也别担心。我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的。” 她感到被黄汉杰紧紧抱住的自己快要幸福地醉了。 戴勇刚逃到瑾城是在两天后。他从一位孤寡老人的手里租下了驻云巷里的一间破平房，又连夜回铎城的小旅馆里接回孩子。跟老板娘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说，你赶紧领大丫头去医院吧，孩子的烧退了，可是感觉总是呼不上来气。他谢过老板娘，带着孩子连夜去了瑾城驻云巷。 住进来的第一天夜里，佳佳就犯了病。他不懂什么是哮喘，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救。等到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送医院的时候，佳佳已经没气了。他后悔万分，整理佳佳遗物的时候，看到了她以前总是随身背着的小挎包。她被埋的那天，身上就背着那只小包。后来到了旅店，戴勇刚连夜把孩子的衣服洗了，小包外面沾到的土也擦干净了。 他打开了小包，里面有几张塑料糖纸，一个小玻璃球，还有一封折起来的，收件人是孙玮晴的信。 他想起孙玮晴说过，佳佳似乎总是喜欢乱翻妈妈的东西装进自己的包里。也许这样会让她有种她也是个大人的感觉。可眼下，佳佳却是再也长不大了。 他在心里对佳佳说了一声对不起，把她埋在了屋子的一角，埋她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杜蕊淑，在想那个被自己留在母亲的尸体旁边，对自己而言生死未知的女儿。 他本想烧掉那封信，可考虑再三，还是留了下来。佳佳死了，还有小钰。这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当然，黄钰的名字是不能再叫了。后来他花了五千块钱，拖了一个小户籍警弄好了户口的事。那是黄钰要上学的前两年。填孩子名字的时候，他想了想，写上了三个字，“戴嘉雨”。 🔒
第十三章 2. 钱正翼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扈琬云的地址。刚从别墅区出来他就直接叫车回了队里。回去的一路上他联系了自己在瑾城素镇派出所的学弟，让他查一下上次来报案说有人要下毒毒死狗的那个姓扈的人。一开始他也没意识到那个女人就姓扈，可戴嘉雨的语音微信里叫她“扈阿姨”，她又和白恺卓很熟，再加上“扈”这个姓很少见，而且她又提起了孟德斯鸠，这一下子提醒了他。 学弟那边很快就告诉了他扈琬云的姓名和地址。发过来的报案时登记的身份证上的照片也和真人对得上。他一到队里就开上自己的车去了这个地方，可屋里像是根本没人。敲开隔壁邻居的门问了一下，说是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们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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