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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话地抬头，却撞进了这六月的晚霞之中。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没有如果。” 他的眼眸之中的深渊倒映着窗外的霞光，在这六月快要结束的傍晚之中，将她团团围住，令她忍不住沉迷于此。 “而我会娶的，只会是你。” 看着他眼中的霞光，商蓁想要说什么，但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笑着转移了话题：“瞎说，我在外面六年的时间呢，要没有商煜叫我回来，也许我还会在国外待着，那你怎么认识我啊。” “要是我还在读书，你突然从哪里蹦出来告诉我要和我结婚，我可能会把你当作跟踪狂报警。”商蓁自己说着，忍不住上前动手比划：“不过哪里有这么帅的跟踪狂啊，可能还需要蒙个头套吧。” 车祸是从霍应淮的侧后方的身后撞过来的，车头直接顶到了他的后背，所以脊柱的伤最严重，除此之外就是身上因为撞到绿化带勾出的擦伤，脸上和头上倒是没什么伤口。 “未必，也许被关进去，可能还是件好事情。”霍应淮意有所指。 在里面，不用担心发生车祸。 商蓁的眼神低垂下去，她勉强勾了勾嘴角，晃了晃他的手想要岔开话题：“还是别了吧，你这么好看，我可不想被其他人多看。” “嗯，就算是男人也不行。” 霍应淮失笑。 他抬起另外一只还在打留置针的手，将自己的眼睛摘下随意放在一旁，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眼睛，脸上的疲惫在一瞬间全部显露。 “是不是刚刚应付他们太累了？”商蓁看到他的动作就有些紧张，她赶忙按下床头的按钮，调低床头的角度：“要不要休息一会？” “没事。”霍应淮挥了挥手。 “我刚刚在楼下就应该把他们都先赶走。”商蓁在心里商煜记上一笔。 在商煜之前，霍应淮可是一个探病的都没见过。 一想到为了见商煜还让霍应淮说出那样的请求，商蓁按着床头的角度，忍不住又给商煜记上了一笔。 商蓁将手中床头的按钮松开，将自己的双手覆盖在霍应淮的眼上，用高中时期眼保健操的动作帮助他放松眼睛。 “我就算今天不见他，也迟早都要见的。”过了一会，霍应淮开口道： “何况，他把不孝的高帽子戴你的头上，世俗总会将问题的根源认为到你身上，我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而且······“ 商蓁在等霍应淮的下文，但是他停顿许久，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松开自己正在按眼睛的手，转而去握住他的手。 霍应淮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下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能就会知道，我是个废人了。” 许久之后，霍应淮终于开口。 “到那时，我可能自顾不暇。而你跟在我身边，还会饱受非议。” 商蓁愣了愣，她被霍应淮眼中的浓厚的悲伤一时间压得心酸，她想要去抱他，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住了手。 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沦为与轮椅为伴的低位截瘫患者，他曾经的辉煌与成就还有无法割舍的责任在这一刻都成为了积压在雪山上的皑皑白雪，不知何时就会引发雪崩。 他们一直都没有对外宣布确切的消息，却也都知道，一旦要开始公诉，他身上的伤情将会完完全全暴露在世人眼前。 而制造这一切的人—— “蓁蓁，他自首了。”
第24章 第 24 章 他的这场车祸有太多的巧合。 肇事人撞伤他后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等警方根据监控找到车主的时候，发现车主只是将车借给了朋友，而那辆车的去向和所谓的朋友都已经不知所踪。 除此之外, 警方在肇事人凌乱的家中找到了散落的酒瓶, 欠款的证明，以及部分的du品。 他出车祸的地方就在西湖旁，这里限速又限号, 平常一直都有交警管制，市中心也少有对着人行道开的车祸。 不仅霍应淮，就连商蓁都曾经怀疑过是不是生意场上的对手刻意针对。 而在他这么长时间的治疗过程中, 警方一直都在寻找肇事人，但是那人仿佛就和人间蒸发一样，无处搜寻。 霍老爷子也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 但是江南地区处于丘陵地带，尤其是古严州和古徽州省份交界的地方，一眼望去都是层层叠叠的山脉。 警方最后根据监控确认车辆就是往两省的交界开往，但是山峦间没有监控，给搜索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商蓁的心里一直很矛盾, 她既希望快点将肇事者拘留, 但是她也想过，如果一直不找到肇事者，霍应淮是不是就不用去做验伤，他身上的伤情就不会为鉴定报告公开。 但事隔这么多天后, 那个人还是出现了。 “下午沈秘书给我带文件的时候告诉我的。”霍应淮勾了勾嘴角，似乎想告诉商蓁他此时没有痛苦, 但是他脸上的肌肉甚至无法维持这个笑意。 他的嘴角抖了抖，还是认输似的垂下了嘴角。 “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自首的吗？”霍应淮的声音有些飘忽。 肇事人换了手机卡, 找当地的人当掉了自己身上的贵重物品，每天藏在山间，在山间行走，只有在晚上的时候到山脚的村庄找地方给自己的手机充电。 他每一天都会换一个村庄，如果不是自首，无论警察还是霍氏家族聘请的私家侦探都要费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他。 商蓁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抓着霍应淮的手，不让他的手从自己的手里抽出。 这时候的霍应淮已经没有了刚刚对着商煜的冷静与无畏，他似乎想将自己困在自己给自己设置出来的囚牢之中。 霍应淮看着天花板，他微微颤抖的手逐渐恢复平静，他的睫羽微微下垂，将眼中所有情绪都藏进了深潭之中。 无悲无喜，无怒无恨，就仿佛所有的一切情绪都在此时消失。 “因为他du瘾发作，但没钱买du品。” 像是长叹一样，霍应淮转头看着商蓁，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说，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他的自首。” 商蓁摇了摇头。 她放开霍应淮的手，用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她看着他脸上的苦涩，俯身吻上在霍应淮的额心。 霍应淮闭上了眼睛。 即使用工作转移视线转移了一下午，即使刚刚还处理了商煜的事情，但是肇事人就仿佛会是他的一个魔咒。 这个魔咒在每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就会生效 他身上的伤口会愈合，但他心底的伤口永远不会，他会在新长出来的表皮下一点点腐烂变质。一天一月一年，随着时间的过去，只要他一天站不起来，他的那些腐烂的伤口只会继续折磨他自己。 “你很好，阿淮，真的。” 在商蓁的哽咽中，一滴一滴的眼泪掉落到他的脸上。 霍应淮的眼睑颤了颤。 那些泪珠掉落到他的脸颊上，顺着脸颊的弧度不断的沦落向下，逐渐淹没到他的病号服之中，慢慢地消失不见。 那时候多凶险啊，那是商蓁第一次看到地上和床上不断淤积起来的血滩，如果不是从抢救室出来之后秦玥将她一把扶住，她甚至可能直接就瘫在抢救室门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听完医生讲完手术风险，在霍老爷子拍板后签下手术同意书。 “我当时只想你活下来。”商蓁将脸埋在霍应淮的侧颈，喃喃道：“阿淮，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好，真的。” 在看到霍应淮的那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监护仪上的仪器不是一瞬间消失的，它是慢慢地，一点点将数据降下来，一点点看着心跳越来越慢，而你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数据一点点下落，看着数据到底后最后几次间歇性微微地起伏，看到医生关掉监护仪上的警报，但你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痛苦，也不是扑面而来的，它会一点点地吞噬你，你看着护士在你面前记录数字，看着她的身体被盖住，而你甚至无法张嘴说话。 你只能看着，泪眼蒙眬地看着，无力地看着。 只要活下来，只要能看到每天新的朝阳与日落，只要能看到真实的欢笑与悲伤。 就足够了。 死了，就真得什么都没有了。 他还是沉默着，两人之间一时只剩下商蓁的抽噎声。 过了一会，他才道： “我知道。” 商蓁抬头看着他，他转头冲她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已经比那些人要幸运很多了。” 这个世界上平均每六秒就会有一个人因为交通事故而去世，相对于他们来说，他既没少胳膊也没少腿，虽然落了个半身残疾，但也勉强留下了一条命，也不能说不是一种幸运。 “今天下午我也给集团律师打了电话，大概两个月后做伤残鉴定。”霍应淮将手覆盖在商蓁的脸颊上，用拇指给她拭去眼泪：“如果按照伤情鉴定，我想我应该是二级残疾。” 她的眼泪很急，一串一串地不断往下涌，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只是对不起你了，这一辈子就要和我这个残疾的人在一起了。”霍应淮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曾经想放商蓁走，但是在这一刻，他自私地用了一辈子这个词。 商蓁哭得话都不会说，只能覆着他的手摇头又点头。 霍应淮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何况是安慰商蓁。 他只是在商蓁哭累了趴在自己床边的时候，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但他的眼睛依旧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雾霭氤氲，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商蓁是被霍应淮翻身的动作吵醒的。 毕竟他翻身还是需要两个人来翻，看到张叔和王叔善意的笑容，商蓁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 等霍应淮翻完身，她才拖着凳子拉到霍应淮翻过去的那一面。 “醒了就早点回去吧。{”霍应淮看着她红红的眼眶。 她的眼睛都哭红了，刚刚哭累了，被他那么拍着竟然也能睡着。 他皱了皱眉，说：“不要自己回去了，我叫司机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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