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应,没有带着骨气一走了之,此时便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先将节骨分明的大掌,探进水桶里,撩起水花,试了试水温。 确定不凉不热后,才缓缓开口: “有些凉,要不我再去兑点温水。” “不要!”温银妮在他脸上,看不到半分痛苦。 不知是他心态良好,还是心理强大。是真无所谓,还是强装镇定。 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怎么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富有磁性。 不愧是在台上唱红一片天的名角儿,他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不过是平常的只言片语,也引着她,往一个深渊里掉。 章锡成握着她的脚,轻轻抬起,又放入水中。 温银妮只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阵阵头皮发麻,连呼吸都顿重了两分。 章锡成全程没用半截葫芦做成的瓢,只用掌心撩起水花,浇到她脚背上,又替她轻轻揉搓着肌肤。 直到一颗豆大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泪珠滚烫,将他惊了一下。 “你就不怕,我没完没了,继续磋磨你吗?就算你给我洗脚,我也不给你工钱。” “我昔年在梨园行时,没成角儿之前,受得羞辱比这多,我从来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章锡成的确没想过她说的,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被羞辱时,他只有任由大脑一片空白,才能维持自己继续活下去。 “只是从前为了自己的理想,想成角儿,所以扛得住。现在为了自己的女人,想给阿月好一点的生活,所以忍得住。” 想要羞辱人,最后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拿了工钱,赶紧滚!”温银妮踢翻了那木桶,大家闺秀姿态全无。 明明捉弄人的是自己,怒不可遏的也是自己。 章锡成拿到了工钱,温银妮还是不甘心,赤着脚从身后追了回来。 倚着门框,嚷道: “章锡成,女孩子的脚很矜贵。你摸了我的脚,就得对我负责。” 她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了,甚至几乎是明示了。 章锡成若是那懂得跟女人周璇的,该要了这台阶,只他直接选择了当睁眼瞎。 温银妮在背后哭得涕泗滂沱,仿佛只要为了养活那个二手货,践踏他的自尊也可以,怎样对他都行。 在章锡成走后一柱香的功夫,她擦干眼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打探到了梁月盈的住处,坐着黄包车跑了来。 没看见章锡成,只瞧见了梁月盈,才送走几位病患,手里拿着微薄的银两,正往腰间的银袋子里装。 那患者又是千恩万谢,几乎要磕头跪颅,不停作揖: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梁月盈又叮嘱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方在余光处,瞥见了温银妮的身影。 “梁月盈!” 确定人都走了,她才从暗处现身,十分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 若不是她唤住自己,梁月盈真准备扮成睁眼瞎,当成没看见她。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装聋作哑直接回家。 明明是平静的目光,温银妮大概是自己心里有鬼,读出了嘲讽的味道。 “刚才看你有客人在,怕影响做你生意,给你留着面子,谁知道你给脸不要脸。” 这话从何说起?梁月盈可没准备领情。 “治病救人,靠的是宅心仁术,我会怕你三言两语的挑拨?就算你想诋毁些什么,患者也不会在意我的私德,只会看中我的专业水平。你不过白费心思,不如省省。” 梁月盈好言相劝:“免得我才救了他们的性命,你就污蔑他们的救命恩人。只怕世人大多知恩图报,不会放过你呢。回头就算我没指挥,他们为了我出头,呛你两句,甚至对你大打出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你!不要脸!”温银妮实在想象不到,她一个烂货,不找个地缝钻进去,谁给她的勇气还出来大言不惭。 “你抛夫弃子,能是什么好女人,如今又连累章锡成,跟着你颜面扫地,你还要脸么?” 梁月盈拨了拨鬓边碎发,哂笑道: “你这么激动,知道的,说你莫名其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抛弃的是你,连累的也是你。还是说,你是宋世山什么人,你是他娘,还是他闺女,我离开他,你这么生气做甚?” 她当亡命之徒:行。 章锡成与她风雨同舟:行。 温银妮这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行。 关她这妖魔鬼怪什么事啊,她确实不理解。 “别给我秀心态,你不就是仗着章老板宠着你,所以这么得意么?”温银妮上前一步,因着激动,而脸颊涨得通红。 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羞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顾自己名节,嚷道: “我告诉你,你别高兴的太早,章锡成为了哄我高兴,给我洗脚,不知道有多卑微呢。恐怕他都没这么哄过你吧。他那柔若无骨的手,触碰到肌肤,这种滋味,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享受过。” 给她的不是独一份,每个女人都有,看她膈应不,还觉得珍贵不。
第186章 他不可能给别的男人养孩子 梁月盈犹如受伤的小鹿,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反问了句:“你喜欢他吗?” 温银妮正在蓄力,等着她反击。自己再跟她打口水仗,大战几百回合。 忽然听她这样说,倒是把自己弄懵了。 “我让他纳你做妾,你干不干?”梁月盈又是跟了一句。 温银妮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羞辱自己,可就是认准了她没安好心。 心高气傲道:“你以为你是谁?男人玩腻了,就不要了的烂货罢了。我还用得着你施舍?信不信我让我父亲施压,叫章老板把你赶出去,我直接做他正妻!” 温银妮也知自己在嘴硬,因着父亲不会答应。 若是换了从前,章锡成春秋鼎盛的时候,温家都未必会允许女儿嫁一戏子,何况是现在,章锡成居无定所,四海漂泊。 “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吗?” 说实话,她还真有一点心动,只要章锡成要她,她随时愿意跟他私奔。 不过做妾,还是得考虑一二。 “我说的是真的,可惜锡成不会答应,因他眼中只有我。我也没那么大方,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爱的男人。”梁月盈轻嗤一声,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让她认清现实后,便没那兴致继续陪聊了。 梁月盈回到院子里,不顾温银妮被气得石化。 只不知怎么,腿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明明好了多时,原以为彻底没事了,可也深知,怎么可能真像正常人一样。 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得旧疾复发。也许是这两日接诊的病人太多,过于劳累。这双腿,到底没办法恢复到受伤以前了。 章锡成尚且不知,温银妮过来大闹了一通,回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他静默无声地进来,就见梁月盈双手合十,正在烛火前祈祷着什么。 “有什么事,是我们解决不了的,需要依靠神明?” 梁月盈闻声抬头,几乎是出于本能,笑意便攀爬上了眼角。看见他,本能地就很高兴。 只那笑容维持了一瞬,便凋零了。 “我是在祈求上帝,希望他老人家,能让我快点来月信。” 从前看一堆女人魔怔似的,经常接月信,她还觉得好笑。 如今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那种焦急。 “只是上帝不会管我,因为我违背了他的律法。” “是吗。”章锡成坐在她身边,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有些不解,阿月是生病了么?为什么要祈求月信。 “是。神说,未嫁人前不能发生关系,可我没还没过门,就把宋世山睡了。这是一错。神说,信与不信,不能同负一轭,可我明知宋世山不是基督徒,还是嫁给了他,最后导致过不下去。这是二错。神说信耶稣不可以离婚,我却百般要离婚,离不了,就逃婚。这是三错。” 她这样的罪人,错上加错,也难怪命运多舛,她想,神是不会保护自己的,只会惩罚他。 “月儿,你是为着我,才犯了这些错。我觉得这不是错,只是人之常情,至少不是你的错。”尽管章锡成不愿听见,从她嘴里提起这个名字。 还是收敛了情绪,耐着性子,安慰道: “若上帝真不愿原谅你,就让我代替你受这些刑罚。我宁愿这些痛楚千百倍的加在我身上,也舍不得你受一点苦。” 梁月盈莞尔,这么好的锡成,不知上苍为个要一直捉弄他们两个人。 “阿月,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夜宵。”章锡成想到自己给温银妮洗过脚的手,便觉得无比恶心。 他不该跟因着跟自己赌气,就践踏自己的自尊心。 “阿月,对不起,我手脏。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莫不如干脆剁掉算了。” 听他说得怪吓人,不由控制地去想眼前血腥场面。 梁月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住不适和恶心,牵起他的手,吻了吻。 “我能理解你的决定,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安抚过后,才道: “我还真有些饿了,想吃你做的点心。” “好。”既她不嫌弃,他很乐意为他的小公主服务。 起身去到厨房里做夜宵,梁月盈知晓不能再拖了,早早地给自己号了脉。 不出所料,是喜脉。 她眉头紧锁,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 章锡成带着沾了面粉的手,朝里张望一眼,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梁月盈不经意间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 尽管饿得很快,此刻也是胃口全无。 “锡成。” 他“嗯”了一声,站在那里没动。 “对不起。”梁月盈眼带悲悯,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只觉难以启齿。 “是我,有了身孕。” 章锡成忽觉颓败,长此以往支持他撑下去的强大信念,轰然倒塌。 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能量,可以继续包容忍受这些了。 “阿月,这些非你本愿,你无需跟我道歉。” 又不是她想留下他的孩子,便于将来继承江山;亦或借孕争宠,给自己捞点实质性的好处。 她是受害者,也属于遭遇无妄之灾,他实在没理由责怪她,只是心疼罢了。 “是宋世山的孩子。”梁月盈仍旧觉得很对不起他。 “是我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没做好避孕措施。” 她不是想要为自己开脱,只本能的惶恐,让她拼命想要解释些什么。 “阿月,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章锡成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定了这个孩子的生死。 “我们一直风餐露宿,带着个小孩子只会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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