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会觉得好笑,他的小妻子,对谁都和善,偏偏对自己,这般无情。 “阿月,我常常在想,若你不是我的枕边人,会不会对我好一点?你对那些无辜的孩子,那些底层丫鬟下人,都有恻隐之心,为他们呕心沥血,唯独对我不是。” 这也是他当时肯答应离婚的原因之一,如今看来,他打错了算盘,不管他是怎样的身份,她对他的态度,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一如既往地冷若冰霜。 “阿月,我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了你,我对你,比对我自己都好。什么都没换来,我也不奢望。只是为何,你却把你所有的冷漠,都给了我,温暖给了别人。” 她虽不是什么会发光的小太阳,可也绝不是万年冰山。只是她把温暖包容都给了别人,明明大方,却唯独对自己吝啬。 她没有答案,他亦没有期盼过: “你先上去休息吧,我在沙发上睡一晚。” 他的确困了,也担心她怀着身子,不能劳累。 “你去睡卧室,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去别的房间睡。”梁月盈低低道。 帅府这么大,再来八房姨太太也住的下,空着的卧房那么多,没必要睡厅堂。 “你不是有家规?不洗澡不准我睡床。”他轻笑了一声,实在倦极了,也没力气去洗澡。 “我执行力这么强,得执行啊。我想让你少讨厌我一点。” 平常都是他给副官下达命令,难得,有人敢给他下命令,他偏偏还心甘情愿被驯服。 “受伤了,怎么洗澡?伤口不能沾水。”梁月盈语气带着嗔怪,难得主动牵过他的手臂,已是准备一并上楼了。 下一刻,宋世山将她拦腰抱起,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眷恋道: “我怎么会讨厌你?我喜欢还喜欢不过来。” “你小心伤口……”梁月盈惊呼一声,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她只是弹片残留的地方,又有些隐隐作痛,倒不至于残疾的程度。 “乖,别动,让我抱会儿。”宋世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向上颠了颠,紧了紧她的身子。 又跟她装可怜:“我现在腿软手抖,恐保不住你。你要是乱动,我怕咱俩一起摔下楼去。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在你身下,接不住你,也替你挡着。” 她不言语,只觉他是疯子。 “搂紧我的脖子。”他笑笑,大方指教着。 像极了新婚夜,手把手指导他这个羞涩的小女人,该怎么履行妻子的义务。 梁月盈倒是没再跟她对着干,十分顺从地搂紧他的脖子,任由被他放在床上。 如他所言,既这家法是单为他定的,今日便免了一回罢。 这一夜,他倒是肯乖乖睡觉,大抵是累极了,对她向来上瘾,也没折腾到嘴边的美味。 倒是将梁月盈累了个够呛,半夜他又烧了起来,高烧迟迟不退。她替他取了毛巾,用冷水打湿,搁置在额头,又用酒精物理降温,在他床边守了半夜。 “小姐,我儿时听说,咱们梁宅有一婆子,怀着身子浆洗,弯了弯腰,那孩子就没了。” 双雁在一旁,眼见小姐劳累,已有了黑眼圈。 十分放心不下,跟着劝了句: “要不还是婢子来吧。” 梁月盈摇了摇头,替他擦了擦脸颊和脖颈,淡淡道: “双雁,也许你说得没错,是我欠他的。能还一点,是一点吧。” “婢子就知道,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眼见小姐移了性情,双雁心底有异样的感觉,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 “还记得您出嫁来江北时,就不肯让奴婢洗大帅的军装。你说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私人贴身衣物,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却肯为了服侍他,做伺候人的活计。小姐心里,还是有一点大帅的位置吧。” 还是真像这世上大多女人一样,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决定跟孩子的爹爹,好好过日子了么。 她心里替小姐高兴,却也有些担忧。 “要不婢子去军医院里,找秦医生拿药,回来您给大帅打点滴?” “不了。洋人极少输液,只有国人滥用抗生素。是药三分毒,回头身体对药物产生依赖和抗体,来日他若真上了战场,万一急需治疗和手术,有些药,要么不起作用,要么药效就没那么好了。”梁月盈没有反驳,只说着话,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 眼见高热退了下去,放心了不少,趴在他身边,想要小憩一会儿,缓缓合上了眼睛。 天亮后,她醒来是在柔软的大床上。 宋世山已经走了,窗帘拉着,明明是晌午,却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 双雁闻声进来,掩面而笑: “小姐,昨夜您累得睡着了,是大帅把您抱到床上去的。” “他一早就醒了么?”梁月盈低头看着自己被换过的衣物,窗帘的缝隙里,打进来一束阳光,好像时候真的不早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是您睡得太晚了。大帅已经回指挥部了,早上林副官过来,说要跟大帅一起讨论,攻打江南的作战计划。”双雁将窗帘拉开一些,便有更多光照了进来。 “大帅说,反正秦医生说了,今早能出院,他干脆就不回去了。” 梁月盈有些无语凝噎,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无赖倒是会偷换概念。 “你的衣物都是大帅换的,他走之前,还低头亲了小姐呢,下人们都看着,他也不避人。”双雁作为未经人事的少女,说起来,既替小姐甜蜜,又有些脸红。 “小姐,你们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刚成亲时的甜蜜。以婢子看,大帅有意复婚,不如你们重归于好吧?”
第238章 打碎的镜子,如何拼凑? “破镜重圆?”梁月盈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悻悻一笑: “再说吧。” 破镜重圆,本就是痴人说梦。 双雁见小姐没有排斥,一口否决,便知事情有回转的余地。不知该替小姐高兴,还是替大帅高兴。 梁月盈慵懒起身,盥漱过后,目光无意间瞥见梳妆台上的邀请函。 问道:“这是……” 双雁慌忙走过来,将邀请函拾起,顺手丢进垃圾桶里,搪塞道: “小姐不必在意,不知是哪个脏婆子送过来的。” 梁月盈看出了她眼神闪躲,知晓其中有鬼,从垃圾桶里,将那揉成一团的邀请函拾起。 眼见上面,印着一个熟悉的、久违的名字——顾南惜。 “她回国了?” 对,早听闻她回国的消息。 似乎没来过帅府,也一直没找过宋世山。 “不知她的腿怎么样了。” 但看邀请函上写着:顾南惜专场,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映。 “能继续演话剧了,说明她适应义肢适应得不错。她这次,是演朱丽叶吗?” “不是,她演罗密欧。”双雁替小姐绾发,一边不屑讥讽道: “一个女人,出了趟国,没了腿,还干起了反串。” 意识到章老板以前从事的京戏,就有男旦,恐惹小姐生气,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婢子是怕她打扰小姐的生活,只要她离大帅远点,她爱演什么演什么。” “现在电影业发达,就有演坏人的,也是心里不健康么?为艺术努力,都值得夸奖,没什么好嘲讽的。”随即,将那话剧票收好: “你差人去问问宋世山,若他有空,则同去。他不去,我自己也会去。” 她讨厌看女人做柔弱的菟丝花,乐于见女孩子独立自强,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就算她演技好,谁知道她私德怎么样。小姐,您现在有着身子,就不怕她恨你这个前妻鸠占鹊巢,要害你?”反正双雁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吐槽完,便是担心道: “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别人一定会怪你没有防备,嘲讽你傻。” “只要她台上的艺术好,就够了。我欣赏她的演技,又不是喜欢她这个人。我管她私德怎么样?总比专业技能差,光立个人设要强。”梁月盈看她这小模样,忍俊不禁,轻笑一声: “哦?受害者有罪论。她害了我,不去谴责她,还来辱骂我没有先见之明。那看来我出门前,的确得看看黄历,做个神算子才行。才能逃脱被人嘲讽谩骂的命运。” 只可惜,她根本不在乎。 别人爱说啥说啥,影响不了她。她不赞同别人的评价,但尊重别人发言的权利。 “放心吧,我会小心。富贵皆由天定,若真不行,我也不会马后炮的后悔。我讨厌别人当事后诸葛,自然得从我自己做起。” 她总不能因着有孕,不被宋世山囚禁在江北,倒是先被宋家的小姐困在帅府,她不能一辈子不上街。 吃过早饭,穿戴整齐后,便带着双雁,一起出了门。 门口两个警卫员,身形高大,像两根石柱子一般,一把上去,将她拦住了。 “夫人,得罪了。大帅担心什么时候再发生老夫人的事,所以特派我们来守护夫人的安全。不是监视,只是保护。” 梁月盈瞅着这俩愣头青,倒是有几分宋世山的做派,随口问道: “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其实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比如出门时,就从抽屉里摸出了那把枪,随身携带。 双雁的话没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报告夫人,我们从前在大帅属下,一个是侦察兵,一个是野战军。”警卫员回禀完,便是给她敬了个礼。 “估计都在军事演习上,取得过数一数二的成绩,若是草包,大帅也不会指派过来。”双雁在一旁小声道。 看那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非同一般。 “小姐,您跟别人还真不一样。人家出身高贵,都是娇滴滴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怕骂人也有丫鬟冲锋陷阵,打人也有小厮代劳。自己则永远保持高贵优雅美丽,下人丑陋就无所谓了,奴婢又不是人,只是工具罢了。”双雁与她走到汽车边上,边有警卫员拉开了车门。 与她小姐一并坐上了汽车,继续道: “你就算不喜欢依赖男人,以后有了这俩打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有他们保护,省得自己开枪,手上沾血。” 尤其双雁见这俩门神,十分怀疑,他俩手上保不齐已经沾了不少鲜血了。 “我只是怕宋世山对我太好,习惯了之后,被他养废了,就少了警惕心。心甘情愿当菟丝花,将来被踹了的时候,与社会脱轨,不能自力更生。”梁月盈抿唇一笑: “我看起来有那么固执么?如今为了孕期安全,不是已经舍弃了黄包车,改坐军用汽车了么。” 她的确不想奴役下人,有时也会转变心态,付给她们工钱,又给了足够的尊重,那么差使也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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