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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宋子衿说起这位未婚妻，便是打开了话匣子： “她很优秀，留学时，曾跟我是同学。就是身世坎坷，母亲因为要嫁给一位流浪画家，被她外婆赶出了家门。她出去留学的费用，也是外婆出的。” 梁月盈触景伤怀，下意识问了句： “后来，那位画家背叛了她？” “没有。”宋子衿笑了笑，继续道： “只是她父亲后来身体不太好，染上腿疾，又很快失明。不得已，外婆才将她母亲和她，一起接了回来。” 对于旁人的私事，她不便多打听。 不知那位画家过世了，女人带着孩子，重新投奔娘家； 还是画家病入膏肓，女人为了孩子的生存，选择向现实妥协，抛弃了自己的神明。 只喃喃自语道：“我倒是有几分羡慕她。” 羡慕她曾经那么勇敢的飞蛾扑火，短暂触碰过花火。 宋子衿未置可否，只“呵呵”干笑了两声，开始着手她这个案子。 “梁小姐，我们谈谈你这个离婚案。”
第167章 不折两条肋骨，还想出这个门？ “好。”梁月盈一本正经坐好，准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坦诚地面对自己律师，绝不藏着瞒着。 “小妹跟我说，你只要离婚，可以一文钱都不带走。”宋子衿的目光，始终落在当事人的档案上。 “我不配。”梁月盈一向悠然，头一遭如此拘谨。 绞着自己衣衫一角，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只要他肯答应离婚，没有任何附加条件，都是困难重重。” 宋子衿点了点头，的确，不得不承认她说的。 “虽说南京颁布了法律条例，但离婚也不是仅凭一张嘴说，还得讲究事出有因。”宋子衿不妨又跟她说得仔细些： “小妹说，你之前小产过一个孩子，可有医院开具的堕胎证明？” 梁月盈摇了摇头，孩子已然安息，她都没能保护好他，就不能再让他成为、帮助自己离婚的筹码。 “宋世山纳姨太太，可以么？” “您说呢？”宋子衿很快打破了她的幻想： “男人要休妻，只是一句话的事。女人要离婚，需得经历千难万难。” 而且宋世山若是不屑于强权压下，只说自己没纳姨太太，谁敢提供他纳妾的证明？ 尤其，在一夫一妻制刚盛行，还没有上升到法律时候。 梁月盈自然知晓，蓦地有几分佩服宋朝那位执意离婚的女词人。 她不信七百多年前能离，现在不能。 宋子衿张了张口，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 门外亮起了车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迎面袭来，惊起枝上一簇夜莺。 宋子衿才起身，林副官已将门踹开了。 二话不说，走过来便给他上了手铐。 “跟我们走一趟。” 逮捕令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林副官对这样的文明人，最后的体面，就是没用力推搡。 否则连踢带踹，不折两根肋骨，不可能让他出这个门。 “林副官！”梁月盈眼见闺蜜的哥哥，受自己牵连，要被带出了门。 已从身后追了过去：“你凭什么抓人。” “夫人。”林副官和善笑笑，只那笑容不达眼底。 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客气：“是属下该死，竟没看见夫人，第一时间跟夫人打招呼。” 说罢，不忘立即给自己找补回来： “不过谁能想到，堂堂大帅夫人，深夜不在帅府，跑到律师所里来谈心？” “放心。我马上就不是大帅夫人了，你也犯不着继续献殷勤，以后可以再去新主人那摇尾巴。”梁月盈冷冷道。 因为忌惮宋世山，而对自己的尊重，她不稀罕。 因着一旦与宋世山决裂，那些拍马屁的，便都不会再有。 倒不如因着敬重她的医术、人格，从而佩服，这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自己挣来的尊严。 “不知夫人深夜在此，所为何事？”林副官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只不以为意。 “有什么事，是咱们大帅解决不了，而这个小白脸能帮你的？” “林副官，你僭越了。莫非你是我丈夫，我去哪儿还得跟你汇报一声？”梁月盈厌烦了跟宋世山有关的一切，一个无法无天，一个狗仗人势。 “就算你是我男人，我也有权保持沉默。” 林副官被扣了这么一大口锅，生怕被大帅听见误会，治自己的罪。 连忙低头，撇清了关系： “夫人言重了，属下不敢。只不过是替大帅问问。” “我不是宋世山买回来的家奴。”梁月盈几步走到门口，不准他们带走宋子衿。 坚持问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有人说他知法犯法，犯了叛国罪。”林副官把玩着手上的勃朗宁，左手转到右手，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神色。 也是，宋世山的贴身御用副官，需要把谁放在眼里。 含糊不清道：“这是公事，我们不过奉命交差，夫人若真想知道，去问大帅吧。” 随着林副官一声“收”令，梁月盈阻拦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人带走。 出了门，几辆军车扬长而去。 宋子美从后赶来，惊恐地望着一路汽车尾气。 “阿月，怎么办！” 她好后悔当初撺掇哥哥，救闺蜜于水火之中。 “我不该自不量力。”宋子美挽着梁月盈的手臂，有病乱投医道： “是我做错了，你去求求宋大帅好不好？让我进去替他坐牢，把他换出来。” “子美，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梁月盈搓了搓她纤肩，望向她身旁的女孩子。 “二嫂。”宋子美回到那女子身边，一脸歉疚： “都是我不好。” 梁月盈这时候才发现，被子美叫做“二嫂”的女人，跟宋子衿工作室里，合照上的那个女孩子一样。 “子美，不是你的错。你哥哥是成年人，就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二嫂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若他听风就是雨，自己没有判断力，那今天就算你不怂恿他，明日也会受别人蛊惑。我又怎么敢对他托付终身？” 宋子美知道二嫂在安慰自己，因着哥哥对于旁人，自然不会耳根子软。 但对自己极宠，习惯性地不愿让自己失望。 “二嫂，我一定会想办法。要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我就去跟宋世山同归于尽。” 宋子美这么说，丝毫不担心宋世山的太太会侧目。 甚至抱着梁月盈的手臂，哭哭啼啼： “阿月，你说宋世山会不会对我哥用刑啊，他们该不会打他吧？那些泥腿子打人都下死手，军法都好恐怖。” 当初鼓动哥哥去维护正义时，还满怀豪情。 如今看着哥哥被抓走了，什么女权都不想要了，只想要哥哥。 “阿月，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没用？我真的是很懦弱的一个人。” 忽地很佩服那些为自由和平权奔走，甚至牺牲流血的人，她想她不是。 她不够坚强，也不够勇敢。 只她自己可以冲锋陷阵，可她不能对不起嫂子，豁不出去哥哥呀。 二嫂抿了抿唇，看向梁月盈的眼神，没有一丝埋怨。 开口道：“梁小姐是在打离婚官司么？子衿跟我说了。” 梁月盈正欲开口致歉，就听她继续道： “我很佩服他，维护法律的尊严。他虽进去了，可我还在这。如果你想离婚，我能帮你继续打官司。我的专业水平，不比他差。”
第168章 这是你新找的小白脸？他护得住你么 梁月盈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这就是夫唱妇随，虎夫无犬妻么。 “我们当初学法律，就是为了保护弱势群体。我很欣赏子衿，作为男权社会的得利者，却没有维护男权统治，还愿意为女性争取权利和利益。”二嫂几句话说完，只让梁月盈觉得肃然起敬。 这份心胸和眼界，她自愧不如。 没再同她继续寒暄，乘着夜色，往宋世山的指挥部里走了一趟。 若是叫宪兵队抓去，还有回旋的余地，被江北军捉了去，不死也得扒层皮。 梁月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宋世山，怕跟他浪费口舌，让子美的哥哥在狱中多受磋磨。 军中监牢里，她甚至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左右两名亲兵拦下了。 “夫人。” 梁月盈没有撒谎的经验，根本骗得过慧眼如炬的江北军。 没有假传宋世山的军令，只说：“不要对我朋友用刑，我现在会去找宋世山。” 提前过来打声招呼，不管有没有用，至少能稍稍安心一点。 从前一向不屑于利用他的权势，此刻发现没有更好使的，不得不向形势低头。谁叫形势比人强。 “夫人，我们只是看大门的，我们说了不算。”江北军没有谄媚，也没有狐假虎威，公事公办道。 “我只是想进去看他一眼。”梁月盈不见到人，始终不放心。 “夫人，没有大帅发话。就算是只苍蝇，我们也不能放进去。”江北军上前一步，将她挡了个结结实实。 免得她往里闯，底下的人，又不敢伸手阻拦，跟夫人拉拉扯扯。 “里面的人不准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许进去。” 梁月盈深呼吸一口气，走之前，还是故弄玄乎地嘱咐了一句： “宋律师与大帅同姓，便是本家。谁要是不长眼冲撞了，回头宋律师恢复清白之身，到帅府为座上宾。今日为难过他的，给我仔细你的皮。” 梁月盈从监牢里出来，便立即赶往了指挥部。 宋世山正同几位下属吞云吐雾，听见警卫员的禀告，抬起头，朝着窗外望过去。 两名副官对视一眼，很有眼力见地相继离开，警卫员将夫人好生请了进去。 “去看过他了？”宋世山兀自开口。 “你把他放了，这事与他无关。”梁月盈只看了宋世山一眼，便已藏不住的眼底的厌恶。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连累无辜。” “无辜？”宋世山咀嚼着小妻子的话，玩味笑道： “这就是你新找的小白脸？他护得住你么？” 想起林副官抓了人，过来禀告的时候说，那律师身形消瘦，个子不高，弱不禁风。 一看就是个留洋回来的白面书生，喝了两年洋墨水，以为学了自由与平等，就敢在江北横行霸道。不用拜码头，就直接在太岁头上动土。 “原来你喜欢那样的？” 有一团火在他胸口灼烧，让他觉得屈辱。 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一拳能打死三个，亏他的小妻子，还把希望寄托在那种白条鸡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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