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安轻描淡写:“这边的银行有事务。” 陈展星又按了台灯的开关。 玫瑰花暗了下去。 他问:“不是担心她而来?” “有你在,我不担心。”彭安说,“警方没有直接证据,金律师给她做无罪辩护还是可行的。” 陈展星拿出一支烟,摸了一下口袋,没有火柴。他用指尖夹起烟:“你不怕她死在我的床上?” 彭安:“陈大少爷愿意去东五山赎罪,应该舍不得杀她吧。” 陈展星见到烛台上的火柴,过去划出一根,点上了烟:“我现在悔不当初。” 彭安点头:“下辈子活在愧疚里也挺好。” “我在她身边赎罪一辈子。” “以那个女人的性格,你的胜率很低。” 陈展星连抽两口烟:“难道你的高?” “我没有兴趣掺和你与她的事,我只是给你陈述事实。” 陈展星吐出口里的烟雾,凑到彭安面前:“你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拥抱吧?” 彭安冷冰冰的:“别靠太近,你也很恶心。” 陈展星了解彭安。彭安不喜欢搂搂抱抱,可是有许多女人想和他亲密。这让彭安觉得,女人的麻烦大于男人。其实他谁都不理。 陈展星:“早叫你来香港,你迟迟不动,这次是什么紧急事件,逼着你离开?” 彭安:“打仗了。”很正当的理由。 “坐船累了吧,早点休息。”陈展星叼着烟出去。 门才关上一会儿,彭安听见有动静。 陈展星跟陆姩遇上了,正在说话。 彭安开门:“有什么话不能回房说?” 陈展星挑了一下眉:“你大可装作看不见。” 彭安站在那里看着。 陆姩趁着这一个空档,甩开陈展星回房了。 陈展星对着好友说:“电灯泡。” “打扰了。”彭安关上了门。 * 夜很长,彭安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他摸了摸自己的肋骨。 被两团肉贴过的皮肤还是不舒服。 彭安的病症并非无药可解。 说起来,还是陈展星的发现。大学的某一天,陈展星调侃说:“彭安,你不抽烟,不亲近女人,那赌博吗?” 彭安表示没兴趣。 “你总得培养一个消遣时间的喜好,酒有麻痹作用,也许能治一治——”陈展星本要说“你那古怪的毛病”,念及二人是舍友,又是同学,他转了口,“你那特殊的癖好。” 那天,陈展星开了一瓶洋酒。 彭安浅酌了几杯,确实能舒缓神经,算是降低了他对肢体接触的敏感度。 陈展星一群人去夜总会,彭安跟着过去,只是喝小酒,当酒精浓度到了某一个量,他能允许别人给他捶捶背。 彭安起来看时间,只过了四十分钟。 他无需征询陈展星的意见,去到餐厅,从酒柜拿出一瓶葡萄酒,倒满整整一杯,他一口灌了大半。 “你在这里做什么?”寂静之下,女人的声线低缓轻柔,像蝎子吊起了如钩一样的尾。 彭安只开了酒柜边上的灯。 陆姩倚在暗沉的墙上,犹如一团模糊的影子。 他说:“我在船上颠簸了几天,晚上有点失眠。” “想要借酒入睡?”影子展开攻势,要将他拢进去。她边说,伸出手指。 彭安以为她要碰他的脸,偏了偏头。 她却是一把扯住他的眼镜链,把他的眼镜拉下了鼻梁。 这条链子正是她送的那一条。 来香港之前,彭安要摘下这一条链子。行程很赶,上海到香港的船票已经排到了五天之后。彭安动用关系,和一个旅客换了当天的票,上了船才想起这一条链子。 海面卷起浪花,眼镜滑了一下,被链子牵住。否则就要掉海里了。 于是,他不摘了。 彭安手忙脚乱,推了推眼镜:“陆小姐上次说的有道理,我没了眼镜,和半个盲人无异,有这链子,再遇到眼镜掉落的意外就不怕了。” 陆姩似乎是信了这一说辞,问:“是什么酒?” “葡萄酒。” “自从我和命案扯上关系,我也夜夜难眠。”她从酒柜里拿出一个空杯,“共饮一杯?” “陆小姐以前喝过酒吗?” “酌几口,醉不了。”她弯弯唇。 一切都很危险,无论是时间、环境以及半明半暗的灯光。彭安要退。 “给我倒酒。”她一声令下。 他战战兢兢的:“陆小姐,你尝半杯就好。”他给她倒的这一杯,连一半都没有。 陆姩的酒杯轻轻碰上他的杯子。 玻璃和玻璃发出清脆的碰撞。 她仰头一饮而尽。 颈线如天鹅,修长流畅。 她喝得太急,被呛到咳了起来。唇上被沾湿,她咬了咬唇,将唇边的一滴酒咬掉。 饱满的唇瓣被牙尖扯住,又再弹回来。 彭安咳得比她厉害:“陆小姐,不要喝那么急。” “在东五山的时候,我哪能喝酒呢,就连喝的水有时都是半凉的。”她的眼睛像泡在了酒里,水润润的。 他立即垂眼,却又发现。 陆姩右手举杯,左手抱臂托起了两团肉。 不知是故意,还是忘记,又或者纽扣松了……她的衬衫敞开三个扣子,衣襟处嵌着晦暗不清的沟。 因为高,影子很深。
第41章 陈展星和张均能不约而同,望向彭安。 彭安又想落荒而逃。 陆姩搁下酒杯,突然扶了扶额头:“哎呀,头有点晕。”说着人就倒向了彭安。 如果彭安要躲,那陆姩可能就要摔个狗吃屎,但如果他不躲……平时转得飞快的脑子似乎在酒精的作用下迟钝了。他一动不动。 陆姩靠在他的肩膀:“彭安,我是喝醉了吧?” 彭安的双手无处安放,也不敢去扶她,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 陆姩抬起头,见到的是他绷紧的下颌线,仿佛连毛孔都竖着刺。而她依靠的这一个肩膀僵硬得像是石化。 美人在怀,他却视死如归。 她暗笑在心底,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彭安险些跳了起来,这个女人隔着衣服在挑逗他的后腰。她勾一下,划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却把强烈的触感传到了他的尾椎。 “陆小姐,你醉了,不如早些——”彭安话还没有说完。 她用食指按住他的唇,说:“你不是失眠吗?我也是失眠,两个睡不着的人——”她上下夹击。 他濒临危险的边缘。就在他将要狠狠推开陆姩的时候,灯光大亮。 他迅速后退。 陆姩差点没有站稳,她扶住酒柜,扫向门边。坏她的好事。 陈展星笑得意味不明:“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陆姩扣上了衬衫扣子,跟彭安一样,系得严实。她打了一个哈欠:“睡了,晚安。”她上楼了。 陈展星很遵守游戏规则,他听到楼上传来陆姩关门的声响,才说:“彭安,艳福不浅。” 彭安背过手,擦了擦自己的腰:“三更半夜,你还没睡?” “你们不也是三更半夜还没睡吗?”陈展星说,“在我的房子里,在我的酒柜前,端着我的酒杯,喝着我的美酒,干着我不知道的勾当。彭安,我觉得我被冷落了。” “你自作自受。” “我很好奇,如果她得寸进尺,你是继续顺从呢?还是现出真身。”陈展星幸灾乐祸,“这个女人应该很讨厌被欺骗。”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想抱得美人归,而我,拆穿就拆穿,大不了形同陌路。”彭安很洒脱。 “你说你期待我和她的戏,我却更期待你和她的。她对你的优待都是因为你的一副假面具。” “放心,我和她始终不及你和她的精彩。今天开了你的一瓶酒,你如果心疼,就把账单给我。”彭安转身要走,“睡了。” 陈展星喊住他:“对了,你过来是因为银行业务吧?” “对。” 陈展星:“云门的资金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彭安:“老规矩,按时计薪。” 陈展星:“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 * 彭安一大早就去办他所谓的“银行业务”。 陆姩再打电话去上海巡捕房。 接电话的人是田仲:“张巡捕回来上海以后,联系不上你,启程去香港了。” 陆姩留给张均能的联系方式是那一家海边客栈的号码。 唯有通过这一方式了。 服务员记得她,问:“案子是不是破了?” 陆姩:“等警方通报。” “对了,前两天有一位上海的张先生打电话询问你的消息。他留了一个香港的号码,让你联系他。”服务员把号码报过来。 陆姩记下了,拨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人是张母,说:“均能还在船上,可能中午才到香港。” “打扰了,伯母。我下午再联系他。” 到了三点多,陆姩再打电话过去。 终于联系上了人。 他笑着说:“陆小姐,我刚刚抵达香港,现在住在我父母的朋友家。我有三天的空余时间,之后接我父母回上海。” 陆姩这时简单说了说案子。 他问:“警方查到了什么线索?” “也许什么线索都没有。金律师为我做了保释,我不能离境,唯有等警方破案。” “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一面,详细说说。” 马骝几个的出现,令陆姩警惕,她一人出门或许有危险,她把大住址的地址报给了张均能,说:“彭安也在,还有陈展星。” 张均能顿了一下:“嗯,我过去可能要一个多小时。” 陆姩算一算时间,一个多小时,二人再聊案情,估计就到晚饭时间了。她去厨房看了看。 如果不是陈展星主动说起,她不相信之前的一日三餐是由他准备的。厨房收拾得非常干净,一点也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忙活过的景象。 菜很新鲜,都是早上运过来的。 她盘算着菜色,走出厨房。 陈展星叼着烟下来,靠在楼梯栏杆:“你肚子饿了?” 陆姩不搭理。 他抽了一口烟:“我心心念念盼着陆小姐能从东五山出来,以为你能贯彻你的美人计。” 陆姩现在玩的也是美人计,只是换了一个对象。她自觉是在做好事,要将彭安拉出陈家的泥潭。“东五山那个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如果我没进去,还能说仗着几分姿色,但我在里面熬了那么久,憔悴得不得了,我怕我刹不住陈大少爷。” “陆小姐如果照一照镜子,就知道你有多美丽。我喜欢陆小姐不得不的样子。”陈展星着迷的是那睥睨天下的娇俏,妩媚又藏有计谋的眼神,勾起他的征服欲和掌控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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