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能客气地说:“麻烦陆小姐了,其实我就算吃碗面也能填饱肚子。” 陈展星嗤笑:“真想吃面就该在她煮饭前说。” 陆姩朝张均能笑笑:“张巡捕,劳烦你帮忙询问案子进展,我更要感谢你。” 陈展星又说:“金律师是在香港有他的律政圈子,你去问金律师,一样能追到案子进展。” 陆姩冷脸:“陈大少爷吃饭时,怎么喜欢吧唧吧唧的?” 陈展星夹了一个大鸡腿,一口咬住,不说话了。 既然提到这一个案子,张均能问:“陆小姐,你被鹰记盯上了?” 彭安听到“鹰记”二字,看向陈展星。 陈展星自顾自吃饭。 陆姩点头:“我暂且不露面。” 既然鹰记是帮派,张均能不免看了看陈展星。 在上海的帮派中,云门是数一数二的,张均能知道云门要迁移。陈大当家坐守上海,但陈展星在香港一待就是几个月,似乎验证了“迁移”的说法。 云门初来乍到,的确是宜躲不宜攻。 饭席上还算是安静。 彭安不喜欢在饭桌说话。 陈展星像是要弥补自己前几顿的辛苦下厨,夹了许多菜,碗里堆成小山一样高。他称得上是大快朵颐。 陆姩时不时瞪一瞪彭安。 见他和自己离得那么远,与陈展星却是那么近,她觉得刚才在厨房的训话还是太温和了。 张均能给陆姩夹了一块鱼肉:“陆小姐,东五山的伙食不太好,你出来之后要多补补身子。” “谢谢你,张巡捕。” 长方餐桌上,只有这一端的人在说话。 那一边的两个男人埋头吃饭。 四人心思各异,终于吃完了晚饭。 彭安生怕陆姩又要让他边洗碗边听训,他放下碗筷,学着她昨天佯装酒醉的样子,扶了扶额头:“上海到香港的旅程比较奔波,我有些累,先上去休息。” 大弱鸡的神态比起陆姩有过之毫不及。 陈展星一手将彭安的碗筷收了过来:“不如我来洗碗。” “我冒昧前来,让陆小姐忙了一个晚上,我来洗吧。”张均能清秀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笑意,“陆小姐住在我家时,就知道,我在我们家就是负责洗碗的。” 陈展星看过一眼。原来她在上海时住在张家。彭安果然把人托付给了这个巡捕。 陆姩:“张巡捕,我自己来就好。” 张均能:“那就一起吧。” 和张均能一起在厨房忙碌,陆姩说话轻声细语。 张均能问:“陆小姐和陈先生,是不是冰释前嫌了?” “我的字典里没有‘冰释前嫌’这四个字,冤仇就是冤仇。” “云门在上海风生水起,不是没有原因的。陈展星身为陈大当家的儿子,并非泛泛之辈。” 陆姩点头:“张巡捕,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心里有数。” “陆小姐是聪明人。”张均能点到为止。 * 夜幕降临,昏黄的灯映照着绿树,犹如一抹柔和的纱,将花园里的二人照得温暖而安宁。 于是外面驶来的车辆动静尤其明显。 不止有一辆。张均能耳尖,听到几辆车子驶过来。他立即停住,第一反应就是将陆姩护在身后:“有人来了。” 陆姩也听见了,而且看见了。 银色月光照出了几道身影,那是从第一辆车下来的人。之后又有车子停下。 陆姩:“是冲这里来的吗?” “恐怕是。”张均能备着枪,他的右手已经搭在腰间,“你进去。” 对方大约有十几人,为首的一个抬脚踢了踢花园外的大门。明显是来者不善。 陆姩:“张巡捕,我们都进去躲一躲,对方人太多了。” 对方一人喊话:“杀人凶手就是住在这里?” 陆姩在那天晚上的茶餐厅听过这一把声音,这人是叫……肥强?她说:“是鹰记的人。” 张均能迅速拽过她的手,向你退:“陆小姐,你进去。” 肥强又喊话:“要了我弟兄的命,还拿了我们的东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东西交出来,我放你一马。否则你们全部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张均能拽着陆姩进去。 她急急地说:“张巡捕,你也躲一躲。” 他推她进去,却是关上了门。 紧接着,一声枪响打破了暗夜的宁静。 陆姩心下一惊。 “这里暴露了,不安全。”喊话那么嚣张,陈展星自然听见了,他手上多了一把枪:“你跟着彭安离开。” 她没见过枪林弹雨,她的杀戮都是工于心计。如今这样直截了当一击致命的场面,和心计无关。 换言之,张均能随时可能丧命。 “他们的目标是我。”陆姩说着,要去开门。 陈展星将她扯了过来:“听着,这里暴露了,对方是鹰记□□,他们连道理都不跟你讲。厨房阳台有一道侧门,门外有备用车,你先离开。” 交战声起,传来每一下都像是打在了她的耳尖。 “对方有十几个人,你想凭你和张巡捕两个人去对付吗?”她在东五山抛弃了李黛,愧疚至今,“事情因我而起……” “时间紧迫,我没空跟你讲述云门逞凶斗狠时的大场面。”陈展星低低地说,“你走了,我们才能无所顾忌。你要做的是照顾好自己,不要成为我们的软肋。” 这时,一枚子弹穿透大厅的玻璃,窗边的花瓶骤然碎裂。 陈展星立即关上灯。 陆姩的眼前一片漆黑,同时她被他拥进怀里。 只一秒,他又放开她,承诺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袖手旁观。” 她怔了一下,听他说过许多话,好像只有这一次才带点真心。 他拉开门要出去,将关门的时候。 她忽然拉住他。 紧接着,原本盯着大门的三人迅速朝这里射击。 陈展星已经来不及退回门里。他可以闪,但如果他一躲,陆姩就成了活靶子。千钧一发之际,他转身扑向她。 陆姩听见,“砰砰砰”的枪响以及他的闷哼几乎是同时响起。 陈展星用脚一勾关上了门,喘气又粗又急。 她的脖子有些僵,转头去看。 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故意在陈展星开门时拉他,给门外的枪手制造射杀的机会。她赌他不会弃她而逃。 她赌赢了。 他中弹了…… 楼梯那边有手电筒照过来:“陆小姐。” 不怪彭安这么迟才出现。第一声枪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在浴室洗澡。他穿上衣服,再收拾东西才下楼来。 有了光,陆姩见到了陈展星背后迸出的血。他气息由急变慢,越发虚弱。 彭安扶了扶陈展星:“我通知了金律师,支援的人开始出发了。” “带她走……”陈展星费力去拉她的手。他没什么力气,手指只是在她的手背划了一下。 她的表情藏在阴影里。 他低不可闻地说:“如果我这次侥幸不死,我们的恩怨就……”剩下的话模糊不清,他闭上了眼睛。 她猜到他的意思,如果他这次侥幸不死,恩怨就算了了吧。 彭安手上迅速,简单为陈展星止了血,说:“陆小姐,我们从侧门走。” 陆姩问:“他死了吗?” 彭安答:“暂时没有。” “张巡捕在外面。” “他的射击成绩是警校第一。你留在这里,他反而分心。” 张均能恰巧就在窗外:“陆小姐,我能应付,你快走。” 陆姩心一狠,跟着彭安走。走了几步,她回头望。 陈展星无声无息,像是已死去。
第43章 忍耐着。 车子驶过狭窄山路,投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影。风儿轻轻吹,树枝微微摇,车轮碾过碎石。 陆姩打开车窗,发丝拂过脸颊。她只听见发动机的声响。 在得知魏飞滔死了以后,她对自己的这条命毫不在乎。彭安告诉她,她遗漏了一个人,那个人也在她男朋友的死亡现场。于是她又有了目标,继续复仇。 一旦陈展星死了,害得她男朋友死亡的相关人员就全没了。 东五山的□□全都逃了出去。她上个月去过估衣铺,店门紧锁。她猜测,这一个联络点已经暴露,她联系不上董孟。 她闭上眼睛。 彭安侧了侧头。 她像是睡着了,全身泄了力气,只靠座椅支撑全身重量。 车子到了山脚,陆姩突然睁开眼睛:“那个喊话的人说,我杀了他们的弟兄,还拿了他们的东西。” 彭安问:“你拿了吗?” “我没有动尸体。如果熊建真的丢了东西,要么被警方收了,要么被凶手收了。”她的笑有些嘲讽,“我更倾向于是凶手拿走了。我给不了什么东西,我想鹰记不会善罢甘休。” “陆小姐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她望着车灯照亮的路,“我们要去哪里?” 彭安:“云门有一间空置的商铺,我们暂且去那里避一避。” 陆姩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手上沾了血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上的,明明她没有去碰陈展星的伤口。又或者是在他拉她的那时候? 她搓了搓手,又用衣角去擦。干涸的血迹像是粘在她的掌纹里,擦不掉。 她用指甲去抠,终于把血迹一点一点抠掉。 自出事至今,彭安冷静果断,好像没有关心一下陈展星的伤势。陆姩心生怀疑,难道陈展星是做戏? * 车子停在商铺外。 店铺上方的招牌写有四个大字:福源布店。 彭安拿钥匙开了店门,二人迅速进去。他关上门,把拉闸拉紧再反锁。他按亮了灯。 门边挂了几骗布料,花纹簇拥着颜色。墙上一个大号的告示牌列举了布料种类和价格。店铺左边,一把楼梯通往二楼,右边的木质长柜上只有寥寥几匹布,难怪说是空置的商铺。 彭安:“这里离中心区比较远,人少,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陆姩靠在门边:“我们藏在这里,他们知道吗?” “他们是指?” “张巡捕。”她顿了一下,“陈展星。” “这里是云门的地盘。陈展星交代过,一旦有意外,我就带你来这里躲一阵子。”彭安自始至终没有说起陈展星的伤势,好像陈展星是个没事人似的。 陆姩觉得,彭安的反应比陈展星更真实,也许陈展星根本不是重伤。只是这么一想,她又心有不甘:“我来到这里,像是从了陈展星一样。” “陆小姐,我有一句不该说的话,陈展星他……” 她横过去一眼:“你知道不该说,那你说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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