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平息与校队之间的矛盾,也不知道该如何消除全校上下对自己背后耍手段的骂名,但自己闯的祸,只能自己默默去承受。
自怨自艾的叹了一口气后,他拿起了蒋丹丹留给自己的那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痛饮。
第59章 那年夏天的篮球(1)
“老秦,你知道元宵节撞上周六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吗?”
商业步行街上,人潮汹涌,街灯上悬挂的红灯笼,与街灯下贩卖小红灯笼玩具的摊位遥相呼应,初春凉意未尽的空气里被各种街头小吃的美味填满。人们衣着光鲜,三三五五结伴而行,从半空中俯瞰下去是一片片五颜六色没有规律的色块。偶尔有调皮孩童的哭喊声从人群深处传出,声色豪迈到六亲不认且撕心裂肺。
刘嘉宇穿梭在人流中,左手手持一支巨大羊肉串,滋滋冒油,秀色可口,右手紧握一根巨大的糖葫芦,糖衣和芝麻如飞絮一般抖落。他吃相极其生猛,近乎六亲不认且撕心裂肺,周遭无论是顺行还是逆行的人流,在离他还有 1.5 米的距离时纷纷避让,仿佛那羊肉串是亢龙锏、糖葫芦是打神鞭,稍微离的近一点,元神都能被打出窍。
秦双要不是图刘嘉宇这一身拒人 1.5 米之外的天罡正气十分方便,他可真想从路边信手捡起一个垃圾桶,将这厮倒扣着塞进去,然后叫一辆货车将其送回母星。
“你现在吃这么多,待会儿到了餐厅你还吃得下吗?”他没有回答刘嘉宇的第一个问题,相反询问了一个更为迫切的问题。
“吃得下,当然吃得下。我们现在可是长身体的时候。倒是你,以前好歹也是一名校队队长,长达三年的高中生涯里有过不少高强度训练吧?就算今年没怎么运动,你的基础新陈代谢也应该比我强,你比我更应该多吃点才是呢。”刘嘉宇一边煞有其事的说着,一边大口嚼着羊肉串。
“中国人现在的肥胖率已经快赶上欧美了,大概全都是因为‘我们现在可是长身体’这句话引起的。”秦双十分嫌弃的说道。
“先不说这个了。老秦你想想看,今天,元宵节呀!”刘嘉宇高举起手中的糖葫芦,犹如拔出了石中剑的王者一般亢奋的说道,“按照咱们中国人的传统,过完元宵节才算真正过完新年。你想想,我们生平十几年,除了小学寒假有可能会放到元宵节之后,初中、高中哪里还能有这样的幸事?尤其我们高三,恨不得过完除夕就得回学校上课。”
在秦双的印象中,他确实很多年没有过了元宵节了。尽管元宵节的氛围一直以来都被打造成了小春节一样的喜庆,电视台晚上同样还会直播晚会,甚至还有传统美食被冠以同样的名字,但现在看来,这些对自己来说似乎都很陌生且遥远。
正如刘嘉宇所说,初中之后的寒假很少有放到元宵节之后,而大部分时候元宵节还都是周一到周五的某一天。于是这些年的元宵节,都是校外万家灯火一片欢乐,而他们只能在校内顶着灯火背诵课文。
“但凡元宵节在星期天都不行,住校生还有我们高三学生,星期天下午都得回学校了。所以老秦你想想,要让元宵节赶上一个周六有多么不容易?我研究过往前十年和往后十年的老农历,不可不谓是百年难遇啊。”刘嘉宇继续说着,他对于元宵节赶上周六这件事的反应,不亚于亲眼且还是第一个观察到了九星连珠。
“是啦是啦,我们能赶上这么重大的节日,你确实得多吃一点以示庆祝。”秦双无可奈何的应付着说道。
“可不嘛?要不是这么凑巧的赶上了元宵节,咱们以前大院里的发小们还真不好约。”刘嘉宇颇为感慨的说道。
对于这番话,秦双还是相信的。
上周的某一天,刘嘉宇发现了元宵节是星期六,于是突发奇想张罗起了一顿饭局。这个饭局并不简单,计划是将当年在家属大院里一起玩过泥巴、搭建过秘密基地、与其他大院孩子打架过的玩伴们召集起来,来一场阔别多年乃至十多年的重聚。
自从家属大院改革之后,秦双不仅跟刘嘉宇失去了一段时间联系,也跟当年一个大院里的其他小伙伴们失去了联系。纵然彼此的家长大多仍在一个单位工作,可随着这座城市的扩大,家属大院体系的分崩离析,无论是家长之间还是少年之间的距离也随之变得越来越远。并且,这些距离在形成之后便再也不可逆转了。
有时候,秦双几乎都快忘了那些玩伴们的名字,最多只能记得他们的外号和形体特征,在刘嘉宇告诉他要举行发小聚会时,自己基本上只能用“那个胖子”、“大嘴怪”、“蛋黄奥特曼”之类的形容词来对号入座。
这些发小玩伴大多是同龄人,也有个别几个年纪更大或者更小。小学毕业之后,大家基本上就分散到这个城市不同的学校,临别的无声无息,因为年纪还太小都没能互留联系方式,再加上这些年里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和朋友圈,就算有心想要联系都变得困难重重。
秦双很难想象到刘嘉宇是怎么做到在一周的时间里把大家都约出来,元宵节与周六撞到一块实属难得,不过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这一天大多也是要与家人相聚。
“老秦,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约到这些失散多年的发小的?”刘嘉宇突然又说道,语气中不乏自鸣得意。
这时,二人总算穿过了拥堵如同鼻炎发作一般的商业步行街,刘嘉宇手里的羊肉串和糖葫芦也吃的差不多了。秦双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眼下这小子已然没有利用价值了,要是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言语,自己可真要痛下杀手尽快送这厮回到地外母星了。
“你信不信,大家虽然很久没联系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尽管秦双没有开口发问,但从其眼神里刘嘉宇已经看出了好奇的影子,于是主动解惑道。
“什么意思?”
“人都是有感情的,从幼儿园一直玩到小学毕业,这可是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你知道小屁孩时期最珍贵的是什么?”
秦双本能的想回答“友谊”,但如果答案真的这么简单,刘嘉宇也犯不着如此声色俱绘的进行一番铺垫。
“是友谊!”刘嘉宇给了秦双一个出其不意且反转又反转的答案,“是那种可以光着屁股外加袒胸露乳的纯洁友谊。”
“你直接说赤裸不是更简单吗?”秦双白眼以对刘嘉宇。
“你看你,赤裸就不纯洁了好不好。”
“但这跟‘大家都有自己想见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你想想啊,我都光着屁股外加袒胸露乳跟你一起玩泥巴了,难道你还不是我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吗?”
“我怎么觉得你越说越不纯洁了,甚至还有点邪恶?”
“算了,看来说的太简单你反而理解不了,那我来说的详细一些。你还记得咱们大院 4 号楼 1 单元 7 楼的‘陈国汉’吗?”
陈国汉源自于街机游戏里的一个角色,秦双对刘嘉宇提及的这个小伙伴还是颇有记忆,因为这位小伙伴当年简直就是一个 Q 版的陈国汉。他记得对方喜欢踢足球,每天抱着一颗世界杯标准大小的足球到处跑,那足球比其脑袋都大,像极了陈国汉的专属武器大铁球。
“‘陈国汉’怎么了?”他向刘嘉宇问道。
“‘陈国汉’读幼儿园中班时,跟咱们院子里的‘大嘴怪’打过一次架,当时他失手把‘大嘴怪’的嘴巴打伤了,从那之后‘大嘴怪’的嘴角一直有一道疤,大嘴怪的外号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传开的。本来‘大嘴怪’父母是要找‘陈国汉’父母讨说法的,但‘大嘴怪’却坚称是自己跌倒弄伤了嘴巴,不关‘陈国汉’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大嘴怪’也真是一个傻子,他们打架时旁边可是有全班的人在围观呢,他父母一问就知道了真相。”刘嘉宇摇头晃脑的一边叙说一边点评着。
“我记得‘大嘴怪’其实很讨厌大嘴怪这个外号。”
“那个年代的外号全都是被别人取的,还都带有一定批判性,没有当事人会喜欢的。不过你还是说到点子上来了。那次打架之后,‘大嘴怪’不仅掩护了‘陈国汉’,自己还莫名其妙背上了这么不好听的外号,而且还是一背就是十几年。做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陈国汉,你觉得他会怎么看待自己跟大嘴怪的关系?”
秦双沉思不语,不难想象儿时的一次胡闹打架,不仅让大嘴怪嘴巴上留下了一道难以抹去的伤疤,也在陈国汉心中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疤。
“还有住大院进门那栋平房的三十条命,记得吗?”
“三十条命?就是每次去你家打魂斗罗 4 时,你们会故意卡住游戏机摇杆,让他三十条命全部摔死的那个家伙吗?”
“就是他,本来他还想让大家给他取外号叫魂斗罗,或者魂斗罗主角的名字 Bill Rizer,结果大家只记住了他摔死了三十条命。不过他的外号还算好啦,还有一个孩子也喜欢魂斗罗,千方百计想让大家称他为魂斗罗第二主角 Lance Bean,大家本来是顺着他的意思的,可惜那会儿咱们英语口语都差,叫着叫着就成了‘蕾丝边’了。”
“我记得‘三十条命’和‘蕾丝边’的关系特别好,比我们几个都要好。”
“是的。他们两个超级爱打游戏,从街机到主机再到电脑游戏,热门游戏全都玩了一个遍。不过‘三十条命’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脑,‘蕾丝边’父母管得严,平时也不敢在家里玩游戏,所以他们经常去网吧、游戏厅或者我家里打游戏。”
秦双很早就看出刘嘉宇父母对其采用了“散养式”的育子策略,小学前后那段时间里,刘嘉宇的家简直就是一个没有牌照的地下游戏厅。每到暑假时,大院里孩子们的作息几乎与大人们朝九晚五上班持平,只要父母一出门,他们便立刻出动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刘嘉宇的家里。有时候人实在太多了,还得分批次排队轮换着玩游戏,而这也是“三十条命”为什么会被故意卡摇杆的重要原因之一。
“小学那会儿,‘蕾丝边’他爸为了逼他每天按时刷牙,就给他开出了高额回报的条款,只要每天完成了早晚两次各超过五分钟的刷牙,就奖励其五块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小子靠这个方式积累了一笔巨款。为了不让他妈查获了这笔巨款,他把钱寄存在了‘三十条命’家里,还说好了暑假一起用这笔钱去打游戏。”刘嘉宇继续说。
“还有这样的事?”
“不止如此,‘三十条命’拍着胸脯立下血誓承诺保管这笔钱时,可能根本没有料到他一个小学生的魔法抗性有多低,更不会料到一笔巨款在面前的魔力有多大。于是暑假还没有到,他小子偷偷摸摸的每天花了一点每天花一点,一转眼幡然醒悟时,这笔巨款已经全花光了。暑假的第一天‘蕾丝边’就来找‘三十条命’提款,后者支支吾吾说钱弄丢了,‘蕾丝边’自然不信,二人当场就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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