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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一，职业运动员都必须面对这些风险，三年前那场比赛，别以为只有穆扬受伤了，咱们的大将项衔也受伤了，他只是运气好，伤的没那么重。更何况你已经选择提前退役了，至少可以证明你并不想从穆扬受伤这件事获得任何好处，那么那天的事故它就是一个意外。”程向风继续说道。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回想那天的比赛，也许那个事故是可以避免的。” “你是不是想说，当时我不该跟你换防？” 顾孝一脑海里立刻闪过了一个回忆片段，三年前的那场比赛，他站在球场远处，看到工联队主教练顾戌在场外正跟程向风交代着什么，很快程向风跑了过来，对自己转达了主教练顾戌的话——“教练要我们俩不择手段防住接下来的一球。”“不择手段，你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使用非常复杂的挡拆掩护，虽然我们两个换防了，但被对方拆来拆去之后，最终还是我补上了穆扬的对位。这种随机应变的事，谁都说不好。”顾孝一十分平静的说道，“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有两件事想问你。” 程向风看着顾孝一，等待着对方的发问。 “假如当年是你面对穆扬，你会对他下手吗？”顾孝一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程向风表情有所震动，他陷入了一阵沉思。 “我只能说，我没想过要故意伤害一个人。但换作是我面对穆扬那一球，我一样会不留余地的去防守，哪怕误伤了他也要防下来。”他语气十分笃定的回答了道。 顾孝一缓缓点了点头，这点头并非是认可，只是表示自己明白了。 “当时在场下，我爸真的跟你说了，要我们不择手段防下那一球吗？”顾孝一问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程向风表情再次怔了一怔，随之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笑容充满了遗憾和苦涩，也有几分面对好友质疑的失望。他没有急着回答，叹了一口气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我本来想骂你的，但好在我想明白了，你其实不是在怀疑我，你只是希望你老爸当初没有说这句话。我也差不多明白你这几年的心结是什么了，教练对你来说，既是教练，也是父亲，当然，你在工联队那几年我多多少少看得出来，还是教练的身份占比更多。”他心平气和的说道。 “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既不是教练，也不是父亲。”顾孝一自嘲道。 “也许吧，毕竟你们的关系确实……复杂。”程向风想了很久，找到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恰当的形容词，他接着说道，“教练对你比较苛刻，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退役后没多久，教练也退休了。我以为你们父子俩离开了篮球场，很多事都会变得更好。真没想到，你们之间的矛盾会这么严重。” 顾孝一其实一早就知道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来说，问出第二个问题不仅是多此一举，更是一种对程向风的刁难。他当然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父亲，那句“不择手段”的话，不仅父亲绝对说得出口，甚至不把所有人叫到场边上通知，偏偏只是通过一个队员去传达，也绝对是父亲一贯的行事风格。 他之所以还是想问，只是这么多年来在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着一种微弱的希望，又或者说是渴望。他渴望父亲能在快要退休之前不再那么无情和冷酷，他也渴望在那场比赛里发生的事故的的确确只是意外，他更渴望自己所热爱的篮球没有想象中的复杂。 在没有退役之前，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留在石蚝队要远比转会到工联队更开心。自从加盟到父亲执教的工联队，他几乎没有一场篮球比赛是开心的。赢了也好，输也了好，拿下三双也好，砍下全场最高分也好，哪怕获得了额两届 MVP！无论他做成什么样子，父亲永远都会认为自己是错的，也永远都会当着其他队友面大声斥责自己。 他一度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更可怕的是，到后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对了什么。 直到退役后的这几年，他才渐渐想明白，自己永远不会让父亲满意，父亲对自己的要求也永远与对其他人不一样。 “确实，第二个问题我就不该问出来，对不住了，向风。”片刻后，他整理了一下心绪，恢复到了轻松自若的样子。 “没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如果从前队友的身份来说，我倒是希望你能放下穆扬受伤这件事。至于你跟教练的事，我始终是一个外人。”程向风真诚的说道。 “谢了，这些事，我会处理的。” “对了，明天的比赛，你有信心吗？” “信心不好说，但我倒是有一个决心。” “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教练……你爸，似乎是希望市一中能赢。” 顾孝一对此倒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依然表现出一副坦然，坦然中还多多少少带有几分不屑。就算退休了，这个老头子也还是不让人安心啊！ “挺好的，跟我不谋而合。”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正中下怀的想笑容。 “不谋而合？”程向风不解的问道。 “有一件事我想了很多年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做到让他满意的程度，我挺想挑战一下他，让他尝一尝被自己不满意的人击败是什么滋味。” “我去，孝一，你还真是敢想！我听说他那边的市一中校队可是全市联赛连续十年前三名，其中有六年还是第一名。你现在手里这支散兵游勇，怕是悬殊十分明显啊。” “你这就错了，烈山中学校队，可不是散兵游勇。再怎么说，我们在总决赛的赛场上跟市一中面对面了。” “行，我看好你，咱们颁奖台上见。”
第87章 昂首阔步（2） 总决赛的现场十分火爆，主办方甚至不得不通过提前售卖门票来控制现场观众。除了更多的媒体应邀出席，就连体育局和教育局领导们都循例到场，准备在开幕式和颁奖礼上就本届联赛进行发言和祝贺。不仅如此，参加过本届联赛的其他学校校队也都派出了代表来观看比赛并等待一些奖项的颁奖。 烈山中学和市一中各自都组织了不少学生观众来为本校摇旗助威，甚至双方学校的领导、老师们也来了不少人。再加上预售门票带来的社会观众，观众席的容量已经到了极限，组委会不得不将参赛双方的学校领导被安排到了各自校队休息区落座。 烈山中学的校方领导，只有李立群校长、教务处黄主任以及一位与李立群校长私交甚好的校委会理事到场，他们来到顾孝一和校队队员们面前，向大家说了一些加油鼓舞的话。随后，李立群单独来到顾孝一面前，与对方重其事的握了握手。 “顾教练，辛苦了。你不仅完成了最初我们定下的目标，更是超出预期打进了总决赛。对我个人而言，我很高兴，也很愧对。今天的比赛结果无论如何，顾教练对本市高中生篮球联赛，以及我们烈山中学篮球教育发展都是功不可没的。”李立群感触良多的说道，在这番话里，他不仅流露出了真诚，也参杂了几分忧伤。 那忧伤显然是在为烈山中学校队的未来而担心。 “不论是办校队，还是训练校队，都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我们能打进总决赛，包括校长、黄主任在内，大家都为之努力过。今天的比赛，我们会继续努力，我也希望校长和大家能在未来的比赛里延续今天的努力。”顾孝一一语双关的说道。 相比烈山中学，来到市一中校队休息区的校领导阵容可谓是人满为患，从学校年级组主任、体育学组的主管、其他校级运动队的主教练再到两位副校长，前前后后大约到场了十多人，他们休息区的座椅都不够，工作人员被迫从烈山中学校队休息区借调了一些椅子。 赛前仪式开始，在主持人的介绍下，组委会、体育局、教育局的领导先后发表了讲话，最后则请出了本届比赛特邀嘉宾、前武州工联队主教练顾戌来宣布正式开赛。在记者们此起彼伏的照相机闪光灯以及观众们错落无序手机闪光灯的辉映下，又伴随着现场播放激昂亢奋的背景音乐，老人拄着拐杖好整以暇的走上了主席台，这一刻，他像是一位迟暮的掌门宗师，虽已没有了昔日征讨杀伐的戾气，却仍有受人敬仰的仪表。 之后，是双方教练和队长握手环节。 顾孝一走上球场中样，与市一中教练蒋默楠见了面。蒋默楠昂首挺胸，表情自然，即便身高要矮一个头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露逊色。二人没有多说任何话，干净利落的握了握手，双方仿佛都不想再多浪费一秒钟一样，期待着比赛正式打响。 在返回休息区时，顾孝一看到了之前还在主席台上的顾戌，这会儿正在市一中校长的陪同下，婉拒了领导们在看台上预留好的座位，拄着拐杖不疾不徐的走下了主席台，径直穿过了篮球场，走向了市一中校队的休息区。 “什么情况，顾戌准备跟市一中坐在在一起？” “我的天啊，这摆明了就是支持市一中啊。” “顾戌不是顾孝一的父亲嘛，当父亲的一点不给儿子面子啊？” “这莫非是……避嫌？” “避什么嫌啊，蒋默楠是顾戌的学生，顾孝一是顾戌的儿子，真要是避嫌就该坐在主席台上才是。” 最接近球场的媒体席上，记者们发出了一通激烈的议论。议论的声潮几乎都覆盖了现场的音乐，让篮球场附近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孝一与顾戌背向背的错身而过，父子二人谁都没有去看对方。 回到休息区，烈山中学校队队员们眼睁睁的看着顾戌走到市一中休息区落座，一个个不仅十分震惊，士气上更是遭到了不小的冲击。他们并不知道教练与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为教练的父亲、大名鼎鼎的前职业球队主教练，以及本届联赛最重量级的嘉宾，在比赛前公然表示了对市一中的支持，无论如何都会造成一种挫败，说的更难听一些，甚至都能上升到有违比赛公正的程度。 “没错，那个人是我父亲，他高中时就读的就是市一中，身为校友，他今天选择支持市一中不难理解。”顾孝一十分平静的说道。 “但是教练，这不合规矩吧……”参加过多届全市联赛的秦双提出了质疑。 “合不合规矩，我不清楚。不过各位，为什么你们一定要盯着市一中那边看呢？”顾孝一依然保持着平和，口吻中甚至还带着三分打趣的轻松。 队员们面面相觑一番，一时间都没太明白顾孝一的意思。 “看看观众席上。”顾孝一提醒道。 校队队员们立刻顺着顾孝一的目光看去，只见正对烈山中学休息区的观众席上，一整片区域里坐满了来自烈山中学的师生们。他们当中不仅有即将要参考高考的刘家耀、邓镜威和刘嘉宇，也有队员们都熟悉的同班同学李妮娜、尤小苏、罗维、蒋丹丹，还有伤势未愈的周江林、余鼎以及打着石膏、绑着绷带的石海洋。不止如此，头一排座位上还坐满了学校的教职工，除了老杨、熊小兰、教务处副主任、邓老师之外，曾经为校队补课的所有老师都到齐了，连带着还有食堂的几位大师傅和小卖部的店员、老板。在这一刻里，大家都在向烈山中学校队挥舞着手臂，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不同程度的欣慰和鼓舞，仿佛认定了自家校队今天必然能拿下总决赛的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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