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恺内心挣扎,细长眼睛紧缩。 “赵卫国和陈文华,是我设计弄死的。她,也是我绑架的。当然,陈文强那怂货也是我杀的。” 他对罪行供认不韪,喉间发出咯咯笑声,他直直的、阴沉地看向陆赢川:“杀了你,那个人也不会遵守诺言放了我儿子。但是不杀你,我会死的更惨,成为一具空壳子。我也不想跟我哥一样,在牢里被人活活弄死!” “——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他又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道:“小兔崽子,从来不让老子省心,还他妈白白让老子欠上人情!” “姓陆的,我知道你在查什么,我放过你,你替我找到我儿子。” 张恺怒吼一声,移开陆赢川额头上的枪支,倒转抵入口中。 几个警察敏捷地冲过去,但为时已晚。 “砰”然一声巨响,大汉沉重倒地,鲜血从他破裂的颅骨处咕咕流出。 这转折来的太快,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陆赢川紧紧捂住赵予安的眼睛,不让她看。 她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他掌心簌簌颤动,如受惊的蝶翼。 * 京都。 南安陵园。 这里依山傍水,群山环抱,而赵卫国和陈文华就安眠于此。 她将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墓碑上的灰尘被她轻柔的拂去。 “爸,妈,案子翻了,害了你们的凶手已经死了。” “我……我也很好。” 黑白照片上,双亲的笑容温和包容,却被定格为永恒。 赵予安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小时候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根本收不住。她来之前本下定决心要一直笑的。 一只手落在她肩上。 陆赢川长身玉立,他目光沉沉,望着相邻的两座墓碑:“赵叔叔,陈阿姨,我会照顾好安安的,你们放心。” 赵予安勉力站起身,他轻轻托了她一把,她顺势依在他身边,与他十指相扣:“是的爸妈,你们就放心吧。” 陆赢川身子一僵,他甚至没有动一下。 他任由赵予安牵着他手走出了陵园,台阶很长,两人就这么肩并肩亲密的走着,竟一时间谁都没松开对方。 一直到山脚下,赵予安才如梦初醒,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 “既然回来了,那正好,我们明天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她走的决绝,没有回头。伸手拦了一辆的士,猫着腰钻了进去。 后视镜里,那个男子面色苍白地停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 司机见怪不怪,从陵园出来的人气压都很低:“去哪儿?” 赵予安很平静:“你往前开。” 司机莫名其妙:“可前面没路了。” 赵予安面无表情:“你别管,你先开。” 终于看不见后视镜的男人了。 * 陆赢川接到何纪州电话之前,心里已有预感。 张恺的死,看似是结束,却拉开了真正的大幕。 大幕后面,你方唱罢我登台,是一场多方势力铺就二十多年的大戏,无数的提线木偶在台前扎眼吸引火力,而隐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却狡猾又奸诈。 陆赢川知道,这是一张巨大的网,暗中帮助指使张恺的人,和自己、何老、李曦宁一直调查的人口贩卖产业链密不可分。 何老的声音很平稳,有一种克制的激动,他冷静地告诉陆赢川最关键的线索已经找到。 让他务必买最近的一趟航班赶回云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京都家中。 赵予安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她东西本就不多,放在码的整整齐齐的乐扣小箱子里。 她拿起父母的相框,温柔的包上毛巾,放进空箱子里,又拿过陆姨的相框,同样的一番操作。 “咄咄,咄咄。”敲门声传来。 陆赢川在门外唤道:“开门,安安。” 赵予安两眼一翻,走过去,果断把门锁了。 陆赢川:“……” 赵予安继续收纳东西:“有事说事。” 陆赢川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你不用搬离这里,该走的是我。” 赵予安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我赚了点钱,租房子已经不成问题了,不用你施舍。” 门的另一边,陆赢川挑眉笑了:“你需要我施舍?你是买下了我第一组专题图片的人,所以……这句话是不是主谓语反了?” 她做好事不留名,却还是纸包不住火。 但事情过了那么久,赵予安早看开了:“千金难买我乐意,我就当图一乐。” “好贵的一乐。”他在门外不紧不慢道。 赵予安握了握拳,她忍。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赢川背部抵上门,那木质凉意隔着衣料,染上了肌肤。 “两年前,我确实有事瞒了你。” “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仰起脸,神色寂寥: “安安,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陆赢川走了,他没有强迫她开门。 他尊重她。 赵予安轻轻打开门,外面已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放着一份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
第40章 不安 飞机上, 万里高空,云卷云舒。 陆赢川睡着了。他的思绪像一片洁白的羽毛, 打着旋儿在回忆迷宫里飘荡,最后轻轻落到记忆的开始之地。 陆赢川出生在申城,他小时候的记忆里没有父亲。 有关父亲的所有印象,都伴随着男女之间剧烈频繁的争吵,和陆瑛的哀哀哭泣。这些情绪元素太强,以至于他幼时在不安和惊恐的刺激下,总是记不起那个男人的脸。而母亲总是在哭泣、挽留、暴怒中以此循环, 她明明很痛苦,却在那个人叩响家门的那一刻, 迅速擦干净眼泪,强撑着去厕所涂上鲜艳的口红。 他们最激烈的那次争吵,是在他4岁那年。陆瑛砸碎了屋内能砸碎的所有东西,甚至去厨房拿出了一把刀在男人身后穷追不舍,而被称为他生物学“父亲”的那个人,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家里的碗也没再碎过。陆赢川和母亲独自住在申城,生活本该风平浪静, 陆瑛却开始疑神疑鬼, 总是觉得有人要加害他们, 她甚至不再让陆赢川上幼儿园。 他越来越孤僻,活动区域也在母亲的勒令下, 从小区花园变成了单元楼下小小空地,又变成了家。 还好,他收养了一只三花猫, 这小小幼猫在单元楼下的墙角蜷缩着,奄奄一息, 甚至还没断奶。 陆瑛白天要上班,没空照顾小三花。五岁的小男孩就用尽浑身解数,几乎是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才将那只瘦骨嶙峋的小奶猫成功养大,养成盘靓条顺、腹部还有了营养袋的健康大猫。 他把它视为最好的朋友。所以,在最好朋友生病的时候,他心急如焚,不顾母亲的叮嘱,偷偷搬了凳子,从衣柜上方拿出母亲藏的备用钥匙开了大门,抱着它急冲冲去了宠物医院。 然后,他被绑架了。 那是不堪回首的七天七夜。 幼小男童看着亲手养大的小猫惨死在地,肉被片片切下,炙烤出油。心痛几乎盖过了身体的疼痛。他灵魂出窍,冷眼旁观,宛如尸体。 “你是不该出生的。”那个奇怪的矮小男人每在他身上割一刀,就机械般在他耳边重复道:“你是不祥之人,会害死至亲,凡是所爱都将遭遇不幸。” 他一遍一遍、机械地重复着。 男童身心重创,幼小身躯止不住地痉挛、呕吐。 他住院了小半年,因严重的心理问题而失语,每日大睁着双眼望着白色天花板不敢入睡,怕一睡醒又是在那个密不透风的黑屋子。 带头救出他的赵卫国,频频来探视,希望他能说话。这个朴实警察发自内心的关怀让陆瑛很感动,她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命运的巨轮由此开始转动。 陆赢川两年前给母亲收拾遗物时,看到了母亲的日记本。 那厚重的、斑驳的日记本。 他不该翻开的。 那本日记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发现深埋的秘密,一切就不可能再回到之前。 包括他和赵予安。 他最后一点私心、一点幸福的可能,都从此烟消云散了。 * 陆赢川走出机场,看到接他的人。 不止是李曦宁,何纪州都来了,二人身着正装,坐在车中蹙眉看着几份文件。 陆赢川上了车,连包都没放下,李曦宁就递过来一个信封。 他翻转信封,里面掉出一沓照片。 “这是?” “黄克华,健乐药业的老总。”李曦宁言简意赅:“我们刚从一个私人会所出来,纪老花了大力气,终于撬开了知情人的嘴。他告诉我们,我们调查的方向之前一直在被人有意误导,黄克华才是我们调查的关键。” “这些年,健乐药业一直有见不得人的地下产业,不然不会在当年崛起的如此迅速,现在大量线索都指向它和缅甸、柬埔寨的人口贩卖链关系十分密切。而黄克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云南一趟,他现在就在边境。” 李曦宁声音平稳却难掩激动,她看向何老。 她幼时家境优渥,父亲在经济最好的时候开了地下赌场大赚特赚,后父亲被警方抓捕,独自一人逃逸东南亚,几十年杳无音讯。 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虚荣,不愿承认自己和女儿从天上云变成地上的污泥,她固执地要维持两人曾经的生活水平,坚持要女儿出国读书。她不知道母亲一直在骗自己,母亲因为财务危机变卖家产,又受人哄骗前去赌博,被来来回回诈骗了几百万巨款。 那一年,她在纽约街头茫然四顾,咬牙选择独自背下这笔债务。而当她还清债务,母亲却被发现在家中自杀身亡,她再次被骗,给女儿留下千万巨款的债务。 李曦宁多次辗转,一度十分不堪。最终机缘巧合下投靠何老,与何老达成一致:何老帮她还债,她替何老卖命做事。 何纪州待她不薄,更是为人正直,视她为女儿对待尊重。 对此,她心怀感激。 而何纪州的执念,她也心知肚明。 何纪州事业成功,在业内地位崇高,名利双收,其憾却有三。 一是老年得女,女儿却身体孱弱,每日怏怏。 二是好不容易盼到女儿成家,嫁了的男子,两人却久久不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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