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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骨气，一个大男人窝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赵嘉原看着她，片刻没有说话，摸了摸她湿湿的眼角，才笑着说：“在你这儿，我要骨气做什么？” 构想中的两人生活，三餐四季，晴天多云或雨雪，怎样都好，不知不觉就想过无数遍，做梦想，不做梦也想。 接着，他又说：“我想你。” 简单的三个字，甜蜜却又很沉重地掉进佳妮的心里，刚刚才抹掉眼泪，这会儿眼睛又忍不住湿了。她看着他，他仍是笑，笑着吻了吻她的眼角，似要把她眼里的难过吻走。 “很晚了，你要不要睡一觉？” “你呢？” 温佳妮指了指书桌上的笔记本，赵嘉原明白，马上松手让她下床，末了又说：“你经常这样熬夜？” 她披上外套坐到书桌前，头也不回，“忙的时候要熬一下。你先睡吧。” 这场雨下了很久，淅淅沥沥的雨声入耳催眠，赵嘉原扛不住疲累的困意，温佳妮刚刚还在回答他问的一些问题，忽然后头就没了声音，回头去看，原来人已经睡着了。 温佳妮失笑，往椅背一靠，望着窗外昏暗的雨夜，心里打着鼓，不安、焦虑的鼓声跟这雨声一样，绵绵不断，声声入耳。 如今去哪里都要求实名制，赵嘉原突然到这里来，家里那边不可能不知道，现在不知道，不代表明天不会知道。 可是…… 她回头看向大睡的赵嘉原，真真切切地看到他了，他长得很好，个子高了，也许是瘦了些但也壮实了，没有以前那么白，但黑一点似乎也挺好的。 赵嘉原还是那个赵嘉原，还是按个跟着她身边，总喊着“表姐”的赵嘉原。 忽然地，赵嘉原睁眼醒来，看到佳妮看着这边，于是把手伸出去，声音哑哑的，“该睡了，做不完明日再做。” 佳妮起身，把手放到他手里，掀开被子钻到他怀里去。 学着赵嘉原不屑的语气：可是，那又怎样呢？ 一觉睡到自然醒，是好久没有睡到过这么满足的觉了，温佳妮缓缓睁开眼，嘴唇上感觉到了什么，渐渐清醒过来，她怔怔地望住眼前的一张脸，知道了刚刚那是一个吻。 赵嘉原的一双眼睛在清晨的光线中亮晶晶的，笑容阳光，“早上好。” 一觉醒来见到这一幕，只觉心旷神怡，然而，佳妮却又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是在家中，又马上想着怎么可能是在家中呢，在家中绝不会有这样的时刻。 孤男寡女共躺一张床，度过雨淋淋的夜晚，睡前最后一眼是对方，一觉醒来第一眼仍是对方，实在梦幻。 温佳妮揉了下眼睛，看着赵嘉原的笑容，不知觉地也展露一个笑容，“早，昨晚睡得好吗？” 没有回答，赵嘉原温柔地抚开黏在她额上的头发，一点点地把她睡乱了的头发给抚顺，而后才说：“不知道为什么，晚上不像做梦，一觉醒来才觉得像做梦。” 真巧，她也有这样的感受。一觉醒来，他的轻吻、他的笑容、他的抚摸，以及他的一切统统都像梦中的。 真是奇怪，为何夜晚的时候不觉像梦，偏偏到早上一觉醒来才惊疑着：这此刻会不会是梦呢？ 哦，不是，不是梦，只是一觉醒来觉得此刻太好了。 无数个早晨，日复一日，睁眼醒来，所见到的亦是日复一日的生活场景，皆没有赵嘉原，除了今日，不光见到他这个人，还见到他的笑容。 往往不可重复的一日，才最像梦。 佳妮没有告诉他感受相同，觉得太傻了。 早上的雨虽然停了，但仍然不是一个好天气，是阴天。不过，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赖在家里犯懒，一顿简单的英式早餐，加一杯卡布奇诺，十分惬意。 赵嘉原决定要在床上度过这一整天，还要拖着她也赖在床上，不许她离开卧房一步，霸道得很，将她手机设置成静音，不看外界消息，什么事情都不做，哪里也不去，只躺在床上。 他说，要把这一天慢慢地、再慢、再慢慢地过掉。 “这边的天气一点都不适合你。”他说。 “还好了，待久了就习惯了。”温佳妮说起这边的生活趣事，又说这边的人挺好的，白天工作或学习，晚上可以出去跳舞，小酌几杯酒，生活过得不知多轻松。 比起在家中要轻松许多，当然，这样的话不能再跟赵嘉原说了。 “原来你还会跳舞？”赵嘉原觉得新奇，又有些不大高兴。分开久了，佳妮的好多事情他都不知道，觉得怪遗憾的，自己没有参与其中。 “不，我不会跳舞，只是跟着大家凑凑热闹，开心一下。” 说着想到什么，她微微笑，“有位男士跟我说，我们又不是专业舞者，随便跳跳没有关系。啊，对了，说到这个人还真是神奇，这个人叫韦正，也是皖城人，很有缘分是不是？” 话音刚落，赵嘉原“呵”了一声，“有个屁缘分。” 温佳妮笑出声，心里却是在偷偷骂人，这人可真能装，韦正明明是他安排过来的。 想要在床上度过一整天，对佳妮来说可不容易。在家中的时候就没有睡到超过九点不起床的，是上学就养成的习惯，也有别的原因，不记得是哪一回了，难得放假便睡了个懒觉，没想到会被母亲说了一顿，到了楼下，大家已用过早餐，回头就听见奶奶说一个女孩子睡什么懒觉，将来长大到别人家去要也是这样，还不得让人家怪家里长辈没教好…… 自此以后，早起早睡，作息无比健康，哪怕到了这边来，哪怕晚上睡得再晚，早晨绝不会赖床睡懒觉的。 这真是头一次赖在床上超过早上九点的，想到这个，温佳妮想象了一下奶奶再用那种讨厌的语气说那一番话，忽然间已经不觉得可怕了，于是，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赵嘉原问。 “我笑……”温佳妮想了想，犹犹豫豫地抱了下赵嘉原，在他怀里仰起头来，笑着说：“我笑我第一次睡懒觉。” 赵嘉原很惊讶，但又理解了，因为是在那个家中嘛。 顾及佳妮的情绪，他故作严肃，说：“这不是睡懒觉，这是……” 故意吊足了佳妮的胃口，等她问是什么，他才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多谢你陪我。” 佳妮爽朗一笑，“不必客气。” 接着，实在无事可做、无话可说了的时候，佳妮提议看书，赵嘉原说都可以，以前在书店不就是那么过来的么。 床尾一角摆放着书架，架子不大，有些窄，上面摆放的书很挤，摆不下的都横放在上面或隔层的缝隙间，把书架子塞得满满的，看着一点都不清爽。 在这里住的第二年，通过跟温雁的电话联系已经很明白了，“家”是很难回去的，即便回去也不会像过去那般平和相处了。 大概是知道可能不会回去了，于是她在这边的东西越积越多，书架子上的书也渐渐满了起来。 挑了几本书，刚拿下来就被赵嘉原拽着坐回床上，往他怀里靠去，佳妮回头瞪他，“干嘛呀？” 赵嘉原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把被子拉起来遮住她雪白的腿，“我是男人，你不觉得你应该注意点吗？” 室内穿着睡裙，稍稍不注意一下，什么都叫他看去了，睡裙的领子也是真宽松，肩膀露了一半，再往下什么遮掩都像诱惑。 温佳妮觉察他视线落在哪里，忙按住胸口，“不许乱看。” “在我面前不注意就算了，在外面要注意点。”赵嘉原捏了捏她的耳垂，“跟你那个男朋友……” 一提“男朋友”三个字，就一肚子火，“算了，不说了，总之你注意点。” 怕此刻氛围因为刚刚那一番话坏了，赵嘉原拿走她手里的书，为掩饰焦躁随手翻了翻，“你念给我听。” 温佳妮侧目看了他一眼，心里头闷闷的，男朋友是真的——真坏，她觉得自己真坏，坏死了。 “嘉原……” “这诗吧？念给我听。” 她看着他。 赵嘉原认输，不看她，轻声叹气，把手里的聂鲁达诗选一书塞到她手里，语气柔和了几分，“我让你念诗给我听，成么？” “……哦。” 温佳妮翻开聂鲁达诗选，当中有情诗，赵嘉原是懂的，他指着其中一段，声音贴在她耳边，不容拒绝，“念。” 「我视野所及到处是你浓雾的腰身， 你的沉默穷追猛打我备倍受折磨的时刻； 我的吻抛锚，我湿漉漉的□□营巢 在你拥有透明石头似的胳膊的身上。」[1] 温佳妮念了一段，声调轻慢，念得动听，嘴唇张张合合，赵嘉原看着她，情不自禁，捏住她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来，低头堵住她的嘴，重重地吻着，过一会儿再要她继续念。 佳妮念情诗念得这样好听，赵嘉原觉得心里痛快极了，得意地想，那什么狗屁男友只怕听都没听过！ 「为激情所驱使，我骑上我唯一的波涛， 月亮的，太阳的，燃烧的和寒冷的，都在顷刻间 静止在凉爽的臀部般洁白和甜蜜的 幸运岛屿的喉咙之中。」[2] 念到后面，温佳妮念得磕磕绊绊的，她抬起头来，粉红的小嘴唇在已经动了情的男人面前翕动着，尚未说什么话，男人已低头吻住她，攫取她口腔里又湿又热的甜蜜气息。 待黏热的吻结束后，温佳妮又恼又羞，低头抹着嘴唇，“我不念了！” “我念——” “你也不准念，你不正经。” 不念就不念，但是，这书他要拿走，带回去好好看看。忽然地，他笑起来，真心夸奖佳妮表姐的多才博学，难怪她的日记可以写得那么真情，“你看了这么多书，总算有一本书是为我有了好处。这就是情诗么？” 温佳妮正想着要怎么教训他的时候，瞥见外头的天黑了，她方才激动快乐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 她开口提醒赵嘉原，“天黑了，你该回去了。” 时间过得竟这么快么，赵嘉原不甘心地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抱着她，隔了一会儿才起身下床，脱掉紧绷绷的女式运动裤，穿上来时穿的衣服。 携书走出卧房，回头看了眼佳妮，她正准备穿袜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许是看到她的脚踩在他穿过的拖鞋上，心里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他回去半蹲在床前给她穿上袜子，她什么话也没说。 “送我到楼下吧。”赵嘉原说。 “好。”温佳妮穿上外套，出门之前拿上一把伸缩雨伞，是给赵嘉原带走的，虽然现在还未下雨，但谁知道接下来的路会不会下雨呢？ 到楼下，她对他说：“一路平安。” 作者有话说： 注： [1]《聂鲁达诗选·情诗第三首》黄灿然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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