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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语中，蕴含着浓浓的孤苦之意。 新西兰，位于南半球的梦幻、纯净之地，在所有与它相关的文字中，浪漫、温馨、爱情这类唯美的词汇并不鲜见，然而从他的眼神中却可以品出十年孤旷。只因为失去了回忆中的少女，远方的寂寥，便超乎所见。 我愣在桌边，竟无言以对。 “我可能说得太直白，你介意吗？”王一君问。 “不。”我捏出一根烟，打火前征询地问了他一句，“我可能要抽根烟，你介意吗？” “不。” 和丁中浩在一起之后，我开始有意识减少抽烟量，逐渐由过去的两天一包减少至一天半包，眼看就可以成功戒烟啦！丁同学听说后，感动地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说：“老子是理科生，你他妈这个算式是在糊弄谁呢？”被他按住打了一顿之后，我痛定思痛，决定从此真的要戒烟了。然而，戒烟并不难，难的是戒两个小时以上，以大多数人下决心的态度之随便，根本还轮不到拼毅力。我是少数几个态度端正而且毅力爆棚的。很多人认为我戒烟是为了身体健康，其实我只是为了保住花容月貌。丁中浩曾说，“不管有多少人反对我们在一起，虽千万人吾往矣！献给你少年的理想主义和爷们儿的浪漫情怀！”听了这番激动人心的告白，我早上出门都意气风发的，大有指点红绿灯之势！ 那么，女为悦己者戒烟，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之所以今天又破了戒，完全是因为王一君猝不及防的告白，搞得我瞬间有点自暴自弃。 丁中浩正在厨房里卖弄地秀颠勺技，油锅过火的时候，瞥向我的表情特别得意。我连吸了两大口烟，把刚刚从脑袋里飞快闪过的弹幕收集一下，开始向对面那位黯然销魂的男士吐槽。 “但凡一个人到了三十岁，他的回忆录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你父母双亡，我打小没娘；你断了一条腿，我烂了两叶肺；你遗失了初恋，我找不回青春。但这都不算什么！生活就是永远向前看，永远不要跟别人比惨！你不能白有三十岁的年纪，还得要有与你年纪相匹配的胸襟和气魄。三十岁的男子汉，要有勇气改变可以改变的事情，有度量接受不可改变的事情，有智慧分辨以上两种事情！”我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舌绽春雷，“只要不死你永远都有机会翻盘！这些小小的失落算？算？！” 然后我抬起手，把鬓边散落的一绺头发狠狠地理到耳后，重新把捏在指间的半截香烟叼回嘴里，神情傲然不可一世。 王一君被我吼呆了，半晌才说：“我以后就叫你杨翼德。” 翼德……唉，翼德就翼德吧，反正跟杨五斤的难听程度仅在伯仲之间耳。 我还沉浸在痛斥悲观者的自得之中，丁中浩忽然出现在我身边，敲了敲桌子，板着脸冲我伸出手。我愣了一下，赶紧把烟掐灭了，毕恭毕敬用双手将烟头递到他老人家手掌之上。 丁中浩满意地捏着烟头找地方扔去了。 我们俩的行为这么训练有素，令对面的王一君很是吃惊。以他对我脾气的了解，谁敢从我嘴里抢东西，不当场捶毙也得落个五级伤残。然而，我只是好脾气地朝他莞尔一笑，解释一句：“小女子家教甚严。” 王一君点点头：“甚严，甚严。” 丁中浩带着康仔一样一样地给我们桌上菜，从凉菜到热菜、羹汤，一应俱全，有我喜欢的体现刀功的极细莴笋丝，还有康仔爱吃的制作精巧的如意小福袋。最后他甚至端来一盘炸春卷，圆滚滚的一只压一只堆在盘中，约摸三寸长，个个炸得金灿灿、油亮亮，外皮薄而酥脆，内馅软且鲜香，好吃得我都快高潮了。丁中浩腼腆地对我们解释说：“我刚看见冰柜里还有点春卷皮，就随手炸了几个。” 好一个随手啊！我只会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而他会随手做菜解救饥饿少女，我们都好伟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我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好吃的，含糊不清地问丁中浩：“你会炸油条吗？” 丁中浩略感意外：“油条？和面不是我的拿手活啊。” 我把菜咽下去：“超市没有油条皮卖吗？” 丁中浩悲悯地盯着我，脸上掠过五个大字：你这个呆子！！加标点符号一共是七个字。然后他叹了口气：“那你想吃什么馅的油条呢？”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韭菜鸡蛋馅儿的！” 话音刚落，丁中浩又往我小碗里多夹了一个春卷，慈爱地说：“快吃吧，孩子，这就是韭菜鸡蛋馅儿的油条……” 于是我高高兴兴地多吃了一个春卷。 王一君从专业的角度品尝了每一道菜，心悦诚服地称赞：“手艺很不错。” 第49章 有爸的孩子像块宝(3) “有机会我们来合作吧，开一家中式餐厅，你可以研发一些别致的小点心，招徕顾客非常有效。”他认真地提着建议，专业的口吻让我相信他回国开餐厅是因为真的懂这一行业。不像我，跟厨房是敌对势力，从小就信奉一句俗话叫“锅热油大，不会太差”，结果做一回菜就废一口锅。王一君接着说：“以前我们家有一款特色甜点，叫‘朱古力球’，热糖浆浇上去时，球会慢慢地裂开，露出里面的冰激凌。很多年轻的情侣过来吃饭都会点这个，有时候，冰激凌里还会暗藏一枚求婚戒指……” 王一君兴致勃勃地讲解至此，衣袋里电话突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神情略有不安。然后他一边向我们歉意点头示意去接电话，一边起身离座低声接听来电，面带微笑，表情很是温柔。 看他第一句的口型，似乎是我极为熟悉的一个叠字名字。 我心中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我飞快地拿出手机，拨打了简丹丹的电话——“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四） 我抓起一条大汤骨准备上去抡他，被丁中浩死死抱住了。 “放手！你知道他正在勾搭谁？我一妹妹！”我恶狠狠地逼视丁中浩，自觉有种怒发冲冠的斗鸡气势，“他都已经是订过婚的人了，一点儿自知之明没有，还想祸害别的姑娘，我今天非得抡他个脆的！” “别着急，也许是个误会，先把事儿弄明白，要真是那样我再帮你揍他。” 丁中浩温言安慰着，小心翼翼地从我手里夺回了大汤骨，正要丢进垃圾桶，我急赤白脸地又给夺了回来。 “非得现在揍？”他无奈地问。 “不！”我郑重提醒，“骨头上还挂着一片五花肉呢，别浪费喽！” 见我啊呜啊呜啃骨头啃得正高兴，丁中浩试图打个圆场：“先吃饭，吃完了你要是还不解气，我再揍他……” “你说话一向算数，但这句我可不信。”我扯纸巾擦擦嘴，表示质疑，“你舍得揍自己亲哥？” 丁中浩跳了起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点点头，心想也许我知道的比你还要多呢。 “这么机密的家族丑事，连我都瞒着你了，他居然肯告诉你？王一君果然对你才是真爱啊。”丁中浩若有所思，不觉话中也带了一丝醋意，“我看，齐刘海儿只不过是你的替代品吧，就像我只不过是他的替代品一样……” “那把我让给你哥呗？”我笑眯眯地问。 “放屁！”他斩钉截铁地爆了一句粗口，“谁也不让，当别人替身我也认了！” 难得看见一向温文尔雅的丁同学流露出如此粗暴、霸气的一面，虽然被骂了，但我还挺开心的。艾玛，这大姑娘是有多贱啊？ “那你要不要改名叫王中浩？”我正笑嘻嘻地取笑他，小杨康抹了一把嘴上的菜油，大声宣布：“爸爸改名字，那我也要改，我叫王康！”丁中浩赞许地摸摸他脑袋，我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小脸，三人笑成一团。我们围坐一桌，热菜正冒着蒸气，桌子右侧是一条盛艳繁华的长长花廊，好生喜庆，恍恍惚惚之间，有种小年夜全家团圆红红火火乐乐呵呵把酒话桑麻的喜庆感，我差点就趁着酒意举杯高喊“阖家欢乐，羊年大吉”了。 王一君这通电话讲了好久，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喝得兴起，一瓶红酒已见底。 “还有酒吗？要白的！” 我身先士卒冲进了储酒间，自己在酒架那儿上下查找。 王一君笑着跟了进来，一扇扇打开柜子，帮我一起找：“想喝白酒？我这儿不知道有没有……伏特加行吗？” 我没回答，压低声问：“你跟丹丹，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怔。 ——是的，我并没有那么想喝白酒，只想背着丁中浩把他弄进来拷问清楚。 大概是看出了我是一定会追问到底的，王一君犹豫片刻，以决定不再回避这个问题的诚恳态度，坦然盯着我，先是意味深长地反问了我一句似乎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话：“杨五斤，你失眠过吗？” “偶尔。” “真的很羡慕你，我患有非常严重的失眠症。”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之前我确实曾经注意过，他的眼袋稍稍有些严重，只是气宇不凡的长相掩盖了这一问题，“还是那一次地震造成的后遗症，说起来可笑，晚上我不敢一个人睡，那些噩梦实在太可怕了。所以我经常在白天人最多的时候睡一会儿。有时候熬到了夜里，特别困，没办法，就会找个看着顺眼的人陪着睡会儿，只是睡觉，并不会做什么。” 我瞬间想起了持刀闯进来的那天，正撞见他熟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梦呓时发出像小孩子一样恐慌无助的悲泣声，呜咽着喊出“妈妈”，那场面，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我没有骗你，我跟她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睡了一觉。”他淡淡地说完这一句，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 看他样子不像说谎，可丹丹说的却是“滚床单”，这其中一定哪儿有误会。 我还愣在酒房里，苦苦思索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误会，王一君已经拿着那瓶酒走到了门口。他回头劝我：“别想那么多，我的事你少操心。来，今晚不醉不归！”说着，他一转头继续走向门外，突然间两只脚像生根一样定在当场，不再往前迈进。 他的神情实在太古怪，我赶上两步，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齐刘海儿站在门口。 在她身后，大门敞开着，还没有来得及关上，一口冰冷的北风从门外吹进来，撩拨起了她长长的秀发，不断飘拂在白皙美丽的脸庞两侧，就像王祖贤演的女鬼。 王一君皱了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钥匙。” 她仓促举起手中的钥匙，由于没料到餐厅里会有其他人在，神情稍显慌乱。 我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来人，抓过了王一君手中的那瓶酒，笔直地从他身旁越过，走回丁中浩身边坐下，默不作声，径自开瓶、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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