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颐让司机把陈平戈先送回了小镇。 “有一些遗产上的纠纷要处理,”谌颐帮陈平戈穿外套,三言两语解释完,“我跟父母要留在这边,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后才能回去。” 陈平戈点点头,没有多问。 她隐约感觉到谌奶奶娘家的情况挺复杂的,她娘家在当家人也就是谌奶奶的弟弟死后似乎就很不太平,这几年来都是谌奶奶压着小辈们的,现在谌奶奶过世了,从该地最近几天热闹的财经头条跟八卦周刊的信息看,应该是另一个版本的“逝者尸骨未寒,未亡人为财产大动干戈”的豪门争产版本。 谌颐家对他的教育挺与众不同的,从不避讳他过早见到一些黑暗复杂的现实,反而谌颐父亲乐于带着他旁观见习,这些复杂的事情不是陈平戈在这个年纪所能明白的。 “等我回去后,我们谈一谈将来。”谌颐说,把陈平戈外套的拉链拉上。 明明是 17、18 岁的年纪,说起“将来”这个词却无比慎重,严肃。 “好,”陈平戈又点头。 “到时你不能再逃避我了。”到底是心思敏锐,陈平戈的想法谌颐不一定能正确掌握,却总一语中的直指中心,“嗯。”陈平戈接着乖乖点头。 谌颐很满意,把她揽进怀里。 他们站在落地窗边,正临维多利亚港,直接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景,整个城市的繁华一收眼底。陈平戈突然有感而发,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我可没有嫁妆。” “那有什么,”谌颐笑了,指背蹭蹭她柔软的脸,漂亮的眼睛里融了一整轮朝阳的暖,“我给你攒。” 10 年后,陈平戈兼职陪同翻译,随同客户公款入住这间高级酒店,她用了半个月的工资给自己升级了房间,住在同一间房间。过于空旷的房间,她站在同一个位置,拉开窗帘,眺望落日之下碎金翻涌的海港。风景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时间恍惚重叠,10 年后的她回望 10 年前的她,她最后并没有等来他描述的未来,他承诺的未来。 她依旧很好奇,他说的将来,那个应该会将她囊括进去的将来,如果按照规划执行究竟是什么,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呢。 陈平戈从巷子口谌家司机的车下下来,穿着从那天学校离开时的衣服,背着书包往家走的时候,快到中午了。 快到家的时候,遇到了住家对面的王嫂。 她在临巷的菜摊上买了一把菜花,手上牵着刚放学的儿子,看到陈平戈,脸色有点怪异,对她讪讪地笑,“从男朋友家回来了?” 没等陈平戈回应,她又话赶话地摆出长辈的样子训诫陈平戈,“女孩子啊,还是别经常在男孩子家过夜,邻里传来传去的不好听。” 陈平戈一听,心里估摸可能父母因为她跟谌颐去香市参加葬礼外宿几天的事情不愉快,吵架吵得整栋楼人尽皆知了,她没搭腔,礼貌地笑了笑,便往家走。 陈平戈刚走到楼下,还没进楼,就听到了家里传来的熟悉的吵闹声。 妈妈尖锐的喊叫声几乎拥有着隔空就可以穿破耳膜的魔力,陈平戈在楼下停住脚步,身边经过的人对她投射过来各式各样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在先到附近散步躲避一会还是立刻回家之间做选择,最后她选择了回家。 总要面对的。 她还没走到家门口,有一道人影朝她冲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那道人影狠狠地摔倒在她脚边,像是被什么人从家里推攘了出来。 是陈黎。 她看到了爸爸气得脸上的肉乱抖,站在门口。妈妈站在爸爸身后,捂住脸又发出了一串破碎的哭声。 陈黎咬着牙,像困兽一样,怒吼着从地上爬起来,甩着手臂又要冲向爸爸,看样子是打起来了。 陈平戈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父母有些重男轻女,陈黎脾气又臭又倔,他们一向都很顺从他,从来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家庭危机。 陈黎冲向前,揪着爸爸的衣领把他甩到了家里的防盗铁门上,妈妈冲过来要劝架,被陈黎一甩,一屁股推倒在了地上,妈妈头发散乱,一时间站不起来,哭着朝陈平戈喊,“快来帮忙呀!” 爸爸一拳砸在了陈黎的鼻子上,陈黎的鼻血直接就飙下来了。 门外围着的一圈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爸爸还想往前冲,被地上的妈妈抱住了脚。 他依旧不放弃,要拔出腿,隔空朝着陈黎发出咒骂:“你这个不孝子,看我不打死你!” 陈平戈才反应过来,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陷入了狂暴状态的陈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的手臂连着腰,紧紧地抱住了。 陈黎疯狂地挣扎,手肘往后撞,陈平戈的胃部挨了几下,差点被他打得吐出来。 她力气小,控制不止他,干呕了几声,还是拼命抱住了,脚下保持不了平衡,兄妹两踉踉跄跄地,直往后退,一把摔到了围观的人群里,陈平戈的后背被人用力地一推,又往前倒去。 陈黎好歹站稳了,喘着粗气,瞪着一双血红的眼,恨恨地往后望。 陈平戈被他眼里的恨意骇住了,到底还是镇定下来,喝了一声:“发什么疯?想把我打死吗?” 陈黎依旧喘着气,死死地盯着陈平戈,过了一会,他问:“卖身回来了?” 陈平戈没回应,他冷笑了一声,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我问你,卖身回来了?” 围观的人群传来了不屑或者是兴奋的窃窃私语。 陈平戈抬起手,甩了陈黎一巴掌。 清晰有力的“啪”的一声,中断了四周围的嗡嗡声,也把陈黎打蒙了。 空气陷入了一阵死寂。 陈平戈盯着陈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有事回屋里说清楚,别在这里丢人显眼。”说到“丢人显眼”几个字时,她抬起头,是对着还在咒骂不停的爸爸说的。 她把彻底颓丧了下来的陈黎往家里推,再把妈妈从地上扶起来,爸爸看了她一眼,自己往屋里走了。 陈平戈关上了大门,把外面看热闹的人的视线隔绝了起来。 她对着关上的大门,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然后她转身,往客厅走去,站在刚刚丢人现眼完的三个家人中间,她把背上的书包放下来,放到沙发上,眼睛没看任何一个人,她看着茶几上的一只杯子缺了一角的边缘,开口:“发生什么事了,至于打架吗?” 陈黎哼了一声,他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下的血,坐到沙发上,岔开腿,一只手臂放在沙发背上,吊儿郎当地把一只腿放在茶几上。 陈平戈又把视线投向爸爸和妈妈,没有人答腔。 陈黎盯着纸巾上的血,又有一滴血落下来,掉在他的手背上,他把纸巾卷了,塞进了鼻孔。然后他看向陈平戈,扯了一个刻薄的大大的笑容,“为什么打起来,当然是因为我们对你卖身这件事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陈平戈说:“你好好说话。” 陈黎把头往后仰,似笑非笑地拿眯成一条的眼睛看他。 陈黎今年高三了,距离高考只有半个多月。 他高三最后一年,作为美术生,在外面画室集训了大半年,他在一月份考完了联考跟校考,重新回到家准备文化科的高考。
第80章 080 陈黎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定点上学,回家吃饭,偶尔逃课。回家早一点,除了被妈妈揍,还有可能听到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秘辛。 陈平戈跟谌颐去参加葬礼的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没见人, 陈黎以为她又跑到外面跟李识好之类的朋友吃饭,也没过问。 待到发现陈平戈夜不归宿,第二天一早他在餐桌上问起妈妈,妈妈才说:“跟去香市参加她男朋友家的葬礼了。” 陈黎不大高兴,“别人家里有白事,她非亲非故的,去凑什么热闹。” 爸爸在吃饭,没吭声。妈妈打圆场:“也许看人家男孩子伤心,心肠软陪着去了。没事,我吩咐她照顾好自己,住的房间听说也是分开的。” 陈黎问:“几天后回来。” 妈妈说:“没说,葬礼么,一般也就三天结束。” 陈黎说: “她回来我准揍她。随便跟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们家在那边也没亲戚,先别说会不会被欺负,如果在当地走散了回不来家了被人拐卖了,我看她上哪里哭去。” 陈黎拿眼睛扫了一眼自家父母,“啊,你们就不担心?” 爸爸用筷子敲敲桌子,漫不经心地回答,“人家男生家里那么有钱,会照顾好妹妹的。” “有钱就等于诚实可靠吗?绝了。” 陈黎心里一股火冒了上来。 陈平戈去了三天,依旧没回家。 陈黎给她发信息没接,打电话接了,一接起来就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平戈委委屈屈地,“这边的事情比较复杂,还要再过个两三天才能回家。” 陈黎说:“你回来最好躲着我,别让我瞅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陈平戈去了的第五天,陈黎上学逃了下午最后一节生物课,提前回家,英雄联盟刚更新了新版本,他想提前体验下。家里门没锁,他静悄悄地推开了门,走到玄关,本以为家里没人,没想到父母都在。 还挺热闹,除了父母,小叔小叔嫂也在,围据在客厅的沙发上,吞云吐雾地聊天。爸爸最近一年多生意有起色,跟亲戚的走动也恢复了一些。 他们聊得很起劲,没发现玄关处的陈黎。陈黎慢慢蹲下来,打算换好鞋后,猫着腰,从沙发的后面过去,悄悄潜入自己的房间。 他正在换着鞋。 听到爸爸在跟小叔说起他最近的生意规划。 爸爸说他最近打算开家工厂,做家具生产的生意,他最近考察了最近的原料供应市场,跑了省内十几个家具销售中心进行调研,觉得这方面的商机还是不错的。 另外他在 F 省的朋友拿下了一个知名房地产商的华南地区商业中心工程承包合同,想拉他入股。 小叔说后面先不要说,前面的那个只要有工厂跟工人,谈好原料供应商就可以做了,这方面他有些人脉,但是前期投入需要大笔流动资金怎么办? 爸爸笑而不语。 小叔嫂突然福至心灵,问,“还是跟平戈的小男朋友要钱?那个高中生能给这么多钱你做生意?” 妈妈说:“这种上千万的资金,人家小孩子应该手头没有这么多钱,得找他家长要。等他家葬礼结束了,让他方不方便把家长约出来谈谈。就当作合作做生意,我们家找到了好门路,他们家给钱做前期投资,赚钱了我们不仅会还债,还会给分成。” 小叔无不羡慕地说,“同样是养女儿的,我就嫉妒你们家。现在那小男朋友还给你们家汇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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