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炮就该有约炮的觉悟。做完了还在同一张床上躺着,万一躺出感情可怎么办。 电影已近尾声,哈利上了火车回家,准备与亲爱的达力欢度暑假。徐翊白的烟盒放在茶几上,明澈百无聊赖,拿了根烟,放在鼻下闻着。 烟草味道倒也不恼人,怎么抽烟的男人就那么不好闻呢。 徐翊白穿好浴袍跟了出来,坐到明澈身边,仰靠着沙发背,刚才床上那点温存神色已然收得干干净净。 两人目光平行,齐齐汇聚于斑斓的电视屏幕。斑驳光影里,徐翊白淡淡道:“没必要跟自己置气。” 明澈纳闷地朝徐翊白瞥了一眼,用表情表示自己没有听懂。 熟悉的主题曲旋律响起,演职员表滚动播放,屏幕背景成了黑色,连带着客厅里的光线都暗了几分。徐翊白接住明澈的疑惑眼神,悠然将话挑明,“廖伟晨做过什么,廖伟晨自己担着。你还年轻,难免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明澈先是怔愣,而后恼羞成怒,噌地站了起来,口不择言地反唇相讥,“眼光确实不行,所以今晚才跟你在这待着。” 嘴比脑子快,但说这话明澈也没后悔。语毕,明澈扔开浴巾,快速换好衣服,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临走之前往电视上瞄一眼,徐翊白又找了部电影:《哈利·波特与密室》。 入夜,风一吹透心凉。明澈站在酒店外面等车,恨得咬牙切齿。 这老男人,眼睛也太毒了。 明澈的确对廖伟晨产生过隐秘情绪,但这情绪没被任何人发现过。早先几年明澈觉得,同在一个院里不适合搞弯弯绕绕,万一反目成仇,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尴尬了。而等后来廖伟晨五年被明澈撞见三个女朋友,这点情绪就没了。 谁曾想撞见的三个还都不是正房,换谁不想给如此片叶不沾身的副检察长鼓掌。 上了车,明澈的愤恨仍没过劲,想着早知道今天出门就该带上二百块现金,做完给徐翊白甩在床头。手机已经被尹铮的微信刷屏,明澈心浮气躁地回复两句,推说刚才有事先走,又跟他道了个歉。聊天记录再往前翻翻,明澈点开燕昂那栏。 记录仍停留在对方发送的会所地址。明澈噼里啪啦敲字:这家会所容留、介绍卖|淫,你快让扫黄队给抄了。 隔了两分钟,燕昂回复:你怎么知道的? 燕昂效力于市公安局刑侦部门,按理说让他扫黄专业不太对口,但和明澈有私交的公安不多,明澈也就只能勉强支使支使他。扫黄那帮人别说私交,人家没记私仇就不错了,因为明澈一直觉得他们脑子不好,没少拿警犬挤兑他们。 明澈和稀泥,说好不容易能冲KPI,扫黄队还不快去? 今天他们好像不出任务。 治安科周五晚上闲着?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去看看。 对面安静下来。直到后半夜,燕昂才回:去了,一无所获。你哪来的小道消息? 明澈意念回答,亲眼所见,伸手打开床头灯,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扫黄队不行啊。 燕昂告诉她,高端会所基本都有保护伞,说不定打点的是谁,基本上你前脚没出门,他们后脚就处理干净了。而且现在卖|淫|嫖|娼查得紧,应该不会有人真在自己地盘上搞起来。 踩线办事,勾结司法系统,果然是徐大律师的作风。 扔开手机,明澈又滚进被窝,揉着小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平心而论,跟徐翊白来这一次感觉不错,徐翊白极顾着她的感受,且技术老道,拿捏纯熟,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但大概因为拖的时间太长,明澈隐隐觉得有点不舒服。 当然,睡不着可能也不是因为这点不舒服。 是因为被廖伟晨威胁,愁的。 二审有新的人证物证,法院开庭审理,郑磊被打破心理防线,最终认罪伏法。总算郑磊认了罪,明澈没冤枉他,但规则就是规则,这事是明澈越界了。 现代刑法遵从疑罪从无原则,明澈深知没有证据的举报作不得数,但假使有一天真被带去问话,明澈自忖无法厚颜无耻地满嘴扯谎——做不做是一回事,认不认是另一回事。从小就被教过犯错要立正,挨打要站直,既然错是自己犯的,那挨顿打是应该的——虽然这错显然不是仅仅挨顿打就能过去的。 鸡毛蒜皮的零散二审案件最近偷摸约好了似的纷至沓来。明澈日日疲于应付,案牍劳形,有天午休时抽空一看手机,杨文雅又卤了排骨,让她去拿。明澈刚回复完,发现尹铮有条微信被其他人的红色提示标压在底下,说的话没头没尾,却让人一激灵。 尹铮说,徐叔让我告诉你,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明澈拿不准这话是什么意思,又不能直接问尹铮,心一横牙一咬,问尹铮要来了徐翊白的号码。 电话拨出去,没响几下就被接起来。明澈没构思好开场白,张口结舌,漫长沉默之后,徐翊白率先开口,“想我了么?” 明澈惊异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看。屏幕上显示的确实是一串数字,不是名字——以明澈发挥不稳定的记忆力来说,他们之前确实没有过机会与场合交换联系方式。 “你知道我号码?” 问完之后明澈猜测,也可能给徐大律师打沉默电话的女人太多,徐大律师应对经验丰富,调情一句总没错处。 徐翊白说:“不难猜。” 低沉烟嗓那天在床上听了太久,明澈被勾起记忆,喉咙发干,心猿意马。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明澈没在电话号码上多纠结,“你让尹铮告诉我那话是什么意思?” 徐翊白漫不经心回答,“表面意思。” “你做了什么?” “想知道?今晚我去接你。你几点下班?” 不给对方选择机会,直接下了结论。可这事关系到明澈来日是检察官还是阶下囚,明澈没法推拒,“……六点。” “好。” “你车停远一点,别停门口。” “知道。” 挨到下班时间,明澈一刻也没耽搁,换下制服,做贼似的溜出一分院。银杏树荫渐浓的路口只见一辆宾利,停得再低调也如一帜招摇的旌旗,车窗乌漆麻黑,看不清里头的人。 明澈拿不准那是不是徐翊白的车,不敢贸然敲窗,更不敢贸然上前开门。正犹豫着,后座车窗降了下来。 窗后是张冷淡英俊的脸,声音没有情绪,“上来。” 明澈弯腰,遥望车里的人,“我就不上去了……” 徐翊白不耐烦打断她,“你打算一直这么和我说话?” 徐翊白坐在司机后面,明澈站在路边,两人不仅隔着一道窗户,还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讲话费嗓子不说,也费脖子。 两人正僵持着,三五个刚下班的同事突然转到这条街上。明澈余光扫过,立时如临大敌,慌不择路跳上了车。 宾利悄然行驶。徐翊白面色缓和了些,也不说话,就只淡淡看着明澈。 明澈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刚才那几个同事到底看没看见她。这要是看见了,隔天一分院就得传她被包养。若徐翊白的车牌号恰好被认出来,那更精彩,妥妥就是司法勾兑,狼狈为奸。 有司机在车上,明澈不好直接问廖伟晨的事,一时卡壳,瞄着前路问道:“车在往哪走?” 徐翊白说:“我家。” 明澈在心里拉了个警铃,“去你家干什么?” 话说出口才发现这问题多少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徐翊白早已把话挑明过,一男一女,还能干什么。 徐翊白眉稍略挑,以退为进,“不干什么。” 明澈如实相告,“我妈让我今晚去她那一趟。” “那就先送你过去。”徐翊白问了明澈小区地址,当即吩咐司机改道。 明澈心里掐算着什么时候才能讨论正事。徐翊白显然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到杨文雅家里做客,那到了小区门口以后怎么办?把徐翊白拽下车问明白,再将他晾在风里溜之大吉?好像不太道义。 徐翊白抬手摸明澈的脸。指腹是热的,明澈下意识侧头躲避。 睡都睡了,摸脸着实不算什么,可这暧昧而微妙的气氛让人别扭,明澈边躲边找补,“手不能摸脸。手不卫生,摸脸对皮肤不好……” 徐翊白直接钳住明澈的下巴,指骨稳稳卡着下颌骨,全没用力,但明澈一时也挣脱不开。 徐翊白命令道:“亲我一下。”道貌俨然,如同当庭质证。 明澈纳闷徐翊白这般跋扈而不可捉摸的高岭之花,明明已在刑辩圈熬成传说般的存在,时刻端正肃然如上法庭,怎么一对她说话就犯浑。 明澈掰开攀在脸上那只骨骼修长的手,“光天化日,干什么呢。” 临近小区,道路变得狭窄难行,夜色渐浓,街边已热气腾腾摆起一溜小吃摊。徐翊白向外瞄了一眼,“我在车里等你。” 明澈没把徐翊白当正人君子,知道这老流氓的言下之意,可该问的话还没问,今晚这坑大概不想跳也得跳。 明澈答应。说话间司机已找好地方停车,明澈开门下去,一抬头发现杨文雅正在三步之外目瞪口呆看着她。 ----
第9章 豪车不稀奇,但在这样的老旧小区门口实属罕见。杨文雅刚下班,难得在狭窄拥挤的路上见到那么一辆打眼的车,正欲多看几遍,没想到自家女儿就从车里出来了。 母女两人面面相觑。 杨文雅两年前就已退休。就在杨文雅退休个把月前,有次明澈在小区广场里看见一群老头老太组了个民乐团,吹拉弹唱载歌载舞,排练得很像那么回事。明澈跟杨文雅说等你退休就给你买一钢琴,不能让你输在起跑线上。大概是这话的震慑力太强,杨文雅转头就返聘了。 明澈腹诽,要是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么一出尴尬的三方见面,还不如把杨文雅送去学钢琴。 杨文雅先回过神,匆忙理了理上周刚重新烫过的满头大卷,俯身往车里张望,又对明澈摆出一张热情笑脸,“谁呀?” 明澈赶紧拉杨文雅走,敷衍着答,“就一朋友。” 杨文雅不走,仍不住瞧着,“男的?你同事?” 明澈心说检察院的人要是能开得起这车,不是已经进去了,就是在进去的路上。拉扯之间,车窗落下,杨文雅乍见徐翊白,惊为天人,暗中使劲拽着明澈衣袖,示意她赶紧介绍。 明澈没辙,跟徐翊白说这是我妈,然后告诉杨文雅,“我朋友。律师。” 杨文雅夸张地赞叹道:“律师好呀!以后万一有法律问题呀,要打官司什么的,还可以咨询。”殷切地问徐翊白,“有名片吗?留个联系方式吧。” 明澈尴尬得脸酸,觉得杨文雅可能忘了她是干什么的了。 徐翊白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竟真递出一张名片。杨文雅接过来,将名片拿远了些,逐字念了上面的名字和律师事务所名称,又亲切地问徐律师是否要上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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