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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怜陈晓伟那个傻小子，当时还喜滋滋地说，不贵不贵，我一个月工资就挣出来了。 晚饭後我接到个电话，是陈晓伟表姐的，让我去她家一下。电话里说不用和晓伟一起来。 我心知不妙，还是去了。到了表姐住的老式小区楼房的楼下，我按了楼门前的对讲机按钮，表姐说在下面等一下，马上下来。 连门都不让进。 过了一会儿表姐从五楼下来，推开楼道的门，手里拿着一个购物纸袋。 我礼貌地叫一声表姐，她点下头算是招呼了，然後说：“今天面试情况好伐啦？” 我本来以为她带来公司不要我的消息，才不让我告诉晓伟，但她既然这麽问，显然不是。 我心里继续狐疑，口里却说：“还不错，他们说会联系我的。” “那就好，”表姐说：“好好等消息吧。” 我嗯一声，等她往下说。 她想了一下才像是想起为什麽叫我来，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我，“这是我下班时路过商场买的衬衫，送给你面试和入职用。” 我接过购物袋，说声谢谢，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里面还有一包西洋参，是人家送你姐夫的，还没打开过。你拿回去，晚上睡觉前泡两片喝，养养精神，这一个月看着都瘦了。” 我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表姐脸上硬扯出一个笑容来，“最近家里打算重新装修，装修好了我婆婆要来住，家里乱糟糟的，不方便招呼亲戚。晓伟那里，他要是叫你一起来玩，你就这麽跟他说。” 我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麽，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托词了。 “我先上去了，有事情电话联系吧。” 我只好说好。 表姐胡乱点下头，转身回去了，铁门在她身後“啪”一声关上，15秒後声控灯也熄了，我呆呆地拎着那包东西，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转了两趟公交回到宿舍，已精疲力尽，想起要问陈晓伟，但表姐话里的意思，似乎晓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我正犹豫着，晓伟的电话倒来了，提醒我明天的面试。我听他声音里一点阴霾都没有，想了想，先放下表姐这件事。 也许是今天她离岗去找我，耽误了她的工作，挨上司训斥了，一口气堵在心里，转头便拿我杀性子。 次日是比特思的面试，我起了个清晨，梳洗完毕後提前一个小时到了比特思的楼下，在门口的便利店吃了早点。心里默默准备等下的开场词。 看看时间差不多，到大楼里的洗手间再次嗽了口，用清水拢净额前的短毛毛头发，统统拨在耳後，额前用一只发夹固定，抹了淡色唇膏，然後打量镜中的自己。 白净的鹅蛋脸上略有些太阳棕，是这一个月在面试的路上晒的。雪白的小圆领白衬衫，扣子规规矩矩扣好，底下是黑色长裤，半跟皮鞋。全身衣饰不超过500元，但看上去清爽整洁。这是让我自己满意的形象。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但饱含无限信心和希望。 我收起唇膏，放进包里。包还我心爱的白色帆布包，这才像一个大学生的包，而不是Versace。 收拾好出去，在比特思门口看到陈晓伟。早上我在电话里跟他说好在这里见面。他看到我，一脸笑容，迎上来问休息得好吗。我端详一下他的脸，看不出什麽，先放下一半心，说好。 这时电梯门打开，Scarlet端着一杯咖啡从电梯里出来，今天她穿黄绿色和深灰色间隔的千鸟格齐膝窄裙套裙，配银灰色麂皮细高跟鞋，一步一步优雅走来，像是模特儿在走台。我看着她，希望是在看十年後的自己。 Scarlet从我身前经过，并没有朝我看一眼，径直进了她的办公室。 “真漂亮。”我赞叹道。 “你今天也漂亮。”陈晓伟打量一下我，“昨天买的包呢，怎麽还是背的这个？” “那是正装包，留着上班时才用，今天面试，有这麽多A4的文件，还有证书，放不下。”我一句不提包的真假，包假没关系，情是真的。等上了班，攒上半年的工资，买个真品就是了。什麽大不了的。 晓伟咧嘴一笑，觉得我说得在理。 这时他的电话响，他走开接听，一会儿收了线，过来同我说：“是昨天那家，通知我去上班，不过我推掉了。”他说。 我再次一呆。 “那只是家小公司，和比特思相比，没什麽意思，选它还不如回老家呢。” 我牵牵嘴角，算是一个笑。 表姐昨天就知道了吧。为了安慰我，才送我衬衫和西洋参。我一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陈晓伟轻易就推掉的offer，却我辛苦一个月都没有得到的。 这时小会议室的门打开，有人叫名字：“陈晓伟。罗海燕。” 我和晓伟同时应声。 “进来吧。” 我们进去，会议室里面已经有其他四位面试者，长桌的後面是三位面试官，加上叫名字的，一共是四人。 他站在我们六人面前，清一下喉咙说：“这次比特思招聘的是AE客户执行，就是未来的客户经理，顾名思义，是一个与客户打交道的职位。我们将从各方面进行综合考虑，选择最合适的人。现在是面试环节，等下还有笔试环节。今天你们两两为一组，彼此的分数会被拿来比较，竞争上岗，两个人里只有一位可以被公司录取。Understand？”
第2章 上海女子图鉴 2.1 比特思面试，晓伟在面试官面前人口侃侃而谈，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为什麽要做广告人？ 晓伟的回答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这是一个商业的世界，走出门，放眼望去，马路上、街道上，都是广告牌，各种各样的广告语。这个世界，我们的生活，都由它们组成。美国总统罗斯福曾经说过‘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这是广告人的社会价值，也是我做广告的原因。” 主考官又问我的看法，我觉得陈晓伟回答得很全面了，我再从这个方面讲也未必比他更好，现在是消费时代，女性主导消费，於是我深呼一口气，镇定地答：“我注意到，上海是职业女性活跃度最高的城市，而广告业更是菁英女性辈出的行业。她们服务最顶尖的品牌，和最优秀的人才打交道，我想要成为她们这样的人。” 我边讲边留意主考官的表情，隐约看到他有赞许之意。 这时另一名面试官突然发问：“The last question. Tell me one reason to hire you right this moment.” 我英语口语从来不是长项，看着英语书可以念出来，但会话就不行。我一时张大开嘴，卡在了那里。 四名面试官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在纸上写了两笔。 我心知不妙。“I...I...” “I’m intelligent, dedicated, and loyal. ”是陈晓伟接了过去，把我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主试官甚至面带微笑和他聊了起来：“I asked for one, but you gave me three reasons.” “More is al 但他转头又来问我：“What about you?” “I...I’m dedicated too.” “Yeah? Prove it to me.” “No 主试官礼貌地笑一笑，打断我的回答：“OK，你们去隔壁房间准备笔试吧。” 隔壁房间摆了两张桌子，桌面上放着两份试卷，两只笔。我和晓伟互视一眼，分别在桌前坐下。 看一看试卷，只有一道题：请给今天和你一起参加面试的人打个分，打分区间是0-10分，并写明理由。 我看了先是一呆，忍不住转头看一眼晓伟，正好晓伟也在转头看我。他看见我也在看他，微微笑了笑，动了下笔。我定定神，写了10分。 在上海读四年书，知道上海有许多特色街道，学生族配眼镜去青云路，那是眼镜一条街；女孩子买婚纱去苏州路，那是婚纱一条街；买皮具去襄阳路，多少人去那里拿货；定制西服就去长乐路，那里有许多一开店的小门面，全做定制服装的生意。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原是法租区，房子是殖民地风格的两三层小洋楼的连排别墅，有些还是历史保护建筑，在某些角度拍出照来，像是法国小城的明信片。同学里很有几个爱拍照会拍照的，夏天穿了大棉布花裙子，戴了硬边草帽，站在青绿的法国梧桐底下，拍出的照片可以上杂志封面。 陈晓伟和我一样，当了四年的学生，衣服除了运动装就是牛仔裤，夏天是几件T恤当家。他给我买了包当上班的装备，我叫上他去定制一套西服，做上战场拚杀的盔甲。 这些店里一排排的西服挂出来，排兵列阵似的，顿时让我和晓伟看得气馁，越发显得我们寒酸。晓伟选了一件去试穿，我看着一件藏青色的双排扣的西服，想起什麽地方见过。 这时店里的老板娘上来搭话，说：“给你男朋友挑？双排扣伊穿太老气了。” “我就看看，”我说，“现在也不流行双排扣了。这种款式，像我爸他们那个时候穿过。” “是的，90年代哈流行，男的人人一身，马路上十个有九个都这麽穿，走在前面淮海路上，还以为拍电影呢。” 老板娘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白白胖胖、丰腴富态的上海阿姨，像所有的这个年龄段的老板娘，又活络又健谈，会得鉴貌辨色，一张嘴死人也能说活。说话动听是她们的看家本事。 我才伸手摸衣服料子，阿姨马上就说：“小姑娘侬眼光蛮好，这一套料作是全毛的。” “用这个料子做一套要多少？” “比你男朋友身上的那身再多一千多点。”她下巴指一指试衣间，“里厢的男小孩，是你男朋友啊？卖相老灵额。” 我报以一笑，晓伟的好处，还不止是卖相好。 阿姨又问：“你们哪里人啊？” “他是山东的，我安徽的。” “怪不得哟。阿拉老是讲山东大汉山东大汉，果然山东人呀，长得又高又壮。山东人好，朴实。哪能？毕业啦？哪一只学堂出来的？” “上海大学呀。”我和她聊起来，“刚毕业，就在上海找工作，不回去了。” “留在上海好，机会多，有发展前途。工作寻好啦？” “基本敲定了，所以我们今天……” “来做套西装？灵额，灵额。我最欢喜看到男小孩小姑娘成双成对开开心心了。你们两个这麽般配，我算你们便宜点。” 我果然被她说得开开心心，“老板娘真会做生意。”我奉承她一句，一抬眼看见陈晓伟从试衣间出来，身上炭黑色的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风度翩翩。第一次看他穿正装，帅气得我几乎不敢认。 我看着他，怔怔地一时说不出话。 陈晓伟倒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用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看什麽呢？眼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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