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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收起笑意，招呼道：“小邓，吃饭吧。” 可他的姿态越是自如轻松，就越是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你选择了利益，那么就必须臣服于肉弱强食的规则之下，赢家通吃一切，所以没有人能接受失败，即使是父子之间，都要如此兵戎相见。 再无余地。 终于，我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一些林州行身上无时无刻的紧迫感和压迫感，他在许多时候陷入沉默的原因，曾经我对林州行说过，百乐只要还在，你也可以做一辈子少爷。 可是他说，你不明白。 原来我真的并不明白。 下午开盘，游资再次发力，希望继续顶高股价撤场，带动了一些跟风买盘，林平舟当机立断，要求发公告声明将提交董事会申请老股配股，这是利空消息，但并未起到应有的压制效果。 证券部报告道：“情况不是很好，林董，有一家大机构一直在重仓买入，价格压不下来，这很反常，明显是游资行为，散户不知道，机构不会分析不出来，这时候还往里面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要我们想办法查一下，和对方联系一下，掌握下主动权？” “不用查了，查出来也是幌子。”林平舟道，“这是小州在背后和游资打配合，他现在不计收益的在顶，就是为了给出空间，让游资及时撤场好砸盘。” “那我们怎么办？还抛吗？” “抛，能卖多少卖多少，该来的迟早要来，把资金收益留在手里等下好护盘，只要我们能接住那些恐慌性的抛盘，不让那些观望性的抛盘跟进，磨光了他的资金量，撑不住了，他自己会吃亏退场的。” 听到林平舟这样说，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点心来，甚至有点开心。 目前看来，林平舟并没有弄清林州行的真正意图，他以为林州行操盘是为了在高位赚取收益，在低位吃掉股份，因此会追求股价反复，谋求操作空间。 并且他自认为探到了林州行的“底”，如果说上周五就是林州行的极限，储备资金不可能很多，那么林平舟认为他只要一直周旋下去，就很快能耗光林州行，市场会消化掉这场激战，重新恢复正常。 可惜他错了，林州行不需要股价反复，他需要那条斜线向下，再向下，林州行的真正目标，是 CDS 的巨额收益。 林州行成功迷惑了他，他完全错了。 “林董，开始了！有基金带头抛售，游资也开始撤场，砸盘了，我们现在已经跌了整整 40%！” “买，全部买下来，我们护盘自救！不计代价，把底盘往上拉！” “有效果了林董，价格稳定下来了，还买吗？” “买，当然买，还有没有其他机构在加仓？” “有的。” “对，这就是了，大家一起来托盘嘛，砸穿了所有人都没得吃。” “林董，我担心这些机构是想顶高后出逃。” “所以我们要快，我们要跑的比别人更快，这样才能稳住价格，现在我们就卖，快，都卖给他们，现在的买盘跟风风气已经带起来了，快卖，我们准备下一波！” “好的，林董。” “现在我们的资金储备还有多少可操作？” “大概还剩一个多亿。” “我们的买盘都撤了没有？” “撤了。” “好，刚刚重仓的那个大机构在抛吗？” “没有。”证券经理道，“林董，如果这个机构背后真的是小林总的话，那他现在的持仓额度就非常可观了，我们还要继续抛吗？” “我知道。”林平舟道苡橋，“不用你提醒！” 林平舟暂时并不担心林州行的持股数，是因为一方面摸过底细，他知道林州行大概的资金量，既然已经重金投进股市，那就必然不可能拿出更多的钱来收购周武手中的股份。 所以他决定今天暂时将股价维持在一个相对不上不下的位置，以此来卡住林州行，希望他的资金能够暂时套在里面，但我想林平舟并没有料到的一点是——林州行并不在乎收益。 亏损再多他也会抛，只有股价跌过既定金额，林州行的 CDS 才能获得巨额赔偿性收益，林平舟以为林州行砸锅卖铁是要和他正面拼刺刀，他完全错了，这是他犯的几乎唯一一个，但也是最为致命的判断错误。 他的操作反映了他的意图和判断，暴露了他的错误。 我完全能想象到，在另一端，另一个同样紧张的现场，没有满屋的交易团队，另一个现场只有一个人——就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电线和机器的客厅，嘴里咬着一根笔，肩上夹着电话，指尖飞快地点在键盘上，操纵着买进和卖出，看着跳动的大屏，渐渐勾起淡淡的笑容。 及时的休市更进一步的干扰了林平舟，他认为今天的危机暂时解除，略显得意的看我一眼，随即面向交易厅的所有同事。 “各位，今天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林平舟朗声道，“我们成功地维稳了股价波动，虽然还维持在一个比较低位的价格，但是明天，我们还能继续翻盘，今天的胜利不是终点，是一个号角，这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共同成功，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一番话慷慨激昂，交易厅响起热烈的掌声，林平舟随即道：“大家辛苦了，马上准备复盘。”又叫来行政，“去给大家准备好订餐和睡袋，今天所有人留下，守护好我们来之不易的胜利。” 今晚都不准回家吗？！我急忙起身道：“那林董，我……” “你也留下。”林平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是要见证全程吗？说走就走，不合适吧？全楼都是保安，小邓，你一个小女孩，我建议你听话一点。” 在此刻多生枝节并不明智，我咬咬牙忍下，坐回原位。 行，既然让我看，那我就看着，手机屏幕一直无声地闪烁着，我看着林州行的号码却不能接，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林平舟的复盘会开的无休无止，我一开始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渐渐地开始走神，有营养的内容越来越少，会议也数度被手机铃声打断——林平舟作为董事长，开始不断接到海内外各大股东的质询电话，要求他对今天的股价非常规波动做出解释，林平舟接了没几个就开始不耐烦，后续一律挂断处理。 正安静了没一会儿，刘佳从前台打来内线电话，林平舟接完，确实忽然非常锋利地看向我的方向。 他看得我心里一跳，林平舟似笑非笑地说：“小州来找我要人了。” 什么？我心里一惊，林平舟摊开双手道：“我说我没有把你怎么样，他不信。”正是话音未落，刘佳从一楼一路跑上来，推开门神色慌张：“小林总和保安有肢体冲突，怕是要打起来了！” “那就打啊！”林平舟一拍桌子，“老子花钱请人干什么吃的！愣着让他打吗？还手！谁把谁打残了我都付医药费！” 不行！！ “林董！”我心慌起身，喊了一句，随即掩藏好情绪镇定下来，“能不能让我和他说句话，就一句。” “行啊。”林平舟用自己的手机拨通电话，然后开了免提递给我，我开口喊道，“州行。” 电话那头并没有回应，暂时只有一阵浅浅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林州行才道：“我在。” “我没事，林董对我很好。”我笑了笑，接着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说过了，我不会对小邓怎么样的。”林平舟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接着我的话笑道，“对付你，爸爸还不至于用上这种手段。” 林州行没有答话，许久，那头才传来简短地三个字。 “等着我。” 也许他是在回答我。 也许，他是在回答林平舟。
第098章 还有很远呢 【 就像百米冲刺终于撞掉彩带那样，人还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裁判员却指着前路说，你看，还有很远呢 】 —— 国内时间周二早晨凌晨三点钟，海外知名基金经理韦斯特布鲁克在自己的推特上公布了一则报告的全文，称这是一位匿名分析师投递至他的工作邮箱的，他通读后决定全文披露，以指出如今百乐掌舵人林平舟“令人惊愕的欺骗”。 与 RC Research 的做空报告不同，该分析报告耐心地梳理了围绕着董事长及总经理林平舟近年来的多项业务决策，配以详实的完成数据，并非指向百乐，而是旗帜鲜明的指向林平舟本人。 韦斯特布鲁克是最早关注并参与百乐的海外基金经理之一，至今仍然重仓持有百乐港股，他发文说昨晚与林平舟的沟通中，对方呈现出“令人惊异的傲慢”，现在这一份详尽的分析报告让这一切有了解释，那就是林平舟的傲慢源于“他拒绝对自己的错误作出解释”。 我猜他也是昨晚被挂掉电话的人之一，在与林平舟的继续沟通碰壁后，韦斯特布鲁克认为他有义务站出来公开真相，呼吁其余中小型股东共同施压，促进董事会改组，选举“真正合适的人选”，将如今深陷泥潭的百乐拉出股价低位，维护中小型股东“应有的核心利益”。 如同一把尖刀直插心脏，董事长被股东公开指责，舆论哗然，最为关键的是，报告中援引的决策和数据都是最新的，甚至含有百乐刚刚结束的周末活动的详细数据，已有至少五家机构或个人股东转发支持韦斯特布鲁克的诉求，要求林平舟引咎辞职。 虽然他们都是占比极小的股东成员，但经过数个小时的舆论发酵，实际掌控人面对的严厉指控还是重挫了市场信心。 如同被抽掉横梁的积木塔，百乐股价在上午九点刚刚开盘时就直接坠机，任凭林平舟全力托盘也未能挽救过重的抛盘，股价一路俯冲，下跌超过 70%！ “林董，那家大机构开始出货了，全出给我们了，我们真的不能接了！”财务老总苦苦劝道，“这些都是业务运营甚至远期票据资金，会导致无法结汇的！” “先闭嘴！！”林平舟怒吼道，所有人皆是一抖，一时间鸦雀无声，沉默许久，他终于沉声重新开口道，“那就停，撤掉，整数关口的大单，全部撤掉。” 那曲线的坠落带着绝望意味，交易厅所有人的动作在某个瞬间似乎静止了，沸腾嘈杂的人声也消失不见，其他一切与我无关，我紧紧盯着正中央的大屏，只默念着那个数字——十二亿的债务、老邓的贷款、林州行多年的谋划、林老爷子的遗愿、姚叔的嘱托、亮哥和二姐的支持…… 不，我不能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我摇摇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跳动的实时股价上…… 心跳声大的惊人，三，二，一。 到了！！ 终于，终于跌破预估值，所有压力一扫而空，林州行赢了，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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