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的电话响了。 她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对着林宿“嘘”了一声。 江若接起电话:“喂,妈。” “干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没...干什么啊...” “我看新闻上说,水城近段时间的雨水比较多,淹了不少地方,你住的地方是老小区,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江若心不在焉的回复道,她用余光瞥见林宿正对着她的一张照片笑。 她稍稍仰起头,看见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胖嘟嘟的脸蛋儿,圆滚滚的身材,杂乱无章的短发,身上穿着一身男生的校服。更要命的是,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娇小可爱,身穿制服裙子的女生,和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江若用另外一只手盖上照片,被林宿推开了,她再盖上,又被林宿推开了。 周明秀:“江若,江若?” “我在听。”江若老老实实的继续接电话。 周明秀问:“你旁边有人吗?” “没有。”江若看林宿一眼,“就我自己。” 周明秀:“我怎么听见你旁边有动静?” “可能是...又要下雨了,外面起风了。” “你记住我说的话没有?” “啊...” 周明秀无奈的叹口气,重复道:“我说,下雨天生意本身就不会太好,关几天门也没什么关系的,安全最重要。” “知道了。我会见机行事的。” “见机行事?” 江若拍下脑门,改口:“我会听天由命的。” 周明秀:“......” 电话挂断后,林宿乖乖的把相册放到她面前,从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已经全部看完了。 林宿看着她问:“所以...你为什么要穿男生的校服?” 江若不理他,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我知道了,是因为女生的校服穿不上。”林宿掀开蒙在她脸上的被子,“怪不得你说我是你的初恋。” 江若愤愤不平的说:“我只胖过那一年,其余的时候都是瘦的。” “好啦,不逗你了。那个时候的你看起来也挺可爱的。”林宿钻进被窝抱着她,“笑容也特别的有感染力。” 江若转过身盯着林宿看了好一会儿,说:“其实,我妈是反对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是因为你的职业。第二,她说你看上去太冷了。我猜,她也觉得我是一个很冷的人,所以认为我们不合适,你觉得我冷吗?” 林宿拉着她的手说:“不冷,我也不冷,我们都只是不太擅长把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而已。”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江若往被子里钻了钻,把头贴进他的怀里,她喜欢听他心跳的声音。 “父亲去世之前,我是一个爱笑的孩子,即便我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我也是爱笑的。因为父亲太爱我了,他从未让我觉得自己比其他孩子缺少了一半爱...可自从他去世后,我就再也不爱笑了,笑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染力了。” 林宿静静地听着,不言不语。 江若问:“你说,凶手还能找到吗?” 林宿愣了几秒,答:“一定能。” 江若倏地睁大了眼睛,随后扬起嘴角:“那我就放心了。” 他说能,就一定能。 这一晚,江若睡得很安稳,而林宿彻夜未眠。他小心翼翼地侧身,轻搂住她的腰身,把脸颊埋在她的发丝里,他闻见了淡淡的椰香。很奇怪,明明是她偷走了他的味道,他却更加无可救药的迷恋上了。 他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却听见窗外“轰隆”一声。雷声让他更加清醒了,他眼睛盯着窗户的位置,他知道窗帘外已是风雨凄凄。 那个梦,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了,他快要记不清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了。 他再次闭上眼睛,希望那个梦重新出现在他的梦中... 早上醒来,他才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中的“思”是不经意的“思”,而刻意的“思”不是思,是求。 求,是很难实现的。 吃早餐的时候,江若见林宿在发呆,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林宿说:“一夜无梦。” 江若笑了:“我也是,一夜无梦,睡得很香。” 现在,一夜无梦,成了两个概念。 二月份的最后一天,天放晴了。这天过后,循环的规律被打破,整个三月份再没有下一场雨。 清明节的前一天,在江若不知道的情况下,周明秀突然到访。 周明秀打开江若家的门,又退了出去。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又看了看手里可以打开门锁的钥匙,确定自己没走错后,又走了进去。 她打开最上面的鞋柜,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儿情侣拖鞋。她默默地合上,又打了第二层鞋柜,从里面取出一双女士拖鞋换上。 走进客厅,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对儿情侣水杯,再看向阳台,阳台上晾晒着两套情侣睡衣。周明秀围绕着整个房间转了一圈,情侣牙刷,情侣毛巾,情侣抱枕,情侣手机支架... 周明秀一直以为江若说的有男朋友是因为不想相亲,编造出来的。 现在看来,这个男朋友过于真实了。
第四十七章 周明秀到底是个母亲, 虽说足够好奇,但最关心的还是他们今晚吃什么。 本想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她好做一些补充。结果打开冰箱, 让她出乎意料。满满一冰箱的根茎菜, 没有一根青菜。 周明秀哼笑一声, 看来恋爱谈的不错, 起码有好好吃饭。 她炒了几个菜,又蒸了一小锅米饭, 把汤端出厨房的时候, 门外有了动静。但在开门的一瞬间,动静又没了。 因为江若看见了周明秀的鞋, 还闻见了满屋子的饭香。 江若对着林宿,说:“我妈来了。” “要不今晚我就先回...” “吃完饭再走。”周明秀喊道。 林宿跟在江若身后, 周明秀看见他时,愣了几秒,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走,去洗手,我饿了。”江若拉着林宿去了洗手了。 两个人挤在水池旁边, 江若按压几下洗手液的泵头, 手上的裹满了泡沫。她往林宿手上蹭了蹭, 林宿手上顿时沾满了泡沫。 “我妈不记得你了, 这样正好, 你就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来和她认识一下。”江若搓好了手, 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 “我不想撒谎。”林宿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扭过头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阿姨反对,你就会和我分开吗?” “当然不会。” “那我就更没必要撒谎了, 早一天,晚一天,迟早是要面对的。”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江若说:“妈,他叫林宿。” 林宿:“阿姨好。” 周明秀:“好,好,赶快吃饭吧,菜都有点凉了。” 其实,周明秀已经想起他来了。虽然那天只是匆匆一面,但她记得那种感觉,一种被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和今天看见他的时候感觉一样。 “这些菜都是你们冰箱里的,你们平时在家也做饭吗?”周明秀瞅一眼江若,“我记得你不怎么做饭吧。” “都是他做,我负责洗碗。”江若说。 周明秀看向林宿:“小林还会做饭,挺难得的。对了,你是水城人吗?” 林宿说:“我是申城人,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在水城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随父母搬去了申城。” 江若惊讶道:“你在水城生活过?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过...” 过了一会儿,周明秀再次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宿答:“警察。” 周明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又问:“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林宿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说:“我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年纪有点大了,目前还算健康。我在水城有车,有房,无贷款。工作...虽说挣的不多,但还算稳定。” 林宿把自己介绍的明明白白,周明秀一时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周明秀再次问道:“后期有打断转行吗?” “人家警察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转行?”江若插话。 周明秀瞪她一眼,叹了口气。 吃完饭,江若收拾餐盘碗筷,林宿说:“你去坐着,我来洗。” 江若笑一笑,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你是不是怕单独和我妈待在一起?” 林宿说:“没有,有什么好怕的。该坦白的我都已经坦白了。况且你也说了,就算阿姨反对你也不会和我分开的。” 江若想一想,说:“但...如果...妈妈和男朋友只能选择一个的话...” “江若。”林宿轻斥她,“不带这么耍赖的。” 江若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说:“逗你的。” 林宿洗完碗就回去了。 “我不满意。”周明秀坐在沙发上直截了当的说。 江若早就猜到了,她低头看着手机,说:“我满意就好了。” “江若,他是警察。” “我知道。” “那你知道做为警察的另一半需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吗?我是过来人,我体会过那种滋味儿。” “我知道那种滋味儿不好受,所以,我已经开始慢慢理解你了。但你别忘了,十几年前,这种滋味儿我就已经体会了。” 周明秀怔住了,她怎么能忘了呢? 江若小的时候,她每次回水城看她,很少会在这个家里见到江海的身影。而小小的江若,总是用一双无辜的眼神望着她:“爸爸去抓坏人了,一会儿就回来。” 周明秀听后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江若问她:“妈妈,一会儿到底是多久呢?有时候是从早上到中午,有时候是从早上到晚上,还有时候是从今天早上到明天早上......” 江海口中的“一会儿”永远无法用时间来衡量。 ...... 江若抬起头看向周明秀,她眉头微微皱着,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知为何她面对她时脸上总是这个表情... “一直以来,我都很让你头疼是吗?”江若问出压在心底的话,“为什么你面对我的时候不是皱眉就是叹气?我有那么的不堪吗?” 周明秀一顿,眉心直接拧成了一团。她只是作为一个母亲,一个过来人,不想江若以后的日子太难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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