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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仲宇刚喊我了。” “那你……” “有什么想问？”他好像知道她有话想说，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距离学生时代的陈韩山太久远，还是后来的他渗透进她全部的生活，此刻的林织无法从他的语气和眼神辨别出，现在的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他。 “林织，快点啦，要打上课铃了！” 百贝的催促声传来，林织又看了一眼陈韩山，匆匆跑开。 高三的体育课，更多的是给学生们提供的一个出来放风的机会。但很多人还是会抓住这短暂的一节课时间，坐在操场的各个角落里温习功课。 唯独篮球场喧闹不断，林织坐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 陈韩山的篮球水平还不错，即便是后来工作了，也总会趁着难得的假期带着她，在出租房小区里的篮球场打两个小时。 林织个子高，大学的时候入过校队，篮球水平不差，但是和陈韩山比起来就逊色许多。两个人一块儿打的时候，陈韩山总会先嘲笑她一番，然后贱兮兮地说一句：“哥哥一会儿让你十个球儿！” 每次林织都一边嫌弃他别扭的儿化音，一边骑到他背上揍他，然后又在他伸手到腰间挠她痒痒时败下阵来。 正想着，陈韩山那边又投了个漂亮的三分，林织下意识勾起嘴角。 “我买来了，你要的旺仔，外加一瓶农夫山泉。” “谢谢你，百贝。” “这么客气做什么！”百贝抹了一把光洁的额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喝旺仔了，不是说受不了这种甜腻感吗？” “就是突然想喝了，对了，你怎么还多买一瓶？” “我刚刚听到卢曼玉说要给打篮球的男生送水，我就多买了两瓶。” 林织心里一沉，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剧情，便顺着继续问：“你想给谁送啊？” “不是我，是你！” “为什么是我？” “卢曼玉不是一直说她喜欢陈韩山，但陈韩山对你有意思嘛，那你怎么能让她在你眼皮底下截胡？” “陈韩山对我有意思？”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虽然是来自同一个人。但已知多年后她和陈韩山会经历结婚又离婚，她很想知道，陈韩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她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总是被他用亲吻的方式堵了回去。 百贝“嘿嘿”笑了两声，说：“我也是听说，但是空穴不来风嘛！反正你俩坐前后桌，送瓶水也没关系。” 不仅没关系，她也迫切地想知道，这一次，陈韩山会怎么选。 等到中场休息，林织拿着旺仔朝他走过去。陈韩山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双手叉腰，看着她的方向。 她看见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亮晶晶地勾着她，她开始心跳加速。 正当她准备把手里的旺仔递出去的时候，卢曼玉快一步跑到了她前面，如上次一般清脆的声音响起：“陈韩山，这是我给你买的农夫山泉！” 但这一次，林织不想退让，举起手里的红色易拉罐，说：“我给你买了旺仔。” 在一旁其他男生的起哄声中，陈韩山眨了眨眼睛，说：“我不喜欢喝甜的。” 这一次，旺仔的大头像依旧在太阳下闪着光，看好戏的眼神直视着林织，像是在嘲笑她，亲老婆竟然败给了旧同学。 林织的嘴角和心一起沉了下去，眼前再次亮起刺目的白光。 她再一次晕倒。
第04章 菩萨蛮 民政局里依旧热闹，外面雷声殷殷，里面欢声笑语。 有几对办理结婚的新人在窗口分享喜糖，包装纸摩擦的声音像是羽毛，轻轻撩拨着喜悦之人的眼角眉梢。 离婚的夫妻在拿到证之后终于露出笑容，从苦大仇深变得轻松愉悦。 林织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睁开眼。她大概猜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但因为结论太离谱而不敢相信。 “请问有水吗？”陈韩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问的是对面的工作人员。 对方从台面底下拿出了两小瓶矿泉水放在他们面前，巧得很，也是农夫山泉。 陈韩山把水打开，递给林织，说：“是不是不舒服？喝点水。” 林织盯着陈韩山看了许久，努力从他那张脸上获取一些她想要的东西，但是无果。 她只能拿起瓶子，给自己猛灌了一大口，来不及咽下的液体从嘴角流下，呛得她不停地咳嗽。 “小心点。”陈韩山抽过一张面纸，试图帮她擦嘴，却被她用手隔开。 林织用力地将塑料瓶砸在桌面上，下意识地捏紧。她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但是在刚才不知是梦还是循环的时空里，她被他拒绝了两次。 两次！ 她真的，气得要命！ “你自己怎么不喝？” 陈韩山看了她一眼，然后打开瓶子喝了一口。不知怎么的，林织见到她这样，心里的气又消了不少。 “二位，这是离婚登记声明书，请将上面的信息填写完整，并在最后一栏签字。” 林织看着这张第三次出现的空白表格，心中百感交集。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她放下手里的笔，转头问向陈韩山。 “有，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总觉得很荒唐。” 工作人员以为他们之间尚有回旋的余地，连忙激动地说：“要不，你们再想想？” 陈韩山看着林织，一字一句道：“艰难苦恨繁霜鬓。” “什么？” “第二题是，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林织双眸骤缩，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陈韩山，你是不是也……” “是，我和你一样。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工作人员又凑过来，笑着说：“如果两个人对对方都还有感情的话，真的不要冲动离婚哦，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 林织拉过陈韩山，在工作人员果不其然的八卦眼神中背过身去，低声道：“我觉得我们遇到了循环，而且都是在我们签字的时候发生的，已经两次了。” “循环，怎么可能？又不是拍电视剧。” “我也不相信啊！可是就是发生了，而且我们也都经历了。总不能，我们同时做了一模一样的梦吧？” 陈韩山看着林织，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你是说，在我们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就会发生循环？” “应该是。” “那……再试一次？” “行。” 原以为一定会得到好消息的工作人员，在看到他们同时拿起了笔之后，一脸失望。 林织和陈韩山对视一眼，紧张地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 第三次了，林织忍着左腿的痛麻感，站起来回答李士的抽背。 “你好厉害，最后这句都知道！”百贝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夸她。 “因为刚好看到过。” 林织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盘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后背被敲了一下，林织看了一眼正在黑板上写字的李士，微微侧过身，接过了陈韩山递来的小纸条。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打开后看到了两个字：“我在。” 林织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不过更多的是庆幸。这一次，她知道有陈韩山陪她一起，她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独自试错。 下课后，几个人一起去操场，她走在陈韩山身边，双手缩在校服袖子里，还是不太敢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想到，你还记得那句诗。”陈韩山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视着前方。 “你忘记了吗？” “我也没忘。”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读大学，虽然两个人的学校只隔着一条马路，但也不是每天都能见面。所以他们也会像宿舍里的其他情侣一样煲电话粥。 有一天，陈韩山兴冲冲地跟她打电话，说在他们学校的校园文化节上看到一句诗，里面包含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迫不及待地要跟她分享。 她问是哪句诗。 他回答：“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当时的他们，从万物中提取浪漫，又将浪漫揉成万物，只为送给彼此。 学校的小卖部开在食堂旁边，这次林织选择和百贝一起过去。她站在货架前犹豫很久，最后还是拿了一瓶矿泉水。 她虽然疑惑陈韩山前两次不一致的选择，但也记得他其实不喜欢喝甜的。 “你有想吃的零食吗？”百贝摸着下巴问她。 “那就买盒糖吧。” 林织想起他们从前在上海的出租屋里，有一个一米高的零食柜，是陈韩山特地跑去木材市场买来材料，亲手做的。 零食柜里总是塞满她爱吃的零食，即便她总嚷着会胖，但陈韩山依旧不辞辛苦地当着搬运小工。 她喜欢坐在零食柜上，与他相拥亲吻，反馈爱意。 过往的甜蜜不是假的，但是所有的感动与激情，总要为现实让路。 她和陈韩山之间的感情就像原本在既定高速路上行驶的车子，突然拐进了旁边的匝道，既错了道，也回不了头。 “想什么呢？快去结账吧！”百贝催促着她。 林织注意到百贝多拿了两瓶水，视线看向门口，果然看到了卢曼玉。 “你要去给男生送水吗？” “你也听到卢曼玉刚刚说的话啦？我还以为你刚才在想别的事情。”百贝朝她眨眨眼，“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种高傲的模样，不想让她得逞。” 等她们走到操场时，陈韩山正好中场休息。 林织看着快她一步的卢曼玉，突然就没了兴致。 反正她和陈韩山原本就打算离婚了，即便现在莫名其妙地进了循环，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其实是个浪漫随性的人，但在这几年的情感关系里，她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和陈韩山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已经不想继续维持那个莫名其妙的讨好型人设，便对百贝说：“要不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一瓶水，谁送都一样。” “可是陈韩山朝你走过来了诶！” 林织转过头，果然见他笑着走来，身后是一堆好看热闹的同学和一脸吃瘪的卢曼玉。 她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林织同学，请问你手里的水可以送我一瓶吗？” 他的笑容很灿烂，她不记得他是否从学生时期就是这样，反正俩人婚后的几年时间里，他没少装大尾巴狼。 可她偏吃他这一套，此刻也是一样。 只是，在把水递出去的那一刻，她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之前两次，他们都重新来过。这次他做了不同的选择，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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