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野眉心一跳。 老板娘见他不说话,又添了句:“每回都是一个人来,瞧着怪孤单的。” 贺知野滞了下,顿了得有两三秒,才不带什么情绪地笑了下,道了声谢。 老板娘转身忙活去了,桌上的汤面热气腾腾,旁边一桌四个女孩子,边吃边聊热热闹闹,时不时聊嗨了还得控制一下笑声。 贺知野突然有点儿下不去筷子。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党夏其实也不怎么陪他同……陪岑枳吃饭。 除了周三在小食堂能看见俩小姑娘坐一块儿吃,大多时候,岑枳中午都是一个人去北食堂的。因为有好两回,马嘉悦杨垚拉他上商业街吃中饭,他都看见党夏身边坐着的,不是岑枳。 更别提每天晚上那顿。 更指望不上那个不靠谱的网恋前任。 关于吃饭有没有人陪这个问题,贺知野其实是不在乎的。要是没有马嘉悦杨垚拉着,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也挺习惯一个人待着的。没了马嘉悦的呱噪,脑袋都没那么疼。 但他同桌明显不是。 小姑娘上周五给他带了药,他没去学校。 上周六看见他去那家面馆儿吃过饭,为了能再碰到他,连着去吃了五顿。 结果还是一个人。 那天晚上和她一块儿回小区的时候,贺知野看见她家从院子到客厅,都没有一丝亮光。 可见家里是没人等着她的。 班里人都知道她从S市来,那她父母呢?家人呢? 小姑娘除了周末,一天三顿都在学校食堂解决,哪个家里有大人管着的能这样。 于是,一个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远方上学,脑子不太灵光还没有朋友的小可怜形象,瞬间就非常立体了。 贺知野是了解自己的,同情心和耐心在他这儿,都属于稀缺资源。 所以那一刻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不是滋味儿,就让他很烦躁。 结果小姑娘还变本加厉,那一帧牵住他衣角,委屈巴巴小心翼翼,又故作镇定说要请他吃蛋糕的样子,挡也挡不住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贺知野闭了闭眼睛,像是为了证实他小同桌连吃五顿汤面的壮举和他并没什么关系,做了个自己都觉得很像神经的决定。 ——然后用事实证明,和他“和好”之后,小姑娘这周末,一连五顿,再没来过这家面馆儿。 …… “哦对了,”岑枳吃了一半,对贺知野说,“我给你带的药,还在你课桌里。” 贺知野回神,胳膊伸进去摸了下,拿出来。 “不确定你是着凉还是热症,”岑枳下意识凑过去,指着那俩盒子上的适应症说,“就两种都给你带了。” 贺知野睫毛尖轻轻动了下。 结果岑枳说完,就一盒叠着一盒,极其自然地要往自己书包里收。 不太灵活的小手指都挡不住她回收神药的决心。 “……?”贺知野眉梢轻挑,水笔一歪,轻轻在她手背上敲了下。 岑枳手一顿,看他。 “怎么,”贺知野懒懒散散地问她,“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收?” “……啊,”岑枳认真揣摩后,一把将两盒药推到他面前,大方又好心地提醒他,“那你记得在20xx年x月x日之前就病,过期了就浪费了。” “……”呵。 他就不该对这傻子有什么指望。 贺知野面无表情地想。 中午下课。 “爸爸,我今天要吃酸辣汤,你俩陪我上小街吃去。”马嘉悦照例提要求。 贺知野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去。” “操!那你要吃什么?”马嘉悦撑着他课桌挡住他去路,“不吃饭升仙啊!” 他这么关爱老父亲,也是有原因的。 从小到大,马嘉悦一直觉得贺知野这人挺神奇的。不光是在智力体力心力脑力各种力上碾压他的那种神奇,而是真的觉得这个人很神乎。 他也不知道贺知野是因为做什么事儿都太容易成功,体会不到挑战性带来的愉悦感,还是因为……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似乎对什么东西都淡得很。 淡得生出一种无欲无求的佛性来。 譬如,马嘉悦一直非常自信地认为,他要是一年不找贺知野,贺知野这狗东西绝对也能一年不找他。 并且不会问你理由,不会问你讨要任何说法。 马嘉悦不知道这位少年长成今天这种性格,是不是多少和他比简星疏还纠结的家庭关系有关。 但用他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来判断,这种高智商的孤僻少年,要是没人在乎他,是很容易出事儿的。 他,马嘉悦,这么有情有义,这么义薄云天的一个真男人,怎么能让他的好兄弟出事儿?那必须不能够。 所以他和杨垚做什么,都得拉着贺知野。 让贺知野感受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别他妈一个想不开,就飞升成仙去了。 贺知野自然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两个字,已经让马嘉悦发散了这么多。 抬起胳膊,贺知野手背撩开他:“吃食堂。” “吃……”马嘉悦愣了下,都忘了拦住贺知野,看向杨垚,“他吃啥玩意儿?” 这种时候,就得靠智力正常的杨垚了。 “你枳姐,”杨垚抬了抬眉毛,压低声音,“最爱吃的玩意儿。” “卧,”马嘉悦睁大眼睛,“槽?” “嚯!爸爸——”贺知野磨磨叽叽的,这会儿教室里都没几个人,岑枳也一早出教室上厕所去了。马嘉悦笑得贱兮兮地飞奔到他身边,胳膊肘顶了顶他,小声道,“终于和我枳姐和好了?你说你俩上礼拜干嘛呢,到底为什么吵架啊!” 他上礼拜都快憋死了!一个是他孝顺了十几年的爸爸,一个是他失散多年的姐,手心手背都是肉,俩人那气压低得他连笑一下都觉得是罪过,很有种这个家要散了的错觉。 贺知野轻嗤了声,没看他,往楼下走:“你怎么那么能想呢。” “还说没吵还说没吵!”马嘉悦歪着头隔空点他,“没吵你俩不说话!” 贺知野撩了他一眼,非常正经:“嗓子疼。” “……我去你大爷的!”马嘉悦都气笑了,“你他妈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不能凌.辱我的智商知道不!” 连杨垚都乐了,忍不住替马嘉悦说话:“阿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给孩子做这种降智训练,才导致他长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滚蛋!”马嘉悦笑骂他。 贺知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大概是他这胡话,连马嘉悦这个智商的都蒙不住,的确挺好笑的。 又或者是感冒完全好了,心情不错,突然一下子忍不住,跟着他俩一块儿,像个神经病似的无声笑起来,笑到肩颤。 北食堂很大,好在岑枳每天的路线非常固定,连上完厕所走到食堂的用时都极其规律。 贺知野不紧不慢走到北区食堂门口的时候,正巧遇上岑枳。 马嘉悦立马对着贺知野挤眉弄眼的,眼皮子都快眨黏连了:“神机妙算啊爸爸。” 贺知野没有丝毫尴尬和不好意思,非常淡定地瞥向岑枳。 岑枳作为一个合群的小朋友,当然是要笑眯眯和他们打招呼的。 马嘉悦作为一个孝子贤弟,为了这个家能不散,当然是要极力融洽家庭氛围的。于是诚邀“这么巧”遇上的岑枳一块儿共进午餐。 岑枳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开学第一周就和他们一块儿吃过饭。 况且平时她在食堂吃,还有点忐忑呢。她就一个人,时常会有人要和她拼桌,每次都是不同的面孔,说实话,她还挺紧张的。 有贺知野他们三个一起,她还安心一些。 四个人打好饭,马嘉悦一坐下就跟岑枳说:“枳姐,你这周五晚上有空不?” 岑枳脑袋从餐盘上方抬起来:“有的。” “那正好,”马嘉悦乐颠颠的,“周五放了学一块儿走,我生日,去玩儿啊。” 岑枳愣住,有点浅浅的焦虑冒上来,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好。 “很、很多人吗?”她有些紧张地问。 “都是朋友,”马嘉悦以为她不好意思,再次热情邀请,“来啊枳姐,你要是怕和我们一帮男的玩儿没意思,我把党夏也叫上。” 岑枳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头来回捏了捏,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偏过脑袋,小声问贺知野:“你也去吗?” 贺知野垂眼她,低“嗯”了声。 岑枳点点头。 连不合群的贺知野都去。 那她、她也去吧! 还好马嘉悦今天就和她说了,她能有五天的时间做心理准备。 “好。”岑枳深呼吸了一口,郑重地点头。又问了马嘉悦具体的时间和会去的地方,准备回家之后查一下大致方位和内部陈设。 见岑枳重新低头吃饭,马嘉悦立刻对上贺知野的视线,抽搐似的不停挑眉,笑得一脸暧.昧,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啊爸爸,我枳姐一听你去,立马就答应了。你这魅力,啧啧啧! 贺知野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下意识扫了眼岑枳还捏紧的手指头。 小姑娘不仅脑子不太灵光,似乎,还是个社恐。 周五那场未知生日宴带给岑枳的紧张感淡下去之后,“做人不能三心二意”的深层含义又重新把她包裹住。 一直到快放学前的那节自习课,岑枳终于忍不住,把冥思苦想深思熟虑了一天的想法,问出了口。 “那个,”课间,岑枳打断了装模作样盯着化学习题册发呆,手里还不忘捏着支水笔转悠的贺知野,“我有个事情,想和你确认一下,你有空吗?” 贺知野转笔的动作没停,下颌微偏了下,眼皮耷拉着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 “你早上说的那句话,我想了一整天,”岑枳非常诚恳地说,“我现在想出结论来了,你看看对不对。” 贺知野手指头上机械转动的水笔一顿,右手婉儿撑着桌沿儿,慢腾腾地靠进椅背里,脑袋微偏,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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