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前面走了几步,放眼四周,左右张望,好似在找谁。 不过转瞬,便和同样对他投去视线的巩桐相撞了目光。 秋阳明媚,隔着一条缀有金光的弯曲小道和一小片草地,巩桐眼睫无意识地闪了闪,对他点头打招呼。 江奕白停下了向前挪动的脚步,回了她淡淡的扬唇。 巩桐见他精气神十足,嗓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场来势汹汹的急重感冒应该是好全了。 她便安下心,没在原地久看,转身去忙自己的。 江奕白这次不是打空手来巡视,下属从车上拎下来不少精致可口的下午茶,摆放在中央的一张长木桌上,通知工人们前去领取。 见者有份,巩桐忙活了一阵,正好有些口渴,想去拿一杯喝的。 她绕上小道,还没走到一半,一个人从斜后方的岔路过来,递上一杯插好了吸管的珍珠奶茶。 巩桐抬眸望去,映入了江奕白那张在明明日光下,更显白皙细腻,精雕慢琢的面庞。 “谢谢。”她赶忙接过,掌心渡来一股莫大的暖热。 是奶茶,也是他残余在杯壁的体温。 江奕白眉心微微一动,认真回想那顿在病房的晚饭,一板一眼地说:“你好像不会对赵柯说这两个字。” 巩桐一讷,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 她和赵柯从前在三中就交好,又有多年磨合相处的情谊,尤其是成年过后,在对方面前更加不拘小节,肆意自我。 他们之间确实用不着事事礼貌,时时客气。 “以后也别对我说。”江奕白说事一向直接明了。 巩桐清透的鹿眼稍微圆了圆,他这是把他们的关系和赵柯相比吗? 他们有可比性吗? 巩桐不自觉地转动手上的奶茶,试探性地说:“我和赵柯是好朋友。” 江奕白挑了下眉,口吻冷淡,不太愉悦:“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 巩桐垂眸咬住吸管,如实地摇了摇头。 高中时没有胆量妄想的身份,如今同样欠缺。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江奕白目色灼灼地盯着她,可笑地自问自答:“甲乙方?” 巩桐震惊地松开吸管,她这次可没有这样以为。 江奕白瞅她须臾,又瞧瞧脚下的石子路,语气骤然松缓:“不做朋友也行。” 这一秒,巩桐好似遭受了最强地心引力,不断地往下坠落,无边无际,酸胀难耐。 她咬紧牙关,由不得小声问:“那做什么?” 江奕白眼中萦绕丝丝缕缕的玩味,没应,只说:“上周我生病,多谢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巩桐的手机传出响铃,她摸出来一看,是王洁。 她知会了江奕白一声,站去一旁接:“喂,妈妈。” 王洁语调轻快,比她这种二十来岁的还要有活力:“乖乖,你林叔叔最近要去国外出差,我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打算去北城玩一阵子,你看哪天抽得出时间?” 林传雄三天两头地出差,巩桐不疑有他,仔细算了算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这周末都行吧。” “好,那你一定要把周六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妈妈带你去吃饭。”王洁激动地叮嘱。 巩桐听出不对劲,一顿饭而已,哪里需要那么久的时间。 她记起她前些天发来的男方资料卡,戒备地问:“妈妈,你不会要亲自过来给我安排相亲吧?” 巩桐的声量向来不会太高,轻轻软软,如同初春时节,河岸两旁柔嫩的新柳。 但江奕白和她只隔了两米不到,顺着风声,清晰地入耳了一些字眼。 他像是被那一枝柳叶触及了心尖,收回送去前方的淡色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不是啊。”王洁笑呵呵地说,“你想哪儿去了。” 巩桐大松一口气,只要不是来硬逼着她去相亲就好。 王洁又道:“妈妈就想带你去参加一个舞会,地址在北冥华园,离你住的地方还挺近。” 巩桐眼皮猛地跳动,分外警觉:“妈妈,您让我参加的舞会不简单吧?而且定在北冥华园,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吧。” “简单啊,你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行。”王洁笑着保证。 巩桐:“……” 这个舞会恐怕不是相亲,胜似相亲,定位直逼鸿门宴。 一旁的江奕白听到这里,找出手机给秘书发消息:【查查北冥华园这周末要举办什么舞会。】 秘书也追随他来了工地,此刻正在和工人们享受美味的下午茶,瞅见这条消息难免愣住,揉了好几下眼睛,确定不是眼花。 他这位老板自从回国后,没有参加、过问过任何一次舞会,他对这些上流社会的交际方式可以称得上厌恶。 纵然是北城赫赫有名的几大商业世家,也不可能请动。 每每邀约传到秘书这里,他都毫不犹豫地拦截,这是江奕白曾经亲口授予他的权利。 秘书奇怪得抓耳牢骚,但没胆量多问,毕竟他这位老板最近经常莫名其妙。 好比今天,他收到一条消息,便即刻从公司赶了过来。 秘书查起来很快:【纪家二少举办的,邀请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大多数是年轻人。】 江奕白从手机屏幕抬起眼,望向不远处打皱眉头的巩桐,她肯定扛不住妈妈的百般说辞,讨价还价一番后,不得不妥协应好。 【给我弄一张入场券。】江奕白迅速敲字发送。 巩桐结束和王洁的通话,蔫头耷脑,咽下一大口全糖的奶茶,也挽救不了心头源源不断的苦闷。 江奕白放好手机,走过去问:“阿姨在给你安排相亲?” 巩桐转着奶茶杯,不好意思地嗯了声:“要我去参加一个舞会。” 江奕白又问:“不想去相亲?” 巩桐嗅到他身上清冽凉薄的木质香,实诚地颔首:“但我妈妈一定要带我去。” 王洁拗起来,她着实头痛。 “这个简单。”江奕白不假思索。 巩桐茫然昂起头,等待他的高招。 江奕白自然而然地道来:“到时候你跟着我,说我们是一起的,阿姨应该不会再给你引荐其他人。” 巩桐诧异:“你要去吗?” “要。” 江奕白扬高唇角,音色如常明朗,听不出丝毫端倪,“赶巧了,我也收到了邀请。”
第34章 舞会 尚未修缮妥当的林园多是荒芜, 才运来没两天的草木被修剪得光秃难看。 巩桐站定在这一方只见矮小丫枝的苍白中,手捧仍有浅浅温度的奶茶,一瞬不瞬地望着江奕白。 他的姿容和气质皆是非同凡响, 自带炫目的亮色。 巩桐凝神回味他的话, 不可避免冒出一个疑惑:真的有这么巧吗? 他们重逢过后的寥寥几面,巧合似乎太多太多了。 巩桐从不认为自己会被命运眷顾,是随时随地能走大运的那类人。 否则那年高三,为什么她千辛万苦考去了一班,恰逢他远走出国。 江奕白应该看出了她汇聚在眉宇间的疑虑, 大概解释了一下:“上周我感冒, 你帮了我, 我得还人情,陪你去参加这个舞会, 正好。” 巩桐回想须臾:“可你之前送我回工作室的人情,我还没有还。” “巩桐。”江奕白稍稍敛了敛神色, 忽然郑重其事叫她的名字。 巩桐眸色一动, 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这好像是重逢以来,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她。 而当年, 他叫她名字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难免叫她心慌意乱,怯怯回应:“嗯, 怎么了?” “非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江奕白沉沉直视她,压低的尾音泄露一丝不悦。 巩桐更为惊怔, 在他逐渐冷却的目色笼罩下, 来不及多想,仓促抿一口奶茶缓了缓, 弱声反驳:“是你先提人情的。” 江奕白在大学也长了两三厘米,仍旧比她高出一个头,他低眸瞅着她耷拉的温顺眉眼,轻轻晃动的睫毛,无奈一笑。 他忘了她和从前大有不同了,不是随便唬两句就能吓到瞠目结舌。 她早已在他不曾知晓参与的地方,学会了精准反击。 怪新鲜,怪可爱的。 “行,我不提。”江奕白脑子灵活,立马改了说辞,“飞哥不是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吗,他专程交代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行。” 巩桐闻此皱了皱眉,甜腻的奶茶似乎顷刻发生了质变,口腔弥漫一股难以忍受的酸涩。 他居然把林宇飞随口一说的给她物色男朋友的活儿当了真。 “参加舞会的人那么复杂,我必须去盯着。”江奕白言之凿凿。 话音尤在,巩桐胸腔已然聚起了无名火,指尖忽地用力,攥紧了奶茶杯。 她咬牙忍住快要沸腾的酸楚,赌气般地丢下一句“随便你”,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人。 她翻脸的速度快过了翻书,江奕白瞧着她迅速远离的背影,不明所以。 “怎么我每次提到给你介绍男朋友,你都这么生气,就想一直单着?”江奕白赶紧追上去问。 “不关你的事。”巩桐斜睨他,和上次在酒吧,怼他的话一字不差。 她双腿迈动的频率极高,江奕白同步跟着,借由明晃日光,清晰看见她鼓动腮帮子,布满愠怒的生动小脸,不由莞尔。 “知道我俩现在这幅画面,别人看了会怎么想吗?”江奕白禁不住动了恶劣心思,继续逗弄。 他万分好奇,她那张近乎白纸的剔透脸蛋还能精彩成什么样。 巩桐微愕,条件反射地张望周边,果然有一些人在偷偷打量他们,工人和他的直系下属都有。 “他们大概会觉得我们像闹别扭的小情侣,我正在追着哄你呢。”江奕白低声揶揄。 巩桐大惊失色,深刻怀疑他出国这些年是不是饱受了西方开放思想的影响,说话做事愈发离谱。 她狠狠剜他一眼,干脆跑了起来,并伴随一句较真的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 江奕白难得听话地停在原地,遥望她在风中摇曳,兔子一般灵活远离的身影,唇边一对梨涡显现,笑得开怀。 反正整个园子都是他的,就那么一点大,她又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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