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六这天,王洁搭乘早班机,清晨就落地了北城。 吃过午饭,她径直把巩桐拉去一家高端美容会所,给她从头到尾地保养、装扮。 巩桐平常习惯了工作室和工地两头跑,至多在会见甲方的时候,化一个得体的淡妆,哪里熟悉这些挥金如土的项目,全程不太自在。 但碍于事先答应了王洁,只得任由美容师在脸上涂涂抹抹。 晚间七点左右,巩桐总算是得以离开美容会所,跟随王洁前往北冥华园。 经典奢华的欧式古堡建筑内部灯火辉煌,游走的男男女女无不一身贵重穿戴,谈笑间,不知完成了多少轮推杯换盏。 江奕白到得早,落座一处僻静的,却能够瞅见大厅入口的沙发,墨色西装更衬其矜贵清冽,双腿微微交叠,姿态闲散,不时望一眼来往频繁的入口。 由于这是他回国后初次出席这样的名利场,又是大刀阔斧将二叔赶下台,名动北城的一号人物,饶是他再低调,也有不少人举杯前来。 客套的寒暄之余,不乏有人热心地领来名门闺秀,给他介绍舞伴:“江总,这是纪家旁支的小女儿,最近正好在学华尔兹,江总能不能赏个脸,陪她练上一曲?” 江奕白端一杯深金色的白兰地,眼皮都没抬一下,断然拒绝:“我约了人。” “是吗?谁啊?”对方惊奇地东张西望,周边只有一群眼巴巴巴望他的女人,合理怀疑他在搪塞,“哪家的小姐?” 话到此处,宴会厅入口发出一阵异样的嘈杂,掺和好些下意识地惊叹:“哇,她好漂亮。” “那是谁啊谁啊?” “没见过啊,有人认识吗?” “谁他妈管以前认不认识,上去请她跳支舞就认识了。” 江奕白几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阔太太带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 女人肤色是健康的奶白,身形纤细高挑,穿一条惹眼的酒红色晚礼裙。 裙子款式妖艳妩媚,吊带V领,极具设计感的裙摆一侧开叉,堪堪只到膝盖上方几厘米,伴随一步一行,一双修长笔直的细腿若隐若现。 她精心打理过的栗棕色长发披散在身后,完全露出的一张脸蛋却是与穿着大相径庭的清透水灵,娇而不艳。 怪异的是,这二者在她身上结合,非但不显违和,反而滋生一种冲击视觉的强烈反差,惹人流连顾盼。 周围更多人受到干扰,瞧向那边,非议的杂乱声层层叠加,异常喧闹。 江奕白神态是与在场绝大部分人云泥之别的默然,端起酒杯的手在半空停滞,出神地定向她。 不知怎的,他脑子霎时闪过高三的元旦前夕,他头一回瞧见巩桐一改往日的素面朝天,盛装出席的画面。 江奕白受母亲兰馨的熏陶,自幼庄重肃穆的交响乐欣赏得多,不习惯听聒噪的流行曲。 他当时压根不清楚巩桐唱的歌名,只被她用含了三两分低哑空灵的嗓音感染,尤其对当中一句“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的印象颇深。 灯光扑朔,人影重叠,远隔近十年的时光,十七岁,一袭纯白礼裙的巩桐和当下是两种大不相同的风格,却像有同一根羽毛轻盈点下,席卷了相似的感觉。 江奕白仿佛还记起了那晚烧烤摊上,喉咙猝然生起的干涸难忍。 他招来服务生,给白兰地加了好几块冰,仰头将微凉的辛辣烈酒一饮而尽。 江奕白放下酒杯站起身,简单整理西服外套,同附近那几个看直了眼的男人说:“我约的人到了。” 言罢,他长腿快迈,直线朝入口走去。 巩桐踩一双七八厘米的细高跟,慢步挪到入口,浑身上下不自然,这条吸睛的红裙是王洁提前给她挑选好的,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她亭亭而立,看似淡然自若,实则小动作不断,好想拉拉吊带,扯扯裙摆。 入口近处站有一个穿着风骚花衬衫的男人,他看清她的第一秒,眼瞳就亮了,赶在所有人之前,大跨步走向她。 花衬衫和王洁打过招呼,讨巧卖乖地夸了两句“阿姨真漂亮”,转向巩桐问:“这位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王洁不远千里,专程从蓉市飞过来,带巩桐参加这个舞会,就是为了打破她比鸡蛋还小的社交圈,广泛结交朋友,以便将来优中选优。 见此,王洁立马退去一边,欣喜地笑说:“乖乖,你多多跟着同龄人玩,我去找找几个老朋友。” 过去那些年,她跟随林传雄出席过天南海北的社交场合,在北城相识几位豪门阔太,这种顶尖级别的舞会就是她们力荐的。 王洁迅速离开,好似多在这里杵上半秒,都会耽误女儿的人生大事。 陡然变成一个人的巩桐有些手足无措,但她对于异性的搭讪不是没有一点经验,大学时,她也拒绝过几个。 “抱歉,我不会跳舞。”巩桐客气地说,提起裙摆就要错身而过。 “不会正好啊。”花衬衫跨出去一步,轻松拦住她的去路,痞里痞气地说,“我教你,包教包会。” “我也不会,你教教我?”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冷冽幽沉的声线,如同糅杂了一场肃杀的风雪。 巩桐蜷去身前的指尖像是落来了一片霜白,僵得略微一颤。 她和花衬衫一并侧目望去,江奕白脚步又急又重,已然走来了近处。 他面色静若止水,再被纯黑的沉稳西服一衬托,无端把本就走势凌厉的五官勾勒得愈发深邃,有距离感,生人勿近一般。 巩桐进场没两分钟,还没来得及用目光去找他。 原来他真的来了。 花衬衫显然知晓他,啧啧两声:“江总,你想学跳舞,用得着我教?” 他抬手指向旁边那些女人,双眸无不跟随江奕白的脚步移动,个个昂首挺胸,跃跃欲试。 江奕白牵出一个潦草又讥讽的笑,低沉音色好像浸过冰窖:“她想学,也轮不到你教。” 巩桐心头一动,指尖坠落的一点点霜色悄无声息地融化,添了暖意。 江奕白没再搭理花衬衫,而是对她说:“去那边坐。” 巩桐对跳舞实在提不起兴致,跟着江奕白去了一边的沙发。 花衬衫约莫听闻过江奕白雷厉风行的毒辣手段,有所忌惮,愤懑地瞪了他背影几眼,没敢追上去。 巩桐和江奕白有意选择去安静角落坐,奈何难得安宁。 隔两分钟就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或问东问西,试图探听他俩的关系,或攀附奉承,想要进一步交流。 多几次后,巩桐烦不胜烦,哪怕江奕白每次都能用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走,挡去他们劝她喝的酒。 倏忽,江奕白凑来她耳边,灼热的男性气息卷有薄薄的酒气,将浅淡木质香的尾调勾出一缕绵长的缱绻:“是不是很无聊?” 巩桐耳廓一麻,全身都像过了电。 她掐了掐掌心,待得刺痛盖过所有的心猿意马,才勉强回归清醒,如实点下头。 江奕白低低笑了声,不知是不是酒精原因,他的嗓音更多几分缠绵迷离的磁性:“和我走吗?” 巩桐讶异:“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江奕白无甚所谓地说,“只要不在这儿。” 巩桐缓慢转过头,清晰看见他盛着满室流光溢彩,璀璨透亮的眼瞳,看见修饰在上面,和从前别无二致,比大多数女生还要长翘的黑睫。 不管间隔多少年,与多少人擦肩又相逢,对望过多少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睛,她难以抗拒的,依然只有这一双。 “好。”巩桐用力地颔首。 室外夜冷风大,江奕白见她衣裙单薄裸露,脱下西服外套,披去她的肩膀。 他带着她走出北冥华园,方才下了十几级台阶,踩上平地,后方冒出一声刺耳的叫唤:“喂,你怎么走了?舞会还没结束呢。” 似乎是花衬衫。 猝然被他这般一问,巩桐立时想到带自己来的王洁,不可避免地心虚。 她瞟着身侧高大的男人,裹着他温暖的西服,没来由感觉自己是背着大人胡来的小孩,条件反射地迟疑停顿。 江奕白不给她反悔折返的机会,暖热大手握上她的手腕,向前跑了起来。
第35章 牵手 被他抓起手腕, 不受控制跟上他脚步,小跑起来的刹那,巩桐错愕又悸动。 犹如亲历了一场毁天灭地, 又绚烂夺目的爆炸, 尽数磅礴复杂的感官不止流窜,聚向和他相触的一截细腕。 与上回被江奕白抓住衣角的感觉全然不同,此刻他的体温切切实实传递过来。 哪怕巩桐套着他宽大的西服,长长袖口盖过了手背,阻隔一层厚实面料, 她依旧感受到了。 由他牢牢攥在掌心的腕部脉搏, 在萦绕鼻息间的木质香和醇厚酒香的碰撞中, 止不住加快。 初秋的晚风多有猖獗,混合些许初初降温的薄寒, 两人匆忙的步履不停,发丝和衣摆随意飞去后方。 巩桐几丝摇摆的发尾经过江奕白净白的衬衫, 沾一缕雅致醇香, 散去风中,又很快回扫他的衣衫。 周而复始, 难休难止, 一如她怦怦击打水岸的心潮。 考虑到巩桐穿的是高跟鞋, 江奕白没带她跑太远,停在了北冥华园外的人行道上。 两人的脚步一停, 相握的双手变得不再必要。 江奕白感受着手掌触及的纤细,犹豫片刻, 缓慢松开了。 巩桐赶紧收回手, 羞赧地背去了身后。 路灯昏黄,江奕白立在一棵扛不住料峭秋风, 枝叶日渐变黄的杨树下,垂眸看她不自觉喘着粗气,双颊浮一层比腮红更艳的色泽,不知是跑的还是羞的。 他俊逸的眉眼禁不住弯起,咧开了明朗的笑。 “你笑什么?”巩桐不解。 “高中没机会带你逃课,现在反而带你逃了舞会。”江奕白越想越觉得有趣。 巩桐另外一只手也背去了后面,不动声色地捂住他牵过的地方,好似这样,可以长久保存那份为数不多的温暖。 她赧然,却不由得沿着他这番说辞去想。 是啊,她读书时规矩乖巧,最大的放纵自我不过是无数次地偷望他的背影,竭尽所能地为他考去一班。 但那些都是沉下水面的隐匿,是谁也不曾觉察的私家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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