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你的回去吧,明天叫酒店把这个送去修。” 李羡想想也好,于是跟李戍朝告别,“那我们就先走啦,你也早点回家。” “好。”李戍朝摆手,又想起什么,“那个摄影展在周末。” “知道啦。” 司机拿到李羡的钥匙,将车开过来,孟恪拉开后排车门,李羡先进去,他绕去另一侧,等司机开门后躬身上车。 黑色汽车低调地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李戍朝莫名其妙地长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刚才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从身旁挥散。 - 车窗外光影一格一格映进来。 李羡跟孟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感冒好点了么。” “比昨天好多了。” “面试呢。” “嗯,还算顺利,前辈都很和蔼......虽然问题刁钻。”最后一句是吐槽,她声音很小。 孟恪笑了声。 李羡说:“总之拿到了口头offer,八九不离十了吧。” 孟恪问:“什么时候入职?” “流程大概还要走一到两个周。” 汽车进了隧道,光线明亮,车门塞了两本杂志,孟恪随手拿起一本,“今天怎么想起来这里吃饭了。” “会员积分,说是可以免费吃酒店餐厅。”李羡挨着靠背,车里开了空调,温暖舒适,她昏昏欲睡。 “因为免费?”孟恪问。 她敏感地回头:“不可以吗?” “可以。你随意。”孟恪瞥她一眼,“新恒旗下也有几家奢华型酒店,可以去过去逛逛。” 李羡心头一跳,还有这种好事。 她假意咳嗽,抬手捂住上扬的唇角,“嗯,以后有机会吧。” “不是说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身份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嗯?......嗯,因为李戍朝不算别人,是本家的哥哥,从小就认识,他不会出去乱说。” 孟恪在整理杂志卷翘的边角,李羡才发现他看的是青春少女杂志。现阶段没有房租和生活费的压力,她报复性消费,去二手网站一次性淘了好几年的杂志。 有时候看完随手放个位置,叫孟恪看见了,她多少有点尴尬。 “咳,那个,我自己来吧。”李羡伸手。 孟恪将两本书递给她,她理了理,塞进身前座椅口袋。 “最近爱看这些?” “算是追忆青春吧,那时候经常借同学的。” 怀里的板栗跟小暖炉似的,李羡敞开油纸袋,递给孟恪,“你吃吗?还是热的。” 黄油纸,封面写着糖炒栗子四个大字,再无别的,封口被她仔细挽了几叠,开口栗子糖色光润,气味甜蜜。 出了隧道,光线立即暗淡下来,孟恪没动,“我不吃这个。” 李羡将袋子放自己腿上,拿出一粒,剥开壳,嘠裂声在安静行驶的汽车里显得格外响亮。 孟恪随口问:“什么时候买的?” “晚饭前吧。嗳。忘记问了。”李羡想起什么似的,她解释:“不知道他在哪买的。” 孟恪看手机,嗯了一声,再没搭腔。 高档餐厅三千块一人的晚餐精致,但只能吃个虚饱,李羡剥两粒板栗吃下,拿起第三颗抵在指间,到底还是放了回去。 她将整袋板栗捂进怀里,靠住靠背,阖上眼睛。 病中容易疲惫,这一睡几乎快要到家了。 醒来时看到身边熟悉的上山的路,李羡揉了揉眼睛,偏头看向孟恪,“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什么梦。”孟恪问。 她带着点起床气,嘴巴里含了糖块似的低声咕哝,“忘了。” 孟恪瞥了眼内视镜,哑然失笑。 李羡又问:“你用香水吗?” “只有陈姐洗衣服时会洒一点。”孟恪说。 她明白了什么似的:“这样啊......我今天闻到戍朝哥......” “嗯?” “没什么。我觉得你身上有种没有点燃烟丝和木质味道,像香气又不是香气......” 孟恪偏头看她,“李戍朝身上也是?” “有点像,你身上这个不多不少,更好闻。” 李羡懒懒地靠着车门,等了片刻,才听见孟恪低低一声,“是么。” 她看过去,上山路上没有什么建筑灯光,只有两侧路灯,一格一格闪过去,光影明暗变化,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映照着,下颌线分明紧绷。 他没看她,她意识到他可能有些不悦。 原因呢。 李羡看向窗外。树影映在脸庞,飞快掠过,她眼睫一颤,忽然意识什么。 也许孟恪是不喜欢她将自己跟别人比较,虽然她本意全然没有拉低他身份的意思。 可是现在惹恼了她,她却没有自以为的担心或者害怕,只觉得心脏突突跳动着,有种莫名的兴奋。 他是那尊八风不动的大佛,她小女子难得让他挑动他的情绪。 李羡深呼吸,在无声中平复自己的心情。 窗外积雪融融。 “连城......连城每年下大雪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一部电影。”她声线天生悦耳,带着情绪时更动听。 孟恪倚着靠背,窗外景色在眼中飞速倒退。 他嗯了一声。 她单手托腮,倚着车门,继续说:“叫《情书》,岩井俊二导演的,中山美穗和柏原崇主演。 “小时候因为这个电影,我们都特别向往日本。 “那时候村里只有一张碟,我总去他们家,电影一开演就不想回家吃饭,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 她扭头看他:“你看过这电影吗?” “没有。”孟恪说。 “那真可惜。”她说。 她语调刻意平淡,胸腔自有一股常胜将军凯旋的风光,仿佛隐秘地挑战他成了一种幸事,虽然他未必在乎。 车里光线弱,路灯昏昧的光映进来,将两个人影子映得长长的,她怀疑自己要高出一截,稍有得意,看向身旁的人。 孟恪的身形几乎成了剪影,情绪也淡淡的,显得漠然。 李羡忽觉心底咯噔一声,什么东西坠地,她缓缓抿住唇瓣。 有那么一种人,百般显贵,冷不丁吃了个闷亏,眼瞧着稍败一程黯然失色,但他只要坐在这,看这身影你就知道,且等着吧。 车内安静下来,只剩轮胎摩擦柏油路,雪水溅起窸窣声。 刚才还在视野外的白房子越来越近,司机将车停在院前,绕到后排开车门,孟恪先下车,又绅士地帮李羡拉开车门。 她嗫嚅说谢谢,抱着外套从车里出来。 昨天立春,气温尚未回升,夜里山上风大,冷刀子似的直往怀里钻。 被室外冷风激得连打三个喷嚏,她涕泗横流,好不狼狈。 “不进去吗?”孟恪路过。 “你先回吧,我等一下。”她两手笼住羽绒服外套,低着头,鼻音浓重,口齿含糊,等他脚步声远了,才摸出纸巾擦眼泪鼻涕。 李羡拖着步子进了门,孟恪刚跟陈平交代了什么,她看见李羡:“羡羡回来啦。” 李羡牵出笑容,“回来啦陈姐。” 说完觉得肺痒,又咳两声。 陈平过来替她拿了外套,“咳嗽严重了是不是,孟先生出门时嘱咐我熬小吊梨汤,已经好了,我给你盛点。” 李羡扶柜换鞋,抬头看过去,孟恪正讲电话,提步上楼。 李羡喝过梨汤,不愿意立马上楼,路过阿福,叫它出来玩。 小家伙最近过得很滋润,身型肥圆油润,歌喉高亢。 它一天没出来,出笼后立刻绕圈飞几个回合,觉得累了,就歇到李羡肩头,好奇地啄她的耳钉。 李羡用脸颊蹭它的脑袋,看向不远处。 Phantom正卧在五斗柜上,两只眼睛虎视眈眈凝视这里。 猫和鸟是天敌,Phantom又长了幅霸道的掠食者模样,李羡十分警惕。 阿福胆肥,挥挥翅膀从李羡肩头起飞,直奔五斗柜,吓得她箭步冲上去,阿福受惊,从Phantom头顶掠过,掉下几根羽毛。 李羡忙着抓阿福,感冒气短,跑几步就气喘吁吁,阿福一边飞一边叽叽喳喳叫。 一时间鸡飞狗跳。 Phantom十分不屑地舔了舔爪子,从五斗柜一跃而下,走去更远的地方趴着,仍然看着这边。 最后阿福停在Phantom身旁,被伸懒腰的Phantom蔑了一眼,它倒来劲了,往Phantom身边凑,试图去摸猫爪。 Phantom伸爪,李羡心脏提到嗓子眼,结果这一爪只是把阿福踹下去了。 事发之突然,阿福甚至忘记展翅,滚了两圈,鸟生颜面扫地。 李羡:...... 阿福:......¥@¥%&*! 阿福虽然不能说人话,但是李羡听出它确实在破口大骂。 楼下这段小插曲替李羡磨蹭掉不少时间。 她回到卧室时,孟恪已换了身家居服,坐在床头看书。 她眯起眼睛,认出这是他最近在读的小说。 接触到孟恪之前,她很少想象这类人在见识世界的丰饶后,会阅读哪类书籍,但孟恪还是令她意外。 他喜欢小说,尤其是当代非洲和拉美作家的小说。 孟恪翻页,顺便抬头看她。 李羡挪开视线,从旁路过,“怎么还没睡。” “等你。”他淡声。 李羡落在身侧的手指蜷起,“我先去洗漱。” “嗯。” 李羡换了身睡衣,又去洗漱卸妆,从洗手间出来,步伐缓慢。 孟恪仍在看书,听见脚步声,没抬头:“我过两天出国处理点事情。” “我知道。”她说。 “机票买了两份。”孟恪说。 “嗯?嗯。”李羡只当他在交代工作事宜,全然没有觉察这件事与自己有任何关系。 她走到床边,掀被坐进去,又关了落地灯。 “护照在手里么?”孟恪翻页。 “我吗?”几声窸窣,李羡躺下来,手捏着被子边,将脸露出来,她诚实地看着他,“在这儿。” “明天楼叔会给你一份材料清单,你把东西给他,他去办签证。” “嗳?”李羡惊讶。 孟恪淡声解释:“不是生病么。带你去养病。”
第20章 托孟恪这几天忙碌的福, 李羡睡了几个理所当然的懒觉。 这天早上被人从酣睡中吵醒。 她翻了个身,摸到身旁另一个枕头,盖到自己脸上。 陈平只好低声哄她:“快起吧, 羡羡,今天要去赶飞机呀。” 李羡伸手摸出手机, 勉强睁开眼睛,立即阖上, “这才四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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