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顺势想起了更多的从前。 她是在来德国的第三年才认识的陈曦,通过BeReal。 那会她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留学生,没有洞察人心的能力,奉行最浅显的相由心生识人原则。 初见那天,陈曦穿着一条吊带碎花裙,妆容不重,笑容甜美,皮肤也很细腻,出手更是大方,以至于虞笙想当然地认为她是位未经社会荼毒、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 可留学生圈子就那么大,不管你是什么国家、什么人种,都藏不住秘密,一点风声,就能把你身上光鲜亮丽的遮羞布捅穿。 关于陈曦的事,虞笙最先是从索菲亚那听到的:“玛雅,虽然我是你的朋友,但我想我还没有权利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但是——” 她连用了两个转折,话题重要程度溢于言表,“陈曦这个人真不行……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你能别和她玩在一起就别了。” 虞笙并不是个热衷于交朋友的人,一开始她也没有要和陈曦做朋友的打算,更多的,她是拿她当成了吃饭、逛街的搭子,当然她相信陈曦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毕竟她从她那感受不到一点交心的真诚。 只是那会出于好奇,她还是多问了句:“她怎么了?” 索菲亚一脸讳莫如深,两秒后凑到虞笙耳边压着音量告诉她陈曦在做□□,而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家条件不太好,你现在看见她穿金戴银的,其实就是她从我们周围这群没有脑子的大少爷们身上刮下来的。” “她最近新傍上了一个大少爷,就把约翰给踹了,也不知道给约翰灌了什么迷魂汤,约翰那怂包软蛋还下跪求她别离开自己,没了她,他活不下去的,听说为了挽留她,他还把他爸生日买给他的那辆保时捷卖了。” 索菲亚还说:“对了,她在国内还有男朋友,至于几个,我就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索菲亚这番善意的提醒,让虞笙不自觉带上了一副高度数眼镜,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落在眼底,变得更加清晰了。 比如,陈曦很擅长打扮自己,她只是在和男生聊天时,嗓音会细软几分,有男生的party,总会穿一些布料少得可怜的裙子。 就好像是将自己当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 陈曦这种艳帜高张的行为自然受到了除索菲亚外的无数人指摘,但虞笙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因为她不能确定,如果虞宏彬事业未成,如果她没有遇到苏又澄她们,她是否也会走歪那条路。 说白了,都是特定环境下的个人选择,后果是好是坏,都得她一人承认,旁人不容质疑。 虽然到最后虞笙也没有对陈曦表示任何谴责和不屑,但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自那天起,开始慢慢断裂了。 没多久,留学生圈流行起换乘恋爱,据说就是陈曦提议的,她当时的男朋友,或者该称之为情人,找到虞笙,问她要不要试试,甚至笃定:“Tust me,you will be obsessed with it.(你会上瘾的)” 虞笙甩了个臭脸,让他滚,顺便拉黑了陈曦的号码。 隔天,圈里传出一张不雅照,一张床上睡了八个人,四男四女,通通赤|身|裸|体,其中就有陈曦。 后来有段时间虞笙都没见到陈曦,直到有天听说陈曦新结识了一位美裔留学生,家里有钱,但做的灰色产业,来校第一天就因寻衅滋事被通报处分,传闻这人还有家暴倾向,跟他在一起过的女生最轻也落了个面部组织挫伤的程度。 虞笙只当别人的绯闻轶事听听,并未放在心上,如果没有收到陈曦那条求救电话,她想她和这群人未来不会有任何交集。 那是九月七号的晚上。 一串陌生号码打进她手机,接起是陈曦的声音,语气很急:“救我,他们要给我吸食大|麻。” 虞笙愣了下,问她在哪。 陈曦说了个地址。 这句过后,信号就断了。 虞笙干脆利落地替她报了警,然后将这事告诉索菲亚。 索菲亚让她别去,“十有八九是假的。我怀疑是她的新情人看上了你,就组了这么一个局引你上钩。” 虞笙当然不会去,她在公寓等到了敲响九月八号的时钟,再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浑身是伤地出现在医院,一睁眼就对上孟棠的脸。 九月八号发生的一些事,她都是听索菲亚说的,据说她在那天被陈曦的美裔新情人在公寓门口堵了个正着,对方意图不轨,想将她带到其他地方,然后她凭借一己之力杀出重围,身上的伤,就是在反抗的时候落下的。 索菲亚语气夸张,估计渲染了不少情节,虞笙半信半疑地听着,然后问:“我公寓门前没湖,医生怎么说我差点溺毙了?还有我朋友怎么来德国了,你告诉她我受伤了?” 索菲亚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在你把那群人打趴后,你还发生了其他事。至于你朋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就更加不知道。” 虞笙在医院躺了几天,一周后,她去学校办退学手续,陈曦找到她,一抽一夜噎地同她道歉,说自己是被人胁迫,才会这么欺骗她,但她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明目张胆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她的脑袋垂得很低,又驼着背,虞笙一眼瞥见她锁骨处的红印,硬是从她“真情实感”的道歉里听出了潜台词:性|侵犯未遂传出去对她不太好听,她要是不像想自己的名声被败坏,还是将这事咽进肚子里的好。 换做以前,虞笙铁定会不依不饶地问她要个说法,再不济,也会当场重重甩过去一个巴掌,当作一笔勾销的仪式,但那会的她太累了,可能是溺水后遗症,也可能是陈曦这个人让她彻底失望了,总之她已经累到只能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满不在乎地回上一句:“九月八号发生的事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所以你也都忘了吧。” 隔天她就和孟棠、叶尔澜一起回了国,大概过了半年,她从索菲亚口中再次听到了陈曦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陈曦吗?前段时间她被退学了,今早回中国去了。” 至于因为什么被退学,索菲亚没提,虞笙猜想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也不知情。 …… 旧事重提的陈曦脸上不见半分身为始作俑者的愧疚和悔恨,只有浓浓的委屈,从她眼角眉梢泄露出来,仿佛她才是那个险些遭难的人。 “你说你不在意了,但我想,发生这种事谁都会在意的。” 陈曦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别记恨我了。” 虞笙又冷冷清清地笑了声:“我记恨你是理所当然的,可为什么听你的语气,我原谅你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陈曦难得心虚到说不出话。 虞笙盯住她的反应看了会,“那天你在场吗?” 陈曦僵硬地点了点头,“我阻止过他们的,只是没有成功。” 她的话在虞笙这里的可信度早就为零,虞笙没当回事,又问:“那天你看到我溺水了吗?” “溺水?”陈曦莫名其妙,这次不像装出来的。 虞笙从她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这就意味着她已经没必要再和她聊下去了,坦荡地下了逐客令。 陈曦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冷着脸走后,陈梦琪敲门进来,边收拾边问刚才那人是谁。 “以前在德国认识的。” 陈梦琪哦了声,突然道:“虞笙姐,那你和周老板是不是也是在——” 虞笙直截了当地打断:“老板们的事,你少打听。” 陈梦琪说了声“好嘞”,乖乖把嘴巴闭上。 - 如果不是没得选,陈曦不会来找虞笙,两年前灰头土脸地回了国,在国外存下的那笔钱也都被她亲生母亲夺去用来填补她继父欠下的高利贷,她目前的存款已经所剩无几,至于她的身体,也早已负担不起一场场放纵的性|爱。 回国后的这几年,她经常能听到一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这其实是最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一句话。 成年前身不由己,但成年后的所有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是平坦还是坎坷,她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陈曦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后果是等她反应过来前面有人走来时,他们之间的直径距离只剩下不到三米。 路不算窄,她自然是能躲开的,但她没有这么做,在她认出这人是谁后,反倒加快了脚步,肩膀突地往前一倾倒。 这是她以前惯用的手段——用不小心来制造机遇。 只不过这次的目的不一样,结果也截然不同。 她扑了个空,甚至险些没收住势磕破下巴。 几秒后,她才重振旗鼓,还没来得及回头,先听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也顾不上再造机遇或担心自己此刻的狼狈让人看了笑话,她直接小跑过去,边跑边说:“你好,我是虞笙的朋友,前几天我们在青鸟见过的。” 菲恩脚步一顿,偏头看去。 陈曦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懂,切换成英文又说了遍。 菲恩用的普通话回答:“你想说什么?” 他不在意他们是不是真的见过,也不在意她话里几句真几句假,他在意的是,她提到了虞笙这名字。 他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两秒,在她给出回答前,先递给宋明尧一个眼神,让他回停车场将车开过来。 宋明尧心领神会,看出他心情不太愉悦,不敢耽误时间,几乎是跑着去的,不到五分钟,就再次出现他面前。 没说具体要开到哪,宋明尧就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然后往高架那开,接到菲恩的加速指令后,他踩了踩油门。 陈曦没想到对方这么沉得住气,过去十分钟了也不开口,而是等着她重拾话题。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和虞笙是在德国认识的,那会我们都是留学生。” 说着,她朝隔壁看了眼,他还是那个姿势,右腿搭在左膝上,双手交叠放置大腿,视线一寸未挪地停留在窗外。 像在出神,更像不把她当回事。 一个人的矜贵是能从他的外形打扮和举手投足反映出来的,就像眼前这人,不需要细细打量,光瞧上那么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价不菲。 停顿数秒,陈曦继续往下说:“不过她只在德国待了三年,没修完学业就直接回国了,虽然她没有明说是因为什么,但我多多少少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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