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这几个月里,常常做这样的梦,那人踏月而来,绕过影壁,穿过游廊。 做梦时候是没有嗅觉的,但姜月此刻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独特的香气,混杂着风霜雨雪的干燥,呛得她几乎要流出泪了。 聂照把两颗核桃放进她手中:“我回来了,积风谷核桃林里的核桃熟了,这两颗最圆,最好看的留给你。” 姜月突然就忍不住了,扑上去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他们有多久没见?从战场拖延到积风谷之后,就连书信往来也只能有寥寥两封。 “身上脏。”聂照轻轻推她的肩膀,却被姜月抱得更紧了,他眼神有些闪避,下意识碰了碰遮住自己右边上半张脸的冰冷面具,最终还是抱紧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发旋上,细嗅着熟悉的香气。 姜月哭了两声,忽地想起正事,一把将人推开,抹抹眼泪。 聂照被推的猝不及防,踉跄了下才站稳,他连忙偏过头,尽量用左脸对着她,好在姜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虽然心里的正事告诉她不能再哭了,更多完结文在八六艺奇奇三三零四但生理上的反应实在难以控制,她开始尚能强撑着一本正经,用变调的声音和他说:“根据,阿兰,最新的,口供,他说……” 后来对着聂照这张脸,姜月实在憋不住了,一边哭一边给他汇报。 聂照怕她哭岔气儿了,还得时时给她顺顺后背,她说得条理清晰,他倒是听明白了。 她刚刚用信隼传出来的信,是要他回来接替抚西,她要去沃东排查的。 聂照拦住她:“太危险了,那里虽然算是你的故乡,但那里的势力自成一派,危机重重,你留在这里,我去。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姜月不知道聂照有什么是该对她说对不起的。 “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期,把你留这样的复杂危机中,是我对不起你。”聂照为她理一理有些散乱的发丝。 姜月向来最听他的话,她也知道,或许聂照去是最好的法子,但这次她却意外的抗拒聂照的安排,她摇摇头,握住他的手:“你去也很危险啊!难道这件事会因为你去就会变得不危险吗?” 聂照略有怔忡。 姜月用他的袖子擦擦眼泪鼻涕,说:“三哥我一直知道,你既盼着我长大,又希望我能健康无忧,所以每次我做的事情,不会太简单也不会太难,你希望我从中学到什么,又不希望我真的受伤害,可是人生总不会事事如人所愿,意外永远超出人的预期。 这次是我主动选择的。我会守护我的故土。那里的风气远比别处都更加拘谨封建,我一直对它存有恐惧,并不想回忆过去的生活。 而现在那里留下的大都是女眷,如果广平的计划被她们知道,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一定更加惊慌失措,我没法肯定那些诸侯是会选她们还是选皇位,我希望我真的有能力救他们一次,我的出现或许会给她们些力量,也救自己一次。” 聂照拦着她的手逐渐松开,不敢触碰她手腕上的细细疤痕,这些都是她的不安时候自己划伤的,他心疼的,怎么会不心疼呢? 人幼年所历之事会伴随人的一生,姜月幼年没有得到过肯定、关爱、以及支撑,即便后续他尽力补足,她也远比李宝音这样健康家庭长大的孩子更容易焦虑,尤其他不在,这种情况是不自觉的,运气不好会伴随一生。 她的勇敢已经超过自己所预期。 现在她说,她要救他们一次,也救自己一次。 聂照想,或许他的担忧并不会成立,她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会有焦虑、恐惧,但绝对不会止步不前。 他笑了笑,执起她的手,轻吻了一下:“好厉害。” 姜月也跟着他笑了,笑着笑着又泛泪花:“我第一次和宝音打架,没输也没赢,三哥背着我回家,三哥的背好宽好温暖,你说只要勇敢了,不管结果怎么样,剩下的都交给你。所以我会勇敢的,去做要做的事情。” 聂照喉咙哽塞,良久才抬起头,双眼盈着水色,又带着烧起水色的红:“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带你回家,去吧。” 作者有话说: 哥,您就是大雍第一教育家/儿童心理学家/最优秀的男妈妈
第126章 第 126 章 ◎邵静阮◎ 北地原是在元氏手中, 后易主到赫连氏,又因为玉玺之事分崩离析,难成什么气候, 赫连玉成为新的家主后,带着旧部折回祁川老家休养生息,不再复出。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刻靖北能主事的, 也唯有他一家。 姜月给他写的信还没到, 赵泗问聂照要不要再派人去游说一番, 聂照拒绝了:“他一个人恐怕捉襟见肘,先教烛龙去吧, 随后我再写信向第五扶引言明。” 阿泗:“您难道都不担心他会拒绝吗?毕竟祁川地处偏远,属极寒之地, 人口稀少, 恐怕连广平公主都不屑一顾, 这次的事情就算他不参与,他和族人多半也会平安无事。” 聂照把写给第五扶引的信递过去,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什么疑虑, 只道:“我相信他,他会保护好北地的人。” 初见赫连玉的时候,聂照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这种情绪名为嫉妒,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在赫连玉身上见到了本该一帆风顺长大的自己的模样。 有些愚蠢的令人发笑,却也澄澈、热烈, 是他再也不能拥有的模样。 他在赫连玉身上见到了太熟悉的影子, 所以即便对方看起来愚蠢到没什么威胁, 可在聂照心里,比起荣代年,他更怕姜月喜欢上赫连玉。 他恐怕会忍不住恨世事弄人。 后来赫连家巨变,赫连玉似乎变得成熟稳重了,聂照其实心中没有一丝的快慰,反倒恍恍惚惚听到玉碎的声音,他宁愿赫连玉一直那样天真赤诚下去。 可赫连玉似乎无可避免地走上了和自己相同的道路。 从某种角度来说,聂照相信赫连玉,其实也是相信自己。 烛龙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星程赶路前往靖北。 与此同时,姜月也在用着最快的速度前往沃东,她发挥了自己的极限极限,带着一队人马,花了八天的时间,从大雍的西边,跑到了东边。 一路上光是马她就换了八匹,到灿州的时候,踉跄着掉下马,几乎跪在地上。 灿州熟悉的气候、土壤、空气、口音,让姜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穿着窄袖短打,头发为了方便全都束了起来,人一瞧却也知道是个女子。 换做几年前,姜月恐怕早就羞愤地钻进地下了,现在她只是拍了拍掌心的土,站起身。 既然抚西有广平的细作,那沃东一定也有,他们不敢大张旗鼓,而是趁着深夜摸进了城。 要说谁对整个灿州,乃至整个沃东熟门熟路,当属姜月的堂兄姜祈,他当年可是斗鸡走马无一不通的纨绔,几乎走遍了整个沃东,所以这次出门,他们也带上了姜祈。 姜月释然了许多,说:“先找个驿馆,天黑之后去沃东的都督府。” 灿州是整个沃东的中心,能占据沃东都督府的,即便是小诸侯,也不容小觑,现在占据都督府的,应该是陈氏。 如果按照阿兰所说,要把引爆点放在城市的最中心,那灿州的中心就是都督府,今晚兵分两路。 姜月这一路人,最好能说服陈氏的夫人帮助他们,如果不能,那就只能绑架胁迫了。这件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引起百姓恐慌,否则埋伏在城中的细作一定会提前引爆炸药,到时候大家死得更快。 小瓦则是带着姜祈,去搜罗城中所有精通火药的匠人,无论是军中的还是民间的。 “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有百姓的性命都交在我们手中了。”入城之前,姜月深深地吐息了几口,拉开面罩,伸出手,和他们郑重强调。 小瓦和姜祈坚定地把自己的手同她的交叠起来。 姜祈:“我一定会找到城中所有精通火术的先生。” 余下众人也纷纷将手与他们摞在一起。 微凉的夜风下,温热的体温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沉甸甸的,抚平了所有人心中的焦躁,他们相信,这次一定会成功。 姜月吸了吸鼻子,把自己收拾好,隐藏在夜色中,带着两个人翻进了都督府中,她劫掠了府上一个丫鬟的衣裳,迅速换上,示意把人藏进假山里。 夜深了,后院主屋的灯还亮着,窗前有道女子曼妙的身影,似在对镜描眉,这应该就是陈氏的正妻邵静阮,据探查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对下人也十分亲切,即便夫君位高权重,也从未责骂过任何人。 姜月敲了敲门:“夫人,管家瞧着您房里的灯还亮着,命奴婢来给您送宵夜。” “进来吧。”温和的女声从中传来。 姜月低眉顺眼端着个空碗进来,放在对方桌面上。 那端庄的夫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却还是没有怪罪:“怎么了?是不是拿错了?” 姜月时间紧迫,干脆和她直截了当:“邵夫人,如果我说,现在有一个能救全沃东百姓性命的机会,您愿不愿意做这个英雄?” 少夫人那张淡泊温柔了三十年的脸上终于露出来惊慌失措的表情:“你是谁?你到底在说什么?再不走我喊人了!你小小年纪,不要因为一时糊涂就陷入牢狱之灾。” “现在全城的百姓都有性命之忧,广平在城中埋藏了巨量的火药,她要带着所有人陪葬,邵夫人,只有你能救他们,”姜月知道她不信自己,将能表明身份的令牌从怀中取出来递给她,“我是抚西来的,我叫姜月,抚西千户,夫人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如果您没听说过我的名字,那应该知道,我的夫君名叫聂照。” “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我想杀了您,从进门就有机会,但我没有,因为我也是灿州长大的,我希望能救下这里的百姓。” 姜月给出的证据无法不令人信服,邵夫人摩挲着她的令牌,有些失神地看着她,许久才喃喃说:“灿州长大的女孩?能走到你这种地步的,真是绝无仅有。” 她放下令牌,随后摇摇头:“我不能帮你什么,我只是个深闺妇人,我劝你也不要做这种危险又逾矩的事情,这太不合规矩了,咱们女人家力量微薄,扛不起大局,还是安安心心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好。” 姜月在来之前,她已经知道会听到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做选择的时候,人在任何时候做出的选择、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环境和所受教育的影子。 她握住邵夫人有些冷的手,真诚看着她的眼睛:“夫人,我从小生活在这里,我以前也无比相信,我此生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一个男人,这个人是我的丈夫,我把我的悲喜荣辱以及性命交到他的手中,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踏出房门都是一种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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