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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辰羽是下午被转回普通病房的，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他依然时睡时醒。 江落羲不敢看旁边的董艾青，硬着头皮坐在床边凳子上。 但往往都是怕什么来什么，董艾青走到床边，眼睛看着萧辰羽，话却是说给她，“我来吧，你回去休息。” 语调不急不缓，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江落羲的手有点出汗，下意识握紧了萧辰羽，低着头，没回答，也没动。 董艾青用手帕疼惜地擦着萧辰羽的脸，“儿子，能说话吗？我是妈妈。” 闻言，江落羲也赶紧抬头去看。过了很久，萧辰羽才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董艾青激动得立刻搂住萧辰羽脖子，眼眶又湿了。 江落羲也激动，但她没敢表现。她知道自己理亏，那天董艾青来的时候，情绪那么失控的情况下没有给她两耳光，她已经感激不尽了。 她慢慢松开萧辰羽的手，站起身。 然而，脚还没站稳，身子一晃，又坐了回去。 听到声音，董艾青的目光立刻跟了过来，却见萧辰羽的手正紧紧握着江落羲的手腕。 董艾青的视线在二人间流连片刻，她帮萧辰羽掖了掖被子，转身出了门。 终于只剩两人。 江落羲拿开萧辰羽的手，手的主人立刻睁开了眼睛。 迎着熟悉的目光，江落羲捧起萧辰羽的脸，在他鼻尖蹭了蹭，闭着眼睛轻轻吻上了他干裂的嘴唇。 再睁开眼，压抑多日的情绪涌上胸口，“辰羽……” 结果，话还没出口，刚刚被亲时还满含深情的眼睛忽然闭了起来。 江落羲一愣，“辰羽？” 辰羽没反应。 “辰羽哥？” 辰羽哥没动静。 江落羲伸手探探他的鼻息，萧辰羽脑袋一歪，扭到了一边儿去。 嗯？ 江落羲用手指扒开他一道眼缝儿，“辰羽哥？” 萧辰羽终于睁开眼睛，对着她额头的纱布看了几秒，然后……不声不响，又闭上了。 江落羲：“……”不认人了？不对呀，刚不是“嗯”过一声吗？ 她拧着小眉毛思考了一下，决定自己能解决的问题绝对不麻烦医生。 于是，绕到萧辰羽歪过去那边，跟他脸对脸，把脑袋躺到了人家枕头上，然后小手在他嘴唇上摸来摸去，声音软软的，“辰羽哥，我错了。我保证……” 她那一次不如一次靠谱的保证还没说出来，萧辰羽一下睁开了眼睛，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怎么会在ICU？” “啊？”一开口居然是这种问题？ 江落羲忽闪着大眼睛，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朝萧辰羽上刷刷，下刷刷，想确认这男人到底是不是刚死里逃生那位。 她还在心思百转地用“小刷子”刷别人，鼻尖忽然一热，眼前的人一下放大了一圈。 她心里一颤，“你，你别动！”随即垂下眼帘，“因为，我说，我说……我怀孕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他们才同意我进去，陪你……” 微弱的尾音几乎被她吞了回去，房间安静的出奇。 江落羲感觉自己都能听到羞涩的小心脏在不争气地怦怦乱跳。 然后，她鼻尖忽然一凉，某人刚还灼热的气息居然不见了。 她一抬眼，萧辰羽已经把脑袋扭了过去，并且面色平静、呼吸均匀地……睡了？ 江落羲：“……”这，怎么好像有点不合理…… 她伸出小手轻轻放在萧辰羽心脏的位置，还好偏了一点；再看看那张冷脸，偷偷笑着抱住了他。估计可能麻醉剂没醒，还问那么傻的问题，傻就傻点儿吧，活着就行…… 多日的不眠不休让江落羲疲惫到了极点，她就那样坐在床边，抱着自己失而复得一样的珍宝沉沉睡了。 萧辰羽的麻醉剂确实没过，黄昏十分，他才慢慢转醒。 夕阳的余晖落在江落羲的黑发上，红晕打着圈微微晃动。萧辰羽的心里隐隐升起一丝许久未见的温暖。 他用那只没吊水的手心疼地摸了摸枕在床边的小脸，却摸了一手眼泪。 自己伤成这样，他最大的担心就是怕所有人都把账算到她头上，尤其董艾青的失控、成洵的暴怒几乎都在意料之中。 怀孕？他帮她擦了泪水，在柔软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小傻瓜，真敢编。 江落羲在睡梦中挠了挠被捏的地方，一下抓住了捏人的手，然后小脸一抬趴了上去，弯着嘴角含糊地呓语：“辰羽哥……我的……” ——— 由于萧季初的存在，萧辰羽在甬州住院期间，顾有良每天到医院报到的时间几乎可以精确到秒，在萧辰羽出院的日子更不可能例外，只是他身边多了个人——杜胜。 顾有良在诅咒发誓这次一定把萧辰羽毫发无损送回申州后，毕恭毕敬送走了萧季初和董艾青。随后，比了下自己的车，“走吧辰羽，都等你呢。” 成洵立马往萧辰羽身前跨了一步，“谢谢顾局，我们有车，在您后面跟着就行。” 顾有良看了成洵一眼，转身上了车。 20分钟后，银灰色宝马740跟着顾有良的车停在了海边一处荒地。 隔着车窗，萧辰羽注视着远处荒地上一幢孤零零的老旧大楼，伸手就去拉门。 结果胳膊忽然一沉，他回身看着神色紧张的江落羲，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江落羲小脸一红，松了手，“那你小心。” 萧辰羽没说话，拉开车门，快步走向大楼，成洵赶紧脚挨脚跟了上去。 走近可以看到，三层高的老楼黑黢黢的，只有框架，没有门窗类的装置，应该是个废弃的停车场，看守的警员见到顾有良和杜胜立刻前面带路。 阳光很大，却只浅浅地照亮阳台的一角，里面黑色的水泥楼体仍散发着瘆人的寒意。 二楼地面的一片阴影里，铺着块白布。 成洵刚要蹲下，萧辰羽手一拦，率先蹲了下去。 他伸手揭开白布，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成洵赶紧搂住他后背，“老萧！” 眼前侧卧在地上，双目紧闭，太阳穴已经被子弹烧焦的人，就是他几年没见的小兄弟——武元超。 萧辰羽戴着手套拿起他手里的枪，正是当年随着武元超一起消失的配枪，他用这支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来的时候，我哥他……就已经……”杜胜哽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成洵抬头，眯眼看他，“你怎么知道他在这？” “我们后来根据手机定位找到他的。”杜胜把自己手机递给成洵，“这是他给我发的信息。” 成洵把手机放到萧辰羽眼前，只见上面写道：“弟，哥是有罪之人，妹妹不能回家了，哥要陪她，你照顾好自己。” 萧辰羽视线移到武元超手边抱着的袋子上，“打开。” 杜胜犹豫着没动。 “哎我说……”成洵说话就要自己来。 “杜胜！”旁边的顾有良开了口。 杜胜脸色难看地蹲下，拉链一开，一包森森白骨和一双破烂的鞋赫然露了出来，杜胜哑着嗓子，“应该，应该是哥哥找到的小离的尸骨。” 萧辰羽脸色骤沉，挪到袋子旁边，半跪在地上。他脱掉手套，轻轻扒掉武元超头上的土，帮他理了理头发，系上了衣领的扣子。 “萧队好！我叫武元超！以后保证以队为家，誓死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你他妈的，怎么废话比丁帆还多！”成洵的一脚几乎成了每名新人的入队礼。 萧辰羽微笑着转过身，被阳光笼罩的年轻脸庞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低着头，当年那个年轻的小兄弟，现在却面目全非、狼狈地抱着一包白骨躺在冰冷的地上，客死他乡。 萧辰羽把武元超的枪递给成洵，拉起袋子，盖好白布，站起身，对自己的警员摆手，“带元超回去。” “萧队！你不能……”杜胜一下站了起来，顾有良一把拦住他。 萧辰羽完全没有理会杜胜，“元超的手机也带走。”随即，头也没回，下了楼。 顾有良很快跟了下来，“辰羽，你别太难过，武元超也算因公殉职。不管怎么样根据他提供的情/报，还是救出了活着的4个女孩儿，3个申州的，走完手续就给你们送回去。那个叫‘麦哥’的头子也被当场击毙。” 萧辰羽望着眼前一片片干黄到有点发黑的野草在冷风中无助地摆动，狠狠握了握在口袋里的手，没搭顾有良的话。 “辰羽，这次的事确实抱歉，让你在甬州受了伤。”他搂着萧辰羽的肩膀往旁边走了一步，意味深长地压着嗓子，“但有件事，我们都联系不上闻时，有些事只能交给时间。” 许闻时之前的出现顾有良不可能不知道，萧辰羽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有良，对方却嘴角带笑，“之前一直忙于抓捕，别墅那边需要人带队清理，甬州支队也不能没人管，我们局刚决定，以后这块就由杜胜负责，希望你一如既往支持他。” 萧辰羽心里一沉，抬眼正看到走下楼梯的杜胜，笔挺的警服上肩章在阳光下一照，眼睛被刺得生疼。 他回头淡淡看着顾有良，“顾局言重了，我职务低微，远在异地，无所谓支不支持，更谈不上一如既往。别墅那边，我们的人一定通力配合。” ——— 20分钟后，警员装好了武元超的尸体，成洵脚踩油门，宝马740才终于朝着申州方向开动。 眼瞄着顾有良的身影，成洵一拍方向盘，“不是，老萧，你难道没觉得不对劲儿？” 江落羲透过后视镜狠狠瞪了成洵一眼，拿出手帕帮萧辰羽擦额头上的汗。 萧辰羽的伤离痊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他必须亲眼去看武元超的尸体和现场。这一折腾，伤口又渗了血，这会儿钻心地疼，他紧扣着外套不敢让江落羲发现。 成洵没管江落羲警告的眼神，继续自顾自叨叨，“武元超电话根本不能定位，这事儿不看他电话咱俩都知道。我早说过，顾有良那老狐狸绝不是好东西，说不定就是他想灭口！” 萧辰羽闭目靠着椅背，“想灭口也要先找到人。” 成洵的目光从后视镜落到他脸上，“你是说老顾派人跟踪了杜胜？” 萧辰羽声音透出无力的沙哑，“现在杜胜是甬州支队队长了。” “什么？”成洵猛地一带刹车，声音顿时变了调儿，“难道……投名状？” 萧辰羽坐直身体，睁开了眼睛，“如果那条信息是真实的，顾有良怎么可能同意自称有罪之人的弟弟当刑侦队长？” “自己哥哥！这个畜生！没看出来他们蛇鼠一窝！”成洵满脸惊怒，胳膊往后一架，“咱怎么办？不能就这么被甬州这帮孙子摆一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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