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裴铎笑,“一辈子不停歇?不累么?” “累,但是哪怕累死了,也是死在风中……” 在盛笳小声打了几个哈欠后,他好像也被传染了,疲惫地闭上双眼,关了床头灯,再开口时,语气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开玩笑,“还是做鹰吧,也能飞,不是被关在笼子里,而且死都时候好歹不是掉下来的,起码能留个全尸……” 盛笳背对着他,默默地想,哪怕做只野鸭也行,至少能扑腾两下。 * 次日是周六,裴铎想带着她上山,盛笳不乐意,说要留在家里改论文。 “山上有度假村,你去那儿改,空气还新鲜点儿。”裴铎将煎蛋放在她眼前,“辛念也去。” 盛笳犹犹豫豫,“开车要多久?” “一个多小时。” “太久了,不起。” “你效率高点儿,少在电脑前打盹儿,十个一个多小时都省出来了。” “你平时跟病人也这么说话吗?” “该怎么说,怎么说。吃完把电脑带上,你想看就看,没人打扰你——睡衣也带上,我们在那里住一晚上。” 今天来的几个男人,全是带着家属的,男士们坐在吸烟区谈生意,剩下的女伴们相差年纪不大,聊天也轻松愉快。 论文到底是没有修改成。 虽然进度条并未推进,但盛笳不后悔,比起钻进四方为墙的图书馆,偶尔坐在湖边,看着远山要舒适很多。 盛笳头一次来这地方,独自到处转转,在踏入小石子路前,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回头,惊讶地发现是个挺久没见的人。 褚历彦。 这是去年“想亲”后的头一次见面,如今盛笳嫁了人,莫名地,他们生分了一些。 他走过来,冲她笑,半晌没有开口。 “你进修回来了?” “嗯。”褚历彦点头,“去年我们见了面没多久我就出国了,也就大半年,时间过得还挺快。” “还没当面感谢你去年送我画展的票。” “小事儿,不过我也是回来才听说你结婚了,当时隔着十多个小时的时差,没人告诉我这事儿,我也就没给你送上祝福,恭喜啊。” “谢谢。” 他们找了个长木凳,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下来。 “真巧啊,你也来这里玩吗?” “嗯,和我老公一起来的。” “裴医生啊。”褚历彦回头往住宅区看,“他也来了。” “你呢,你跟谁来的?” “我父母。前几天想起来,我在燕城求学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带他们来这里看一看。”褚历彦看着远处的一棵树,目光好像没有聚焦,盛笳察觉,比起去年,他少了些意气风发,多了几分趋于中年的平淡。 他的叹气细不可闻,“我今年从国外回来才知道我爸生了病,肺癌——能治,但他们这段日子给我打电话从来不提,手术都做过一次了,说怕影响我学习,影响我工作,上个月回家,我爸瘦得我差点儿没认出来,那天晚上我一眼没合眼,第二天给医院递了辞职信。” “你要去哪儿?” “回家,我家是个三线城市,跟燕城没法比,但至少是我熟悉的地方,父母也在那儿,陪在他们身边,我也安心,他们嘴上不说,但其实也是高兴,何况——”他苦笑,“燕城的房价我真高攀不起,更不可能用我父母的养老钱去填首付,回去也挺好,真的,最好的医院都抢着要我。” 盛笳不确定他此刻是否需要安慰,想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这次打算把我的所有家当都运回去,顺便带着父母来看看这里。”褚历彦始终笑着,带着不甘,又带着释怀,“盛笳,我们可能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至于画展……很少会在我们那个城市举办,估计更少见咯。” “别这样丧气,常会有出差的机会,又不是永远被困在了某个地方。” “困?说实在的,我觉得留在燕城似乎才是被困住了,终身被房子裹挟,还是个老破小,那跟鸟笼有什么区别?”他转头,“盛笳,你还记得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我跟你说‘没人规定什么年龄该做什么事儿’吗?” “记得。” “我现在觉得,如果有人能给我指一条明路,让我按部就班地走一辈子,也挺好——盛笳,你很幸运,你别介意我这么说,但你比我们很多这些来燕城打拼的人都幸运。” ——至少你不用为扎根在这里而发愁。 盛笳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她嫁给了裴铎,同时获得了许多额外的好处,哪怕褚历彦并无恶意,但盛笳也知道,这是每个旁人看待他们婚姻的想法。 因为嫁给了裴铎,她的人生变得容易许多。 而盛笳悲哀地意识到,她没法反驳。 * 裴铎站在二楼窗前,垂眸看着楼下的男女许久。 昨日还焦躁的盛笳今天变了模样,脸上带着平和的笑,也不知道那男人说了什么,她表情丰富得很,一会儿忧伤,一会儿又开怀。 他心道她是窝里横,只会在自己面前耍脾气,又想这天到底聊到什么时候。 他点了根烟,推开玻璃门,也不抽,只是对着地面弹弹烟灰。 尼古丁的味道飘下去,盛笳茫然地抬起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像是偷了油的小老鼠,目光带着躲闪。 他冲她笑,语气平平,烟灰又抖落了一层,“聊完了?吃饭了。”
第52章 渐远 盛笳点头, 又问褚历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呢?” “不用,我待会儿去找我父母, 你快回去吧。” 盛笳冲他摆手,低声诚恳道:“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希望你也是。” 她小跑着回去, 推开客厅时, 裴铎也刚灭了烟, 走进来,将烟蒂放进烟灰缸里, 抬眼, “什么人, 这么恋恋不舍?” “学长, 之前也在我们医院,现在辞职了, 准备回家乡。” 裴铎“嗯”了一声。 盛笳想了想, 又问:“你还记得他吗?” 他坐在沙发上, 侧身, “怎么, 我见过?” “嗯,北医的牙科医生, 你见过照片。” 裴铎显然没什么印象, 盛笳莫名地失落。她恨不得裴铎能把所有与自己有关的男人都记在心里, 这样起码证明着他在乎。 她耸肩,低头从茶几上拿了串葡萄, 自嘲道:“你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裴铎笑,“我真没印象。” 盛笳不理他, “没印象就算了。” 裴铎估摸着这人在跟自己撒娇,搂过她的肩,“到底是谁?” 盛笳看了他一眼,含糊提醒,“……就那个,金牙银眼铜骨头。” 裴铎一愣,随后想起来,“你那个相亲对象么?我对他有印象不是给自己找气受?” 盛笳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找到丝毫生气的迹象。 无功而返。 裴铎见她隐隐有失落,扬着眉毛低声道:“哎,人家辞个职,你犯得着这么难过?还当着我的面,把我当什么了?”他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盛笳,让你做自由的鸟,不是鼓励你出轨啊。” 好像是吃醋了,但又显然不是。 分明是满脸讽刺,他用不着像自己这样患得患失,与生俱来的众心捧月更不会让他拿自己跟别的男人做比较。 正巧听见辛念叫自己,盛笳一声不吭地往饭桌前走。 * 晚上,两人回到自己的套间,盛笳敷上面膜,想起下午陪同的小男孩儿,忍不住八卦豪门秘闻,“施芸姐和宋总已经结婚了?” 宋谦是裴铎的多年好友,英俊的青年男人,可惜少了一条腿,幸好坐在轮椅上并不影响他的风度翩翩,他看上去很温和,不常说话,却有一种叫人畏惧的气质。 倒是面对施芸时很不同,目光追随,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还没,但快了。” “那男孩儿是他们的孩子?” 裴铎系上睡衣扣,笑着回头反问,“你觉得呢?” “不像,思源跟宋总可不亲,看着有点儿怯生生的,宋总对他倒是挺好的,很宽容。” “嗯,那是施芸和前夫的儿子。” “真的?”盛笳凑近了些,抱着被子,“施芸姐还有过一段婚姻?这个……不算探听别人家的秘密吧?你给我讲讲?” 裴铎含笑看着她那八卦的样子觉得有意思,“你觉得宋谦这人怎么样?” 盛笳摇头,“不好说,我就见过他这一次。不过呢,举个例子,如果我跟他是同班同学的话,那我们三年绝对不会说一句话。” “为什么?” 盛笳小声道:“不敢呀,他看着可不只是高冷,是手起刀落的冷漠。” 裴铎乐不可支,“宋谦人挺好的,不过因为是在轮椅上坐着还需要管理家族企业,所以得让自己看着有威慑力。” “那他和施芸姐怎么认识的?她是他的护理?” “差不多,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宋谦看上人家的时候,他们还没离婚,听说她前夫平时好赌,宋谦不知道用了什么心眼儿强迫对方,反正是那男的自己主动离的。” 盛笳惊讶,“……好刺激啊?” “你跟着兴奋什么?” 盛笳把面膜拿掉,小声说:“总之我觉得宋总很帅。” 裴铎挑眉,也不知道妻子当着他的面夸奖另一个男人有没有让他生气,只是靠近捏了捏她水光的脸颊,没头没脑地问:“那我呢?” “什么你呢?”盛笳皱眉,“你别捏我,皱纹捏出来了。” 裴铎弯着唇角,桃花眼里正闪烁含着笑意的光,“我如果是你的同班同学,你会跟我说话吗?” 盛笳不看他了。 头一撇,侧着身,干巴巴地,“也不说。” “为什么?” 裴铎压过来,把她的脑袋掰过来。 他的眸子很黑,也很亮,桃花眼总是带着不真诚的玩味,但是此刻,盛笳觉得他快要摸到答案了。 他手掌带着凉意,挑起她睡裙的下摆,向上探去。 他想要一个答案,手上用了些劲儿,有些威胁的意味。 盛笳咬着唇,垂眸盯着他凸起的喉结,反问:“那你呢,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跟我说话吗?” “当然说,为什么不说?”裴铎一半的注意力用在了别的地方,语气低沉,压抑着冲动,“例假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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