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镇里有名的一家小商贾, 门前殷红灯笼映着红墙正在散发光亮。 打更人挪着步子走到那洞开的门户前往里一望, 一片黑暗沉寂中, 那门前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 照亮了门内正伏在地上背影。 打更人听到那身影处传来细细簌簌的咀嚼声, 他拿高手中的灯笼, 眯着眼往里瞧,正见那身影突然被过头来, 看了他一眼。 那人满脸血污令人看不清模样,一双眼却亮得惊人,一张嘴血盆大开咧到耳边,他的嘴中正有翻滚搅碎的血肉,仿佛无意识地嚼动着。 “啊!”打更人尖叫一声, 双股战战,手中的灯笼倏忽脱手, 整个人已是跌坐在地,满脸惊恐。 对面那身影已经渐渐站起身来, 就要走过来。 打更人仓皇想后退,双腿却抖如筛使不上一丝力气, 慌张之中,他手中铜锣猛然和地面一击,在空寂中发出摄人的一声脆响,那身影陡然停下, 打更人也终于慌张中扶着手旁木门站起, 被那门框狠狠绊了一跤, 踉踉跄跄地飞奔而逃了。 而正在那水塘洞府中的沈宁意猛然睁眼,身影一闪已是置身于丛林之中。 她甫一抬眼,眼见那温从宁已昏死在地,形容狼狈,而她身前正有一幼小身影双手捏诀,正在施法。 那墨蓝色的光晕已经将温从宁的身躯渐渐包裹,沈宁意立即抬手施法打断了那身影继续施法。 妖魔之力...... 还好她事现在温从宁身上留下监视符,否则她怕根本就逃不到此处。 而那被她打断施咒的身影来转了过来,令沈宁意看清了她的脸。 是她? 如今西城郡守的女儿,方才和贺汀才见过面的时好。 她怎么会身有魔气? 来不及细想,沈宁意一只手向温从宁身上施法,另一只手已然将那时好悬桎在半天挣扎不得。 时好被她的突然降临吓了一跳,被禁锢在悬空后才发现不对劲,立即开始奋力挣扎,口中还在不住叫嚣。 “你是何人?焉敢绑我!” 她见沈宁意向温从宁施法,已是吓得大声乱叫:“别!!” “别对她施法!!” 沈宁意已察觉到温从宁魂魄仿佛正在化作流沙,正在从她身上流窜,她竭力用神法包裹她全身,令魂魄无处可漏,可她身体中的魂魄却还在沙化。 她心中焦急,手下已是不自觉用力,时好的声音已经越发细小无力:“她,她中了我族离魂之术,只有我能救她。” “你,你快放了我......” 沈宁意骤然停手,眉目间已有冷色:“说。” 时好大呼了好几口气,她从小众星拱月,从未被人这样凶过,心气已是极为不平,正欲破口咒骂,却被她眼色吓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又才梗着脖子直言道:“我不是要害她。” 她咽了咽唾沫,只拿眼色去和沈宁意对视:“她中了离魂之术,不过一刻三魂六魄便都会化作齑粉流出体外,再无回转。” 她周身突然一松,已然落地,沈宁意冷声道:“施法。” 时好眼珠一转,暗中施了个遁地术就欲逃跑,可那咒法刚成,她就又被对面女子的法术定在原地再不能动弹分毫。 那女子微微抬手,时好只觉周身光束已然收紧,她只觉五脏六腑顿时被挤做一团,立刻高声道:“我施法!我施法!” 身上的术法这才收了回去,时好恹恹地松活了一下周身骨骼,走到温从宁身前,静心凝神双手成诀已然开始施法。 沈宁意的声音幽幽在耳边传来:“若她有失......” 时好闭着眼撇了撇嘴。 她只是想来看看贺汀看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没想到却看见她中了离魂之术逃入林间。 她只是顺手救人,却也没料到不知哪里来了个法力高强的怪人。 她微微掀起眼皮用余光悄悄打量沈宁意,见她身无神光,看起来不过就是个凡人,怎么会有这样强的术法? 早知道——— 她收回双手,梗着脖子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现下可以放我走了吧?” 沈宁意查探了温从宁的周身,面色却并未放松下来,也没有放过时好:“她少了一魄。” 时好难以置信,心中火气已然压不住:“那干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的她,她还应该谢谢我呢!” 沈宁意的神法四散在时好周围仿佛透亮的萤火,时好视若无睹,正要大步离开,就被那一丝荧光神法烫了一下。 她疼得呻.吟了一声,委屈至极,双眼盈盈含泪就要哭起来。 沈宁意却神色淡淡似笑非笑:“那你同我说说,你是只魔,怎么会成了西城郡郡守的女儿?” 时好被她的神法威压制得挪不开步子,她的双眼明亮沉静,仿佛带着蛊意—— “我是魔族圣女,为了接近贺汀......” 话音刚落,她心神俱震,双目圆睁:她怎么说出口了! 可她的嘴却还在不自主地回答她的下一个问题。 “你为何接近贺汀?” “因为我要报复他。” 时好眼中热泪不甘又屈辱地流了出来:她是谁,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操纵了她! 沈宁意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好整以暇地又问:“你怎么找到他的?” 时好第一次这样想扇自己的嘴:“他镇魂钉上的符咒我动了手脚,只要他那丝神魂漏出,我就会很快察觉。” 沈宁意目露思索,又问道:“那咒术是你下的?” 这魔族圣女修为这样低,想来不是她...... “不是我,是......” 她双唇骤然锁住,身形突然一晃。 时好察觉到她的言灵咒和这女子的法术撞了一下,她自由了一瞬间,立刻反应过来想要逃,还不及施法又被她抓住了。 时好彻底崩溃了,自暴自弃地坐地上巴巴地掉起泪来:“你就放过我吧!我什么坏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沈宁意好笑地蹲下和她平视:“你为什么不施法时身上没有魔气?” 时好不想回答,可那张嘴根本停不下来:“因为我父亲是人。” “这样......” 沈宁意那笼罩的威压终于离开了时好的周身,可她也一时不敢再逃跑,只怯怯抬眼问道:“这位,这位道友,我现下能走了吗?” 沈宁意站在她身前:“可以。” 她语音刚落,时好心头的喜悦还没窜到脸上,就见对面女子将食指轻轻抵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指尖微凉,其中还有一丝金光突然窜进了时好的灵台之中。 她当即跳起,捂住额头连退了好几步,她面上还有泪痕,双目惊恐,却是终于恶从胆边生,抬手就施法向沈宁意袭去。 她天生身份特殊,除了在贺汀面前栽过一次,从来都是她折磨别人,今日却遇到这怪人,她才不会任人摆布! 那道墨蓝色光拳从她手中呼出,快如闪电,这一拳她用尽力气,她看起来就是凡人,绝对逃不过—— 沈宁意淡然抬眼,那光拳却刹那停在她眼前,只掀去几寸风声轻轻浮动了她的碎发。 她忽地笑了,却不达眼底,再一眨眼,那光拳猝然化作齑粉散去。 她望了过来。 时好惊骇地后退几步,满脸不可思议:“你究竟是谁?” 沈宁意慢慢向她走近,语气平静,却让时好浑身不住颤抖了一瞬:“不要再找死。” “原来的时好呢?你杀了她吗?” 她右手边正有淡金游丝围绕积蓄,时好心中狂跳,知道自己是遇到了惹不起的人,她的法光这样纯粹,不会是个神吧...... 可她的身躯分明就是人。 她慌恐地解释:“我没有,她一月前便已死了,我只是假扮成她,想要接近贺汀.......” “我从未杀过一人,你,你......” 时好不住后退,沈宁意眯着眼打量了她一遍,确实没从她身上看出罪孽血气,她才骤然停了步。 “你既能识得那是离魂之术,是否看得出上面魔气归属于谁?” 时好眼神闪烁:“我不知。” 沈宁意知她有些线索,却暂时也并未再逼她说话,她眼下有件极其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不远处天光已渐渐亮起来,天就要亮了。 贺汀马上就会经过此处,可温从宁失了一魂,暂时是醒不过来了,她若醒不过来要如何去被白玉钦误导,七日之后刺杀贺汀呢。 眼前这只魔,也需要控制住,刚才她说不出施展镇魂钉上咒术之人是因为言灵咒,这背后当真与魔界有什么牵连吗? 时好看她目色沉沉,心中更怕,弱弱开口问道:“你是神官吗?” “你在我脑子里放了什么?” 她满脸懊恼悲伤:“我只是想报个仇罢了,没想害人,神官可不可以放我一马?” 沈宁意望向这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心里起了一点主意。 “我给你下了咒,现下你只要违背我心意行事,便会头痛欲裂,不过一刻神魂崩碎。” 时好登时眼泪都被吓了回去:“这位神官,我真的没有做过坏事,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只听沈宁意又说道:“你将她带回去好好照顾,可以做到吗?” 时好捧着脸呆呆点头。 沈宁意在温从宁身上施下障眼法,又祭出一盏聚魂灯递给时好。 “将此等悬于她床头,七日聚魂,你需将她看护好。” 时好抬手颤颤巍巍地接了过去。 沈宁意忽地感受到贺汀气息临近,只一挥手,时好和温从宁便一齐消失了。 她变做温从宁的模样,极为细心地变幻出周身的伤来,躺在了温从宁刚刚躺的地方。 她闭上眼,听那马蹄声一点点靠近,心里忍不住叹了声气。 现下她找到了变数,也将她控制住了。 但有谁能够告诉她,为何她又要在他身侧假扮他人了...... 作者有话说: 沈老师的新剧本来了。
第42章 神交 ◎他看到我了?◎ 马车晃荡, 沈宁意扔了团符变做昏迷的温从宁,自己则隐了身形坐在贺汀对面打量起他来。 他今日出行为何坐的马车,车上堆满伤药瓶瓶罐罐, 是要带给谁? 他一身紫棠暗袍, 发冠同他幼时一般一丝不苟。她用障眼法变成的温从宁静静卧在他身侧, 而贺汀正手中拿着帕子轻轻替“温从宁”擦拭脸上污迹。 他动作细致且耐心, 眉目低垂, 长睫如鸦掩住了目中的情绪, 素白巾帕在他手中被揉皱,陷入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指间。 沈宁意托起下巴, 觉得眼前场景奇异得紧:温从宁这次和贺汀认识不过一日,他怎么看起来已是一脉深情了? 他动作异常轻柔,那指尖轻点在那面庞之上,也好似点在她身上,令她极为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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