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意状似茫然,呢喃道:“这是何处?” 贺汀笑得意味深长:“温娘子从我这里逃跑后,晕倒在林中,被我恰好遇见带回了。” 沈宁意抬手轻抚额角,垂目陷入思索,口中还在假装下意思道谢:“多谢.....” “不!”沈宁意忽地扶着床沿就要坐起,贺汀见她不稳急忙伸手扶她坐起。 他掌心余热又隔着春日薄衫透过来,沈宁意心里记着此时应该先要装作担心家人,并未避开。 她反而陡然伸手握住他的双臂,情急地问道:“贺郎君是否有看到我的家人?” “他们怎么样了!” 她演得认真,却怎么也挤不出泪来,只能用力咬住唇瓣,心中默念法诀变出了一点盈眶热泪来。 贺汀很是不忍地说道:“娘子节哀。” 沈宁意状似不敢相信地瞪圆双眼,双臂无力垂下,身子颓然地往后一靠:“这,这......” “我不相信。”她双手捂住面颊,双肩震动已然是假哭出声来。 贺汀的气息远离了些,他好似站起身来,他的声音清朗如皎月:“娘子节哀。” 沈宁意假哭了半晌,却再没听到贺汀的只言片语,她心中焦急:贺汀是呆还是傻,此时应快点安慰她啊,不然接下去她可怎么演。 她双肩颤动终于缓缓停下,感觉变出的泪水泛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湿透了她的掌心,她没得被自己的抽泣声梗了一下。 “温娘子哭完了?”贺汀正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 沈宁意总觉得他像在等她哭完,拧着袖子擦了擦泪,故作难堪道:“若无郎君,我怕也早就……” “我之前却误会郎君是恶人,是我错了。” 一行清泪又从她脸上滑下,她再度哽咽了。 贺汀还是那句话:“娘子节哀。” 就不能说些别的吗?白日给她擦脸时那样温柔细致,现在怎得这般不开窍? 沈宁意没法,只能假意自怨自艾:“如今我父母皆亡,我却连是何人的毒手都不知……” “他又为何要害我一家,我们一家行商一直谨小慎微,做的也不过是小生意,怎会如此?” 贺汀的声音带着疏离:“温娘若想查,我可以帮你一二。” 沈宁意眼含春雨:“多谢郎君!” 她又丧气颓然道:“可我今后又要如何……” “我一介女子,身如浮萍,无依无靠……” 贺汀突然打断了她:“温娘之前绞尽脑汁意图逃走,今日却又只得依靠于我……” 若她此时是真的温从宁,听到贺汀这话心中一定只觉屈辱嗔怒。 但听到这话的沈宁意,面上虽做出强忍羞辱的神情,心里却大呼这剧情终于有点强取豪夺的意味了。 贺汀终于透露出沈宁意从未见过的恶劣来。 她心中新奇又莫名,心道果然最算再乖的小孩,对待喜欢的异性的态度也是完全特别的。 轻叩墙板问候她,细心地给她煮糖梨水的小孩,已经完全长大了,也回不来了。 有些浅浅的情绪像清清凉凉的透明溪水一样淌过她的心,她轻轻舔舐了一点指尖的泪水,确实是甜的。 她还不忘继续好好扮演温从宁,以温从宁的性子,现下应该会说:“若,若郎君能为我查明真凶,为我家人报仇,我愿意为郎君做任何事。” 贺汀似笑非笑:“温娘子……倒是能屈能伸。” “温从宁”面露难堪,双唇紧抿。 “贺郎,能否让我归家为家人下葬......” 贺汀说道:“娘子家人如今正在官府,若那贼人与娘子一家有仇是蓄意报复,娘子出现却是有危险。” “这两日我会为娘子查清一切,你家人下葬之时,我会接娘子亲去。” 他的声音静静的不带什么情绪:“温娘子好好将养身子,我明日再来看你。” 沈宁意目送他离开,突然发现贺汀方才神情与马车上全然不同。 他在“温从宁“沉睡时那样小心,仿佛在看一件珍宝,可和她对话时却总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为何会这样? 男女情.事,她不甚明,或许她可问一问阙如。 想到此处,她又取出才收到的光信摊开,元烟儿说到:我要去探一探无方边境。 言简意赅,简明扼要。 却是在找死。 元烟儿虽然现在是她第一神使,但沈宁意要救下她也不过因为参与到那谜团之中,又有绿饶以命相托罢了。 即便如此,她现下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她如今虽已修至金光之境,但不过只堪堪护得住无方罢了,解开无方咒罚,才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事。 她初接手无方时,无方寸草不生,生灵涂炭,凶兽横行。 莫说清管,当时神法低微的她,想要活下去,便只能靠厮杀血搏出一条路来。 如今穷凶极恶之兽都被驱到无方边境之中,那些阴暗角落是曾经设下流放岛屿的神族的诅咒,她根本无法消尽。 元烟儿若真想去...... 纵然沈宁意可以轻易阻止她,但这样去打磨一下她的性子或许也不是坏事。 沈宁意依旧只回了个已阅。 翌日清晨,沈宁意最先等到的却是时好。 她不知怎么摸到此地,在门前探头探脑。 沈宁意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上神?”时好犹豫开口。 沈宁意冲她点头。 时好顿时迈了进来,一脸狐疑地盯住沈宁意:“我听说贺汀在山下捡回来一名女子,原来是上神假扮,不过上神这是?” 她琢磨出来了:“我懂了!” “上神也是来报复贺汀的!”她满眼惊疑,手中握拳,“是不是?” 沈宁意:“......是吧。” 时好双目放光,已经坐到了沈宁意身侧,手伸了过来:“上神!” 沈宁意往旁一躲,抬手施法时好斟茶。 时好毫不在意:“上神!你是怎么遭了那小人的毒手!” “当日我方出魔域,就被他挑衅,”时好口若悬河,“我这就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神君,我出魔域招谁惹谁,他偏要来横插一脚,干他何事?” “若不是我跑得快,今日我怕就不能在此处了!” 时好双眼发狠,口中滔滔不绝:“知道他暗中前来魔域,我便偷偷跟上,终于给我找到了机会......” “对了,上神,他跟你有何仇怨?” 沈宁意淡笑道:“他烧了我座山。” 时好一脸了然与同情:“凶残如斯凶残如斯!” 她话头一转,又将沈宁意打量几眼:“不过上神,这是准备埋伏在他身侧趁其不备给他一击?” 时好兴奋起来:“其实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沈宁意笑容淡淡,并未回她。 时好自顾自地说起来:“现下他是个凡人,于上神和我而言捏死他就如同捏死蚂蚁,有何意思?” “我看他们凡人话本,说到攻心为上,与其让他受皮肉之苦,不如让他羞辱痛苦,折辱于他,等他再回神身之时......”时好已然大笑出声。 沈宁意突然说话了:“我现下做的不正是?” 时好怔愣一瞬,反应过来:“上神这是要扮成凡人女子攻下他心防?” “妙啊妙啊。” 仇人的仇人堪比同盟,时好心头乐得压不住,又听沈宁意问道:“抓到了吗?” 时好知道她在说那只疯狗,立即回复道:“我已刻意泄露我气息,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今夜瓮中捉鳖。” “上神只管放心对付贺汀,其他有何需要尽管叫我。”时好从怀中掏出一枚桐花,“上神只要对其施法唤我便是。” 沈宁意被这变故弄得啼笑皆非,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响动,有人来了。 时好双眼发亮:“是贺汀!” 她双目灼灼如日光,不知突然从哪里摸出一天长鞭:“上神,得罪了!”
第44章 勾冶 ◎“我见过你。”他突然说道。◎ 贺汀带着人刚进了小院, 就听到屋内传来争执声。 “你是怎么赖上贺郎?靠你这副狐媚模样?” “你以为贺郎是见色起意之人吗?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帮他的人,你不过是个乡野小娘,除了一点姿色, 又有什么?” 哐当一声, 木凳翻到在地, 随之是一声闷哼, 贺汀心神一凛, 猛地推开了门。 “温从宁”仿若垂柳娇弱跌倒在地, 面容苍白,表情无措。 而她对面的时好手中长鞭正高高扬起, 就要落下——- 贺汀身形一移挡到沈宁意身前,那长鞭卷起风声,正打在贺汀的脊背之上,发出重重一声衣箔开裂之声。 贺汀却面色不改不哼一声,正和满目惊吓的沈宁意对视了。 眼下...... 贺汀转头朝时好望去, 双目冷似冰锥,时好惊呼出声, 手中长鞭一松啪得落地。 她被他目中杀意激地后退几步,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贺郎!” 贺汀冷声道:“滚。” 时好连那长鞭也不敢捡起, 满脸委屈惊恐地离开了。 只有沈宁意看到她偷偷递过来的得意眼神:我做得不错吧? 沈宁意:...... “贺哥哥你没事吧?”贺汀身后原还跟着一姿容清丽的少女,她见贺汀受了一鞭, 已是慌慌张张地察看他背后的伤口。 贺汀摆手避开她的上前:“我无事。” 他还示意那少女去扶沈宁意。 沈宁意便在那少女搀扶下站起了身,她一侧目,只见那少女明眸皓齿,正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地小心打量沈宁意。 “温娘子好, ”她的手腕自然地勾住了沈宁意的臂弯, “我是小甜。” 她都这样大了…… 沈宁意有些不习惯, 却也没有避开她的亲近。 她的气息就在身侧,带着少女的软香:“温娘子,你没事吧?” 沈宁意默默摇头。 对面贺汀的双眼胶着在沈宁意身上令她有些不舒服,她觉得气氛古怪,自己开口打破了他那笔直的目光:“贺郎君,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汀开口道:“我给你带了件东西。” 语罢他便大步迈出房门,似乎去拿什么。 身侧的小甜笑容和童年时一无二致,天真可爱:“温娘子且宽心,今后我每天都来照顾娘子三餐,陪伴娘子解乏。” 沈宁意故作腼腆点头,见贺汀抱了一盆花进来。 那花盆是青瓷烧就,纹饰别致舒朗,里面正生着一盆才结花苞的海棠,枝叶骨直,绿叶繁茂。 贺汀说道:“你可偶尔看看花消磨些时间。” 沈宁意明析贺汀是为想温娘子转移些注意力,不至于太过伤心。 沈宁意又悄悄施法令眼眶通红,她的声音中也凝出些哽咽:“……多谢郎君。” 小甜捂嘴偷笑:“这花可是贺哥哥种了好些年的呢,这才认识温娘便送给温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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