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笑着说:“兴许是有人送的。” 她笃定昨夜一定有人进来了,那人是谁呢? 云霁细细翻看这个磨喝乐,唇角扬起一个弧度,真好看啊。 嗯?云霁愣了一下,在莲花瓣的最里面,刻了“竹之”。 字形有点眼熟,但她此刻没有心思多想,只猜工匠刻上去的。 日头逐渐上移,今日格外湿热。祠堂内油灯香烟袅袅,暑热伴着烟熏火燎,熏得人睁不开眼。 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至鼻梁,还有几滴不长眼的偏要往她眼睛里去,咸汗刺的眼睛密密麻麻的疼,她用袖口揩了揩眼睛,对阿盈道:“你出去吧,这苦不该由你受。” 阿盈看着二娘子开裂的嘴唇,心疼地将茶碗贴在她唇边,哄着:“二娘子,喝一点水吧?” 云霁错开脸,恶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道:“不喝。水喝多了要如厕,我这双腿已经麻木无知觉了,不动反而不疼。” “你出去吧,看得我心烦。”云霁自鼻腔滚出一声叹息,前倾着身子,两手撑地以缓解腰间的酸楚,双眼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莲花磨喝乐看。 “我去求娘子,娘子一定能劝动老爷的。”阿盈说。 “母亲怎么会没求呢?”云霁不屑的笑了笑,“不就是三日吗,谁跪不下来似的。” 阿盈不信邪,非要去试一试。她拎着裙摆急匆匆地往主院跑,穿过回廊时又停了下来,来回踱步。二娘子说的不错,娘子定然是劝过了,那这府里还有谁能劝动老爷……对了,张郎君! 阿盈一咬牙一跺脚,转了方向,往归真院去了。 她站在归真院门前,请院外小厮进去禀告。不一会,张郎君身边伺候的赵靖小哥就走了出来,领阿盈进了西院。 赵靖小哥原是云府的家仆,后来老爷将其派去照顾张殊南的衣食起居。 阿盈走进屋子,张殊南坐在书桌后,抬眼问她:“二妹妹怎么了?” 阿盈回道:“是奴婢自作主张来找您的,还请张郎君去劝一劝老爷,二娘子再跪下去,当真是吃不住了。” 张殊南神情淡淡地:“云大人管教女儿,这是家事。我只是暂住的外人,如何能插手?” 阿盈怔了怔,哀求道:“可是能在老爷面前说上话的,府中只有张郎君了,请张郎君心疼心疼二娘子吧!” 张殊南目光经过她面颊,落在窗外烈阳,随口说道:“二娘子自有家人心疼,你回吧。” 阿盈离去后,张殊南收拾出两篇文章来,是要去主院的意思。 赵靖问道:“郎君方才不是说不管吗?” 张殊南看向他,面色如常,“谁说要管?我去同云大人探讨文章罢了。” 赵靖一路琢磨,直到张殊南进了主院,他才琢磨出其中的道理来。 说来说去就是两个字:避嫌。 虽说张郎君与二娘子年龄不大相称,但郎君毕竟是外男。方才那个叫阿盈的丫鬟是二娘子的贴身侍婢,无故跑来归真院已是极为不妥了,若是郎君再一口将此事应下,传出去定是会有损两人的声誉。 不如迂回一些,先一口回绝,再悄悄地说和此事,这才是两全之计。 戴均见赵靖立在院中傻笑,上前问道:“笑什么呢?” 赵靖看着戴管事,很是敬佩道:“我在想张郎君这样的玲珑人物,往后能做到六部尚书吗?” 戴均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招呼在他的后脑勺上,训道:“成日里瞎想,你只管好好伺候郎君,且有好日子等着你。”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殊南就从书房出来了,他看向戴均道:“云大人免了二娘子的责罚,戴管事可以去传话了。” 戴均愣了一下,就听张殊南续道:“让云安也去吧。” 祠堂内,阿盈将方才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与云霁听。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弓着身子,直愣愣地看着地面。 太累了,身体已经麻木,意识也变得迟缓。每一根骨头都在疯狂的叫嚣,膝盖上的血液堆积在一处,不断地累积、不断地膨大,好像下一刻就要冲破屏障,倾泻而出。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麻,如同万蚂啃噬骨头,不致命,却恨不得把腿剁了。 “云霁!云霁!不用跪了,爹爹原谅你了!” 她听见有人在叫。 阿盈兴奋地推搡着云霁的肩膀,高兴道:“是大郎君的声音,二娘子听见了,不用跪了!” 啪,一根无形的弦终于断掉了。 云霁止不住的往前栽下去,闭眼前看见的是云安焦急的面容。 她想,还是自家哥哥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19:12:12~2022-06-13 19:3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非鱼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他对我这样好,是不是为了讨好爹爹?”◎ 妙手馆的宋大夫看了一上午的诊, 刚坐下来喘口气,云府的小厮就奔了进来。 宋大夫将茶盏搁下,问:“二娘子又怎么了?” 小厮摆摆手, “请宋大夫快快收拾, 最好是领上一位女徒弟,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 宋大夫一听这话, 便晓得此事非同一般,让人把自己的大女儿宋巧唤来, 父女俩将药箱收拾好后, 坐上马车往云府去了。 宋大夫走进雩风轩,先瞧见云府的大郎君一脸严肃地坐在院子里, 神情冷的好似霜冻。 小宜红着一双眼, 站在门口朝着宋大夫招手:“宋大夫, 您快进来吧。” 宋大夫朝着云安微微弓腰, 随即领着宋巧往里走。 床榻前放着青纱帐,轻纱帐前又另设了一道山水屏风。 宋大夫绕过屏风, 丫鬟稍稍掀起一角,宋大夫便瞧见林娘子坐在床尾, 二娘子脸色苍白地躺在那, 膝盖处的布料上印着两团血渍。 “宋大夫。”林娘子摆摆手示意丫鬟将纱帐放下, 阿盈搬来一张绣墩儿,就搁在纱帐外,“这次又要劳烦您了。” 他坐下后, 纱帐内有丫鬟将二娘子的手递出来, 宋大夫把脉后道:“二娘子这是中暑了。抓香薷一两、厚朴五钱、姜炒黄连三钱, 制成黄连香薷饮, 放凉后服用即可。” 当即便有小厮出门抓药煎药。 “至于膝上的伤……”宋大夫顿了顿, 没有说下去。 林娘子接道:“是跪伤。” 知晓了缘由,才能对症下药。 “煮两锅汤,一锅猪蹄汤,一锅北艾汤。”宋大夫先吩咐丫鬟,而后对站在一旁的宋巧道,“你拿把剪子,进去吧。” “先将膝盖上的布料剪开,可有粘连?” “哗啦”一声,是剪刀划破布料的声音。 布料已经粘在了伤处,揭下时云霁的腿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轻声哼哼。 宋巧随后道:“爹,两膝处肌肤肿胀溃烂,有脓液渗出。” 林娘子心痛如割:“可有法子先止疼?” 宋大夫从药箱中取出两包药粉,递给小宜道:“这是山茄花与火麻花的粉末,用水冲开,喂二娘子饮下。” 小宜立马去办,没一会就捧着小瓷碗回来,云霁服下后,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昏昏睡去。 宋大夫将身子转过来,背对着青纱帐道:“将二娘子扶起来,先用猪蹄汤和北艾汤清洗创口,待伤口干燥后,铺金创药粉,裹上纱布,每两日换一回药。” 青纱帐内水声阵阵,宋大夫走至桌案,写下一幅内服药方:“每日服用两次消肿活络汤,少动多躺,不出半月即可痊愈。” 一切妥当后,周嬷嬷亲自送俩人出门,云安急忙迎上来问:“伤的严重吗?云霁可有危险?” 宋大夫笑道:“无妨,是皮外伤,好好修养即可。” “辛苦宋大夫了。”云安松了一口气,转过脸看向周嬷嬷,吩咐道,“嬷嬷,好好谢谢宋大夫。” 周嬷嬷道:“郎君放心,娘子已经交代过了。” 她看向宋氏父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宋大夫请随我来吧。” 宋大夫在人情世故上亦是人精,当即拱手笑道:“多谢娘子和郎君。” 云安走进雩风轩,林娘子正坐在榻边抹眼泪,见儿子来了,轻声道:“你妹妹这回是遭了大罪了, 你是如何劝动你爹爹的?” 云安站在榻边,云霁脸色惨白无光,睡梦中还微皱着眉头,抿着唇,还是一副倔强不服输的模样。 “我劝了一回,爹爹将我赶了出去,今日还是戴管事唤我去祠堂的。”他疑惑道,“不是母亲劝的吗?” 她确实劝了,但是没劝动。 林娘子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在片刻的沉默中就将此事想了个明白,但她并未点明,淡淡道:“老爷 打小就宝贝云霁,怎么舍得她跪上三天。” 云安小声地嘟囔一句:“跪上三天,云霁的腿还要不要了。” 林娘子替云霁掖好被子,与云安一同往外走,“她的性子,是要吃点苦头才能压住的。” 云安的余光擦过桌上的磨喝乐,脚下一顿,奇怪道:“云霁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磨喝乐?” 阿盈随口接道:“诶,不是昨晚上——” 她也不是傻子,立刻就反应过来,昨天夜里看见的黑影不是大郎君。 云安更奇怪了,追问:“昨晚上怎么了?” 阿盈支支吾吾地傻笑,林娘子瞥了一眼磨喝乐,扯开话茬:“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你妹妹了?” 云安叹息道:“同妹妹比,我就是根草。这样的磨喝乐没有千钱是下不来的,上回我同爹爹说想换 一套笔墨,爹爹愣是没答应,还说——” “张郎君用最普通的笔墨也能写出一手好文章。” 云安连连点头:“对对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母亲是如何得知的?” 林娘子微笑道:“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 * 止疼药剂的效果逐渐减弱,膝盖上的疼痛感越发明显。云霁整整睡了两日,第三日清晨在疼痛中醒来,睁着眼睛痴愣愣地看床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屋子。 她灵台昏昏沉沉,想要起身,却发觉自己两条腿重若千斤。 云霁无奈下只能张嘴唤人,嗓子哑的像是被石子打磨过一般,“小宜……” 小宜听见动静,立马扑了过来,又是笑又是抹眼泪的,“二娘子,你终于睡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云霁点点头,说话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扶我坐起来,我还想喝水。” “好好好。”小宜架着她稍微往上挪了挪,又拿了两个软枕过来,等等云霁坐稳了、靠实在了,她才转过身子去拿水。 小宜坐在榻边,小瓷勺舀着蜂蜜水,一勺一勺地送进云霁的口中。 她当真是渴极了,一碗蜂蜜水毫不费力地就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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