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喝。”云霁看着小宜,干瘪的两瓣唇总算是有了点血色。 小宜哄道:“才睡醒不能喝太多水,二娘子饿不饿,想不想喝粥?” 云霁摇摇头,掀开被子看到被纱布缠绕的双腿,明白为什么刚才起不来了。 “二娘子不必担心,宋大夫说只要按时吃药换药,好好修养,不出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云霁舔了舔嘴唇,故作轻松道:“这是谁包扎的,也太丑了些。” 小宜咳嗽一声,尴尬道:“我先前也没学过包扎……” 她勉强地笑了笑,将目光又挪到了桌上摆放着的磨喝乐上,下巴扬了扬:“把那个拿过来。” 小宜去拿磨喝乐,递给云霁,“这是谁送的?大郎君将二娘子从祠堂里抱出来时,手里头就一直攥着。” 云霁的头朝里头歪了歪,小宜只能看见半个侧脸。 她想在殊南哥哥对阿盈说的话。 手里还是攥着那个磨喝乐,指尖一厘一厘地抚摸过莲花的花纹,心里的那点委屈难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人浸在里头,溺的难受。 眼周红了一圈,尽管如此,云霁还是极倔强地说:“当然是大哥送的了,大哥是最疼我的了。” 小宜晓得二娘子在难受什么。 在二娘子昏睡时,阿盈已经将张郎君的绝情一字一句地说与她听了,甚至还模仿了张郎君冷漠地神情与语调,让她不得不信。 小宜看着小姑娘,她这两日瘦狠了,青丝蜷在锁骨上,脖子上青筋淡淡。她坐在榻边,安慰道:“张郎君或许有他的苦衷。” 云霁默了一默,平且慢地说道:“我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好,我心里自然也是拿他当亲哥哥看的。他同我讲道理、监督我练字;他去大明山找我,买了糖果子给我吃,又亲自背我下山——” 她嗅了嗅鼻子,转过头看着小宜,一双眼湿润润的。 “我们还击掌为誓……” 云霁笃定道:“他对我这样好,是不是为了讨好爹爹?” 小宜看着心都要揪成一团乱,捏起一张软帕轻轻替她擦去泪珠,“二娘子,咱们实在不必为了外人伤心感怀啊。如今你既然晓得了张郎君的为人,往后的日子只当他不存在,是个无关紧要的死物。有这么多人关心、喜欢您,不缺张殊南这个伪君子。” 云霁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我还是很难受,他怎么能骗我呢?” 小宜劝道:“二娘子还小,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若是将每一个都记挂在心上,一颗心岂不是得撑炸啦?” “您同张郎君,还是有许多快乐的回忆的,不是吗?二娘子只是恰好看到了张郎君不好的一面。”小宜安抚似得拍了拍她,缓声道,“他只是与您擦肩而过的路人。” 道理虽如此,以云霁的年纪却很难释怀,她打绕着指间卷的一缕发,默不作声。 小宜温声道:“我去拿点粥来。” 她前脚刚出门,小姑娘后脚就拿起磨喝乐,虔诚地许愿:“张殊南这样坏的人,一定考不上状元。” 说完后她又有些后悔,还有点心软,张殊南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叹息一声后补充道:“让他考第二名吧……不是状元就好。”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张郎君的小尾巴不见了◎ 大抵是因为受了委屈, 云霁这回破天荒地格外老实,整日里窝在床上,愣是没哼哼一声。 在云怀为的授意下, 各类补品膏药流水似的淌进雩风轩。这还不算完, 怕女儿无聊,请了瓦舍里的“说话人”来家中讲评书、说故事。 这一日“说话人”在院中讲完一段, 屋子里坐着喝茶的云怀为很是讨好的问云霁:“这一段说得好,乖乖觉得如何?” 床上的云霁不仅记恨跪祠堂一事, 心里还怪云怀为将张殊南领回家里住。 她手里摆弄着一个木兔子, 不温不火道:“我觉得……也就一般。” 第二日,院子里说书人就换成了戏曲班子。 为此, 林娘子暗地里没少同云安打趣:“你爹爹一身文人傲骨, 只肯在小女儿面前折腰。” 好不容易挨到半个月后, 宋大夫来瞧过后, 点点头:“嗯,这回养的不错, 可以下床活动了。” 当天夜里就拆了绷带,云霁舒舒服服地沐浴后坐在妆镜前梳头发, 小宜过来问:“二娘子明早要去水云间吗?” 云霁的眼神暗了暗, 把梳子撂进抽屉里, 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去,这都躺了半个月了,明日出去逛逛。” 她又走出屋子, 站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仰头看星星时, 轻轻地有一句:“往后都不去了。” 十岁的小姑娘哪里懂什么释然、放下, 很固执地要同张殊南“恩断义绝”。 * 秋阳杲杲, 万里无云。 梧桐树上的一片黄叶打着旋落下时,转眼已是秋季。 二娘子疏远张郎君的事,云府众人心照不宣。 原先三个人形影不离,云水间里热热闹闹,一片欢声笑语。二娘子总爱跟着张郎君跑,脆生生地叫着“殊南哥哥”。 可是自打二娘子伤养好了后,她就再没去过云水间,老爷知晓此事后也只是摆摆手道:“云霁不爱去,便不去了。” 打扫回廊的小丫头说:“就前两日,我瞧见二娘子与张郎君迎面相碰,二娘子冷着脸就走过去了。” 院子里浇花的小厮补充道:“若是张郎君在院子里,二娘子都是避着走的,跟躲瘟神似的。” 三言两语间,众人得出一个结论:不知是什么缘由,但张郎君的小尾巴不见了。 云安不止一回地问过张殊南:“你到底怎么惹她了?按理说,是你把她从大明山背回来的,她不是恩将仇报的性子。” 张殊南垂眼看书,平静道:“小孩子的脾气阴晴不定,不必挂怀。” 云安想了想,这话放在云霁身上倒也没错,毕竟她从讨厌张殊南到亲近张殊南,也只用了两天。 赵靖见张郎君的茶碗空了,拿起茶碗去外间添茶。正巧周嬷嬷过来送茶点,他站在那周嬷嬷聊了几句,耽搁了好一会。 等他端着茶碗回来时,张殊南仍旧是撑头看书的姿态,他的余光飘过张郎君面前摊着的书,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他出去的时候,张郎君看的就是这一页,怎么回来了还在这一页上? 赵靖心里暗自猜测:定是这一页写的极为深奥,所以郎君看得格外细致认真。 云霁每日同唐师傅练习射箭,就连唐延也问她:“你是不是同张郎君闹变扭了?” 嚯,他问的倒是直白。 “没有。”云霁拉弓的手顿了一下,问他,“是我心思不定吗?” 唐延撑着头往后仰,“不,二娘子很镇静,射出的箭更是平稳、坚定。” 她目光锐利,开满弓,迅速放箭。咻地一声,羽箭疾如雷电,而云霁并不看箭是否射中靶心,反而看向唐延,轻描淡写道:“不能扰我心弦,必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正中靶心。 唐延不由地将身子坐直,对上她仍然稚嫩,却骤显凌厉的眼睛。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箭定天下的狂气。 唐延咧着嘴笑,那是由衷的,从心底里发出的笑。他笑着站起来,拍了拍云霁的肩膀,道:“成了,成了。” 云霁不晓得什么成了。 唐延背过身去,只说:“今日很好,不练了,明日再来吧。” 他转身回屋,笑着笑着,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 用午膳时,阿盈笑眯眯地提起一事:“春深茶楼来了一位郑师傅,从前在宫里的蜜煎局做事。这师傅有个奇怪规矩,只在中午开火,想必是有些真功夫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城南的大荣欣一开始打着的也是蜜煎局的名头,做出来的东西,不过尔尔。” 云霁没有兴致,夹着一块蜜藕往嘴里送,嚼了两口又吐了出来。 小宜赶忙递了一盏清茶过来,云霁漱过口,拿帕子点了点唇边的水渍,对阿盈道:“若是不好吃,我就拿你试问。” 阿盈点点头,打着保票道:“保准好吃,我听人说排队的人从街头站到街尾呢。” “噱头,都是噱头。” 她被那一口蜜藕腻的没胃口,当即派人将出门一事告知爹爹与母亲,再命人备马。 一切妥当后,云霁领着阿盈与小宜往外走,心道这回钱袋子总不能再丢了吧? 马车还没到春深茶楼就停下来,阿盈掀帘问道:“怎么就停了?” 小厮回道:“二娘子,前头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 小宜看着眼前海浪似地脑袋,劝道:“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家吃吧?” 云霁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人越多,她越是要吃,必须要看看这个郑师傅到底是有真材实料,还是花拳绣腿。 她下了马车,决定走过去。 好不容易走到春深酒楼门口,跑堂的小哥扬着手里的汗巾子,扯着嗓子喊道:“感谢诸位厚爱,今日实在是没有空位了,请您明日赶早!” 一时间人喊马嘶,吵的吵,骂的骂,热闹的不行。 云霁上前问道:“我不在这吃,打包带走也不成吗?” 跑堂的陪着笑道:“小娘子,咱们这位郑师傅规矩大,每日做的点心蜜饯都是有定数的,实在是对不住您了。” 没法子了,只能随便找一家吃饭了。 云霁刚走两步,就听得身后一声极为熟悉的女声唤她:“云二娘,且等等!” 她转过头去,就瞧见崔三娘笑着从茶楼里出来,走到她面前问:“二妹妹是来吃点心的吗?” 云霁正纳闷为何会有这么巧的事,崔清桐已然牵着她往里走,笑道:“这是我母亲娘家开的茶楼。我方才坐在二楼,往底下一瞧,觉得这位小娘子身影十分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云霁眼睛亮了亮,当下就想管她叫嫂嫂。走了两步又觉得这样做不大妥当,脚下一停,俏皮一笑:“崔姐姐,外头那位小哥说座位已经满了,我不好再加一桌的。俗话说好事多磨,我明日再来也不迟。” 崔清桐听得此话眉目舒展,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今日也是一个人来的,而二妹妹同我坐一桌不就好了?” 云霁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包厢的桌上空荡荡的,崔清桐坐下后点了郑师傅的招牌手艺——雕花蜜饯一行。 云霁听着菜名有些糊涂,等蜜饯上来后,才晓得其中奥秘。 十二个精致的小碟里盛着各式各样的镂空花球,细看还有用柳叶刀雕出的花鸟图案。 云霁夹了一块雕花金桔放入口中,嗯……雕花很不错,但口味上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她有些失望。 崔清桐眼里蕴着清雅的笑,“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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