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大门被俩人撞开,他方才回神, 随口问道:“怎么了?” 墨山与上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上生嗅了嗅鼻子, 壮着胆子打趣道:“你下凡时悄无声息, 回来搞这么大的场面做什么?” 文昌心不在焉, 眉间微微一滞,“什么?” “快快收了你的神通,三十天的水要淹下去咯!”上生将扇子拍的啪啪作响, 视线忍不住往殿内瞟。 文昌这才反应过来, 随着他平平地一声“哦”, 骤然雨停, 只是天空仍旧灰蒙蒙的阴暗。 “我历劫归来, 要歇了。”文昌抬眼看他,面色沉静。 上生听出文昌的语气与平时很不相同,疲倦中还带着一丝隐忍的不耐,他将脑袋一缩,拍了拍墨山的肩膀,故作轻松:“好好照顾你家帝君,我先回了。” 墨山站了一会,刚要挪动步子,就听帝君问道:“她走时,可留话?” “不曾。”墨山的声音细得不能再细。 文昌似乎笑了一下,很轻,殿外又响起淅沥的雨声。 “翻脸不认人,她一贯如此。”文昌又问,“回三十 一天了吗?” 墨山硬着头皮回话:“玄女娘娘醒来后,就与阿福回了昆仑山……往后也不回天宫了。”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乌云笼罩,雷声未响,电光先穿透了殿内。在一明一暗中,文昌的神情逐渐的败落,深不见底的眼睛,无力的失落。 墨山从没见过这样的帝君,他上前一步,大胆提议:“您与娘娘之间恐怕是存了误会,臣以为,您不如去昆仑山当面问个清楚。” 文昌转过身,他心中居然也生出了一点名曰“懦弱”的情绪。 倘若一直不去面对,或许还能存有一丝关联。 “我要歇了。”他低沉的声音里满是疲倦,“别来扰我。” 爱也好,不爱也罢,他们之间最好是没个结果。 - 昆仑山,玉虚宝殿。 玄女一直觉得,西王母在膈应人这件事上,天上地下很难遇到对手。 “准备让我当女道?”玄女拎起面前的道服,抬头看向西王母,“行啊,借此机会将改昆仑山为昆仑道观,你做道长,咱们也能抢一抢三清的生意。” 当然了,她的本事也不弱。 西王母不接话茬,笑道:“我见你心浮气躁,想让你静一静心。” 玄女不甘示弱:“您这是自己心里急,由己及人,看谁都急。” 你一句我一言,俩人斗的不亦乐乎。 玄女忽然怔了一怔,目光陡然凌厉,看向殿外。 “呦,有大事要发生。”西王母同样感应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玄女走到殿外,风并不大,却有明显的轨迹流动。风在聚集,而且速度很快,她的视线顺着轨迹追过去,立刻锁定了东荒。 东荒魔界上空,气流形成漩涡,伴随着轰隆的雷鸣,无边无涯地笼罩下来。 玄女面色凝重,自神界陨落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天雷劫了。是什么人,又犯了什么罪,竟能引来天道惩罚。 阿福扯了扯她的袖口,越说越没底气:“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不关咱们的事……回去啦……兴许只是小小的惩罚一下呢。” 玄女疑惑地看向阿福:“你知道什么?” 阿福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仇千行?”她逼问。 阿福一下子泄了气,哭丧着脸:“谁晓得他真是个呆子啊。他一头钻进了凡人韩自中的身体里,还……还爱上了凡人云霁,原本只是你与文昌帝君的情劫,他横插一脚,如今受一场天雷劫也不算冤枉。” 玄女一时哑然,眉间积郁,一呼一吸间翻滚着的热息,烧灼着五脏六腑。 “我欠他的情,要还。”她指着心说,“不然,总没个安宁。” 西王母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话语平静:“如果你决定承受一切后果,那便去吧。” 玄女扯了一下唇角,不大在意:“不过是一场天雷,我能受得住。” “好,早去早回。”西王母垂眼看阿福,“我们等你回来。” 四目相对,阿福觉得自己的心突然颤了一下,似乎是有所预感,在玄女捏诀时他急切地唤了一声:“娘娘!” 玄女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小阿福,怎么了?” 阿福挤出一个傻傻的笑容,认真道:“等娘娘回来吃菊花糕哦。” “笨蛋。”玄女跟着轻松一笑,身形渐渐隐去,“娘娘我早就不爱吃菊花糕了。” 天雷劫之下,东荒魔界众生皆惶恐不安,生怕殃及自身。 仇千行藏身于九幽平原,以潜虎剑为媒介,调动周身所有灵力,打造出一个护体结界,试图抵抗天雷劫。 “早知今日局面,当初何必贪玩。”玄女走到他面前,抱臂点评道,“这个结界,承不住半道天雷,你必魂飞魄散。” 仇千行仔仔细细看了她许久,虽说是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灵魂。 “云霁……”他嗓音干涩,“消失了吗?” “她只是本尊的一缕神识。”玄女平淡开口。 仇千行摇头:“不,她有血有肉,真真切切的活过,绝不只是你口中的一缕神识。” 玄女一挥手,轻而易举地召回悬在空中的潜虎剑,仇千行费尽心思所设的结界随之破碎。 “我替你挡下这场雷劫。”她停顿片刻,“你我之间就算两清。” 仇千行掀眼看她:“你以什么身份来同我两清,是昆仑山的玄女娘娘,还是凡人云霁?事到如今,你还分得清自己究竟是谁吗?” “放肆。”她反手将潜虎剑钉下,地面剧烈震动。 玄女冰冷的双眼紧紧盯着他,杀意凛然,步步紧逼,想让他看得清楚,眼前人究竟是谁。 “三十万年来,本尊有过许多身份,是西灵圣母座下弟子,是众神殿的战神,是仙界的执法者,是昆仑山的大神。而凡人云霁,只是本尊漫长神生中一粒微不足道的记忆。”玄女掐住仇千行的脸,迫使他抬头,“她不过是借了本尊的容貌,与你有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暧昧。看清楚,本尊不是她,对你的耐心更是少得可怜,别作死。” 手掌下的脸迅速变得惨白暗淡,玄女松开手,仇千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她、文昌、仇千行,他们三人都不能陷入这场情劫。尽管残忍,但她必须如此,才能斩断一切情丝与关联。 仇千行觉得自己的胸口很胀,有一团东西要撕裂胸膛而出,他抑制不了,任由那一团在体内里横冲直撞,丝丝黑雾溢出。 “别信她,她就是云霁。”黑雾中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问她,到底爱没爱过你。” “云霁……你,有没有爱过我。”仇千行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痛苦,像是在抵抗。 这团黑雾的气息实在是太过熟悉,玄女立刻想到了一直在八荒六合逃窜的黑雾。不是被她镇在了杯底,又怎么会出现在仇千行的身体里? 心里的痛直直地逼上来,黑雾正在侵占他的身体,他的思绪,他的一切。 “云霁,你有没有爱过我?!”仇千行五官扭曲,身体拗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 玄女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不曾。” 他僵硬的如同一块石头,旋即猛烈的颤抖,藏在他身体里的黑雾“噗”地倾泻而出,迅速将他包裹。 很快,仇千行从黑雾中走了出来,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无比陌生的神情,像是变了一个人。 玄女骤然拧起眉头:“你是谁?” “我不过是变了一副皮相,你就认不出了?”仇千行反问。 头顶雷声滚滚,凄厉的狂风横扫而过,天雷劫就要降下。 仇千行低低地笑了:“不是要与我两清吗?那就替我受此劫难吧。” 玄女紧抿双唇,这会子实在没空和他细究。 “轰”,一道天雷砸下,她立刻设阵抵挡。紧接着,数道天雷从天而降,将她的结界劈的千疮百孔。 “啧,你如今只剩这点灵力了吗?”仇千行立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说什么?”玄女分神去看他,冷不丁被一道天雷直接劈开结界,只得硬生生用躯体接下。 玄女勃然大怒,召出诛仙剑,以剑抗雷。 仇千行见她以右手执剑,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奥秘。怪不得清屿要留下她,原来只是为了让她成为封印的器皿。 不过,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我曾经的爱人。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要你心悦诚服,推襟送抱。”◎ 诛仙剑每承受一道天雷, 她的神魂就会有一次震颤,翻腾之中,嗡嗡的, 有什么要被唤醒。 “既然你不记得了, 我就一字一句的告诉你。”仇千行缓缓地走向她,低沉的声音像是魔咒, 充斥着她的灵台。 “与你一样,这数十万年来我也有过许多身份。是魔祖罗睺, 是战神的小弟子凌苍。”他笑中满是残忍, “如今是东荒小魔君仇千行,也是凡人韩自中。” “更是你曾经的爱人。”仇千行轻松穿过雷阵, 他看着她的眼睛, 笑的畅快, “云霁, 我回来了。”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她的神魂上,天雷有一瞬的停顿, 周遭一片死寂。 “凌苍……”玄女用干涩的喉咙咀嚼这个陌生的名字,像唤了千遍万遍般熟悉。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 她用尽全力举剑相抗, 右手上早已松动的封印被劈开, 狂风骤起,随着一声丹鸟惨厉的哀啼,她的右手喷涌出遮天蔽日的黑雾, 直直地钻进仇千行的身体里。 至此, 他终于完整。 汹涌的痛楚和恨意在右手炸开, 诛仙剑被震飞数丈远。死一般的沉默压在玄女身上, 她颤抖着看着血淋淋的右手, 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你一同陨落吗?”仇千行蹲在她身边,恶意满满地问。 “清屿没有能力灭了我,只好牺牲你,用你的记忆将我封印。”他怜爱的抚摸着玄女的头顶,像在擦拭失落多年的珍宝,“我们如此相爱,只有你才能封印我。” “我从没有接受过你,更没有爱过你。”她咬牙切齿,“你忘了,你拿不起诛仙剑。” 玄女调动全身灵力,要给他致命一击。奈何刚受了天雷,又破开封印,气力早已耗费殆尽,攻击轻而易举地被仇千行化解。 她被压制的动弹不得,仇千行倾身耳语:“攻下六合八荒,在本座眼里易如反掌。唯独你,我要你心悦诚服,推襟送抱。” 身上的束缚不在,玄女终于得以喘息,侧过身呕出一滩血。闪烁着金光的神血刚碰地,就被土地吸收的一干二净。 真武大帝赶到东荒时,遍地焦黑,满目疮痍,空中飘荡着浓烈的魔气。他很快就发现了地上残存的金粉,仔细闻,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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