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啊?” 方婷问她。 “找蛇。” 小蛇穿着黑色的衣服,在白蒙蒙的雾里,能让许清月精准捕捉,而且它会飞到树下,回头看她。 许清月笑着追上它的步伐,几人在山林里七转八转,肩头和头发被雾打湿了,终于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圆圆的山洞。 太攀和黑曼巴几条蛇在山洞里上爬下窜,有一种占山为王的亢奋。 感知到她们,一群蛇“嘶嘶嘶”叫,爬过来,围着她们的脚团团转,兴奋地“嘶嘶嘶”,仿佛在说这个山洞是它们的地盘了。 许清月听见草笼里有惊天震响的呼噜声,她弯腰拨开草笼,小森蚺瘫成一条圆滚滚的长柱子,尾巴打了个结,就像婚庆柱子上的蝴蝶结,宣示着内心的喜悦。 它睡得憨甜。许清月不忍心叫它,而且叫也不定能叫醒,它的肚子圆鼓鼓的,显然是正在用睡眠还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咋办?” 方婷瞅着睡得天昏地暗的小森蚺,又瞅着纪媛生。 “我不会要扛俩吧?!” “不会。” 许清月笑着摇头。 “要么,你们先走吧。在树上做记号,等它睡醒,我去追你们。” 方婷一脸纠结地打量她,“你跟得上嘛。”打量的视线坦坦荡荡地露着“我不信”,“你多大的脚步,心里没数嘛?” “还不如你们先走,我来追你们。” 陈小年几人看一眼纪媛生,皆摇头。 除了方婷,谁背纪媛生都像背一座大山。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醒,抓紧时间,你们先下山,早下山,机会才多。等它醒后,我一定能追上你们。” 许清月神情很坚定。 “都等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周洁婕道:“她说得对,我们先下山吧。食物只有这么点,耽搁在这,没意思。” 陈小年忽然举起手来,“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和月月做个伴。” “不用。” 许清月将她推到方婷那面去。 “你们一起走。我一个人能走得快些。” 几人见她很坚持,便不再劝。 方婷分了东西给她,扛起纪媛生,带头往前走。 汤贝贝走了几步,掉头回来,拉住许清月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许清月刚摸出纸的感觉,汤贝贝转身追方婷。 几人几大步便进了雾气里,再也看不见身影。 许清月张开手,是一张地图,樟树山到海边的地图。 像是怕她找不着路,留给她,又怕她拒绝,一声不吭又强硬塞手里。 许清月笑出声,真是……有点傻。 这东西,她不带着,假若纪媛生骗她们,她们该怎么办? 而她有小森蚺和小蛇,总能追上她们的。 黑曼巴几条蛇围在小森蚺的身边,“嘶嘶”叫着,似乎在和小森蚺说再见。 许清月走过去,将地图贴在汤贝贝的黑眉锦蛇的尾巴上,黑眉锦蛇感知到,立起脖子看她。一条黑色的花纹从瞳孔横穿而过,就像它的眼睛是一条黑线。 许清月差些没发现它有瞳孔。 “宝宝。” 她抬头叫坐在树干上的小蛇。 “你让它带回去给贝贝。” 小蛇“嘶嘶”两声。黑眉锦蛇顿时“嘶嘶”回应,俯下身去,贴在小森蚺脑袋边说话。 几条蛇告别告到晨雾快要散尽,才离开。 人和蛇一走,四周安静下来,天地之间只有小森蚺的呼呼声。 圆圆的山洞,延伸很长,许清月不敢太进去,只将洞口一处检查一番,拣了一块岩石来挡风。 她往树林里捡一些断树枝,放在洞口摆开,待白天的太阳晒干之后,晚上可以烧火取暖。 做好一切准备后,她坐在洞口晒着太阳,听着小森蚺的呼噜声,昏昏欲睡。 这块地盘刚移了主,并不会立刻有蛇闯入。 许清月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醒来时脸色热乎乎的——小蛇正趴在她的脸上睡觉,浑身被太阳晒得暖暖。 许清月在心底叹气。 这条蛇……真的很会挑地方睡觉。总能找到一些奇怪的地方,一趴,一睡,不顾别人死活的睡姿。 许清月甚至不敢动,动了会吵醒它。 她就那样僵着,僵到最后,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头顶的太阳快落下山,小蛇规规矩矩地趴在她的腿上,好似从没有上过她的脸。 见她醒来,还很乖地用脸来贴贴她。 许清月面色复杂,心里很有话想说,对上它懵懂又纯粹的漂亮瞳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凡她中途没有醒来抓现场,就被它这副乖得不像话的模样给欺骗了。 可是,抓包了,好像也没有用。 许清月任劳任怨地摸摸它的头,给它挠痒痒,再捧起来和它贴贴脸。 小蛇欢喜地“嘶嘶”叫她。 许清月也高兴,狠狠贴它一下,一张脸被挤成肉嘟嘟。 她含糊不清地问它:“宝宝是什么蛇呀?” “嘶嘶嘶!” “嗯?” “嘶嘶嘶嘶嘶!” “啊?” “嘶嘶嘶嘶!嘶嘶!” “哦。” 小蛇:“?” 听懂了吗? 它说出像她一样的人类的话了吗? 小蛇雀跃地转了一圈,对她说:“嘶嘶嘶嘶嘶嘶。” “什么?” 许清月一脸迷茫。 小蛇停下来时,将将撞进她迷惑不解的视线里。 “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她问它。 还用手摸它,仿佛和它一起开心。 满心欢喜烟飞灰灭。 小蛇失望地趴下。原来她没听懂,它照旧不会说人类的话。 它趴在妈妈的腿上,脑袋从腿的边缘掉下去,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地面有只蚂蚁,小小的,从妈妈的脚边爬过去,快速地爬,像在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迅猛的速度。 蚂蚁长得瘦瘦细细的,但藏着两颗尖锐的长牙,还有锋利的触须。 小蛇翘起尾巴,去勾夹在衣服里的药剂。勾出一点点玻璃管头来,又摁了回去。 天渐渐黑了,风刮起来有些冷。 许清月饿了,烧起一簇火,架上水壶的铝盖,开始煮水。 森林空空寂寂,山洞静悄悄的,世界里只有树枝烧断时发出的“嘎吱”声,风声,夹着蛇的呼噜声。 明明是一个让人不安和恐惧的夜晚,许清月却很安心,比在房子里还要稳当。 她煮开水,自己喝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凉了,喂给小蛇喝。 撕着干面包,她忽地想起一件事情,“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 小蛇思维涣散,下意识应了她一句:“嘶嘶。” ——蚂蚁。 见它真想好了,许清月连忙拿出笔和纸,小蛇卷住笔,一笔一划地工整写下来,快要写完,它骤然回神,埋头看自己写的字。 “蚂、蚁……?” 她到底是认出来,并且念出来了。 “宝宝想叫蚂蚁吗?” 许清月面色不解。 “很喜欢蚂蚁吗?” 谁会喜欢叫蚂蚁! 小蛇提起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然后写:“正在想。” 许清月“哦”了一声,摸摸它的头,“不着急,宝宝慢慢想。” 小蛇便丢下笔,趴下继续睡觉。 许清月吃完撕下的干面包,拿起晒干的树枝往火堆里架了架,让火烧大些,也烧久一些。 草笼里,小森蚺的呼噜声小了一点点,她抱着小蛇去看,小森蚺的肚子也小了不少。 估摸着,再有一两天,应当可以醒了。 她弯腰拢草盖住小森蚺,将将盖住身子,侧面半人高的草笼沙沙作响,好似有蛇在里面蜿蜒。 小蛇抬头冲那处嘶吼,沙沙的声音顿了顿,继而再次响起来,越响越凶,越响越近。 许清月握紧手里的惊蛇棍,抬起就要往沙沙作响的草笼打下去,下一秒,草笼猛地被一双手从里掀开,露出半跪在里面的人。
第56章 “帮、帮我……” 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来是人的声音,“嘶嘶沙沙”宛如蛇语和风声相结合的声音。 许清月差些没有听清楚,仔细分辨了半响,才知道草笼里的人在说什么。 这半刻的犹豫,让草笼里的人抬起头来,借着皎洁的月光,许清月看见一张脏兮兮的,连五官都无法分辨的脸。 拖在她身后的腿,有气无力软趴趴地耷拉着,似断了。 浑身肮脏,衣服破烂,像流落荒山野岭苟延残喘好几年的落难人。 许清月犹豫半响,在看见她的无法行动的腿时,终究是放松了戒备,走上去从那人背后抱住她,往山洞里拖。 她力气不大,拖着那人,就像在拖一个高大的洋娃娃。那人的两条腿像面条似的滚过地面。 终于将人搬到火堆旁,许清月扶着岩石,重重“呼”出一口热气。 气喘匀了,她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抬手,撩开遮挡半边脸的黏成一团的黑黑长发,一双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火光,炯炯地盯着许清月。 “我、我!” 泛黄的牙齿狰狞。 电光火石之间,许清月猛然想起一个人—— “曾海蝶??” 她震惊地叫出来。 那人在她的视线里愣了愣,随后垂下头,两只手胡乱地将头发蓬蓬地盖住脸。 欲盖弥彰的动作证实了那个名字——曾海蝶。 失踪一个多月,却没有被淘汰的曾海蝶。 许清月怔在原地,张嘴半响,她到底是问出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 曾海蝶紧紧握成拳的手搁在大腿上,她狠狠握了握,又张开,喉咙里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呼哧声。 那双手,干裂,蜡黄,结痂,纹路深如老树皮,右手有两颗手指无力地垂着,是断指。 她的遭遇在身上留下的痕迹可怖得令人不敢直视。 许清月别开眼,虽然她和曾海蝶之间有些不对付,典型的磁场不合,互不喜欢。但那些在房子里的不愉快,早在长时间的不碰面里烟消云散了。就像方婷,现在提起曾海蝶,只会说一句:“哦,曾蝴蝶啊,她咋了?” 她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有些小仇,转过头,伤疤好了也就忘记了。 现下见到曾经的仿佛仇人的人变成这般模样,说不清的,许清月心中升起的不是快感,是一点一点的悲哀,那些悲哀像丝丝缕缕的线,缠得她浑身发苦发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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