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庭一个没拿稳,那羽毛便轻飘飘地落下去,从姜真眼前拂过。 她眼前看到的明明是一根羽毛,落到她手上,却成了一朵小小的槐花。 姜庭咦了一声,奇道:“现在又不是花期,你院子哪里来的花啊。” 不止这一朵。 姜真仰头,发现树影晃动,飘零的落叶间,夹杂着一朵又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花瓣浮动着清浅的气息。 姜真额角轻轻地跳了一下,仿佛在纷纷扬扬洒落的花瓣里,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树下,身子并不完整,像是破碎的残骸。 姜真向前走了一步,视线清晰起来。 她面前什么都没有。 姜庭跳下来,想帮她拂去肩上落的花瓣,姜真却犹如翩然飞掠的鸟,转身望向一个方向,正巧错开他的手。 他顿了顿,将手放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常素危长身而立,身着劲装,一派简单。 姜庭在心里轻嗛,看着素净,实际处处是精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能不着痕迹地在阿姐面前蕴藉风流模样! 常素危长得好看,人也爱打扮,即使穿着官服,也掩不住华贵的气质,姜真走到他面前,有些诧异,感觉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他眨了眨眼:“今日我在宫内当值,来看看你。” 姜真还没说话,姜庭从她身后冒出来,呛声:“常哥,葛阳宫可不在南军巡视的范围内吧。” 常素危微微一笑:“所以我是特意来看你阿姐的。” 姜庭拉下脸,盯着他不说话。比起封离,他更担心常素危成为他的准姐夫。 封离就算了,姜庭看出来阿姐虽然有几分喜欢他,但他们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常素危不一样,常家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常常帮扶姜真,姜真一贯看重旧情,又心软得要命,常家长辈死后,京中隐隐传出常素危天煞孤星的流言,她也一直和常家正常来往,常素危和姜真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互相信任,到现在常素危还在帮姜真暗中做事。 姜庭秉信利益比真情更靠得住,常素危和姜真不仅是朋友,还是盟友,这关系比情人还牢靠,不得不让他警惕。 就像姜庭明明知道,封家的事,常素危绝不那么清白,表面上却无可指摘、干干净净,他只不过恰好透露出提亲的意思,被人知道了而已,他只要装出无辜的样子,姜真绝不会怪他。 姜真看了姜庭一眼:“你先去我屋里歇着吧。” 姜庭“啊”了一声,眼泪说来就来,含在眼里,要掉不掉的样子:“阿姐,你要背着我说悄悄话。” 常素危的视线越过姜真,和姜真背后的姜庭相交,他面色不改,用眼神示意他滚蛋,眼含嘲笑之意。 姜庭,你这么大的人,已经不适合装可爱了。 姜庭用眼神回过去,阿姐把我当孩子,你嫉妒也没用。 姜真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他们的眼神官司,推了推姜庭胳膊,哄他:“我要说些正事,没什么意思。” 常素危立刻收回眼神,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 姜庭咬着牙跑了,常素危笑出声来,又正了正脸色,表情淡下来:“左相在各郡以府兵名义蓄养私兵,流水颇大,朝中怕是有不少人已经察觉到,甚至向他投诚了。” 姜真蹙眉:“不用管他,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对封家动手。” “谁知道呢。” 常素危勾了勾唇:“我听闻青夫人颇有些异处,可以预知未来,断人面相,皇帝也是因此才这般宠爱她的吧,说不定她忠心耿耿,看出了封家的不凡之处,要替皇帝剿灭未成形的危机。” 常素危像是说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她忠不忠心先不提。” 姜真转身,叹了一口气:“你难不成也信了封家会谋反?封家早已交还兵权,旧部都在边远之处,就算有这个心,也很难实现。” 皇帝随心所欲,根本不懂得权衡利弊,封家有功之臣,就算真的有异心,调动联系旧部也需要很长时间,根本不必做得如此之绝。 如今封家一倒,君威大损,还寒了人心。 常素危走到她身边,竟然已经比她高出两个头有余,他笑的弧度都不偏不倚,就是纯粹的漂亮,有些微卷的黑发编在身后,黑绸一样的头发里,点缀着亮亮的珍珠,好看又不刻意,只是他想要展示讨好的那个人,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 姜真说:“封家的事……” “抱歉,封家这事发生得太急,我怕吓到你,没能及时和你说,再想发过去,你已经离开回宫了。”他立刻接上姜真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你回宫之前给我发的信,我昨日刚刚收到,里面托我安排他离京,我差不多已经打点好了。” “封家那位少爷,不日就能离开京城。” “多谢。” 姜真知道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也没有和他多纠结这事。她和封离尚有婚约在身,常素危就不可能在明面上提亲,只是母后会意,说来也是尴尬。 “只是。”常素危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边关封家旧部众多,封家那位少爷去了边关,会不会……” 他长身玉立站在她旁边,一张精致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无辜的表情:“封离要是有了异心,岂不是让你难做。” 他说的事情,姜真不是没考虑过。 姜真不意外:“他心有怨怼,也是正常的。” 常素危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她表情没有多少难过,便不再提封离的事情,轻声道:“青夫人最近动作频繁,我觉得,近日可能就会有些水花。” “无事。” 姜真侧过脸,抓过落在脸上的小小槐花,心中却想着别的事,伏虺到底为什么不辞而别,他病成那样,还能去哪里? 平和的盛世终究是维持不住的假象,封家的事像一把利刃,将自欺欺人的薄纸横贯割开,京城的百姓在上元节尚能有片刻喘息娱乐,可城外的流民,连谷子都吃不到一粒。 大燕需要新的帝王。 她说:“让他们反吧。” 他们不反,姜庭如何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
第47章 信任 姜真记得晕过去之前, 持清身上危险的气息,隐隐不悦,像是生了气。 再次醒来, 恍若隔梦, 持清还是坐在她身边, 面色从容不改,看她睁开眼睛,修长冰冷的手指触碰了下她的额头,拂过她的鬓发。 持清说道:“想起来了吗?” 姜真神情恍惚,缓慢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莫名地头痛,不明白他具体指什么。 她的脑海涌入了很多零零碎碎的记忆, 比如伏虺, 但并不让她觉得违和, 毕竟遇到伏虺那年封家刚出事, 离现在差不多都有十年多了, 她记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 “我不知道……” 在此之前, 天道也常常刺激她做梦,人在真正想起一件事之前, 对回忆总是模糊的,因此她也不确定这段记忆是被人刻意掩盖, 还是自己记性不好遗忘了。 总之她想起来的事,和凤凰真血好像没什么关系,伏虺、姜庭、常素危……甚至封离, 没哪个模样看上去会和三界难寻的凤凰真血有关联。 持清看她神思恍惚的样子, 微微一蹙眉,捧住她的脸, 拇指按在她太阳穴上。 他一边轻柔地按压着她疼痛的地方,一边凑过来温声安抚她:“那就不想了,乖孩子。” 脑门上有冰冰凉凉的气息游走过,姜真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好了不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她扶着头:“我好像真的没想起和凤凰真血有关的事。” “不要和我道歉。” 持清垂眸,脸上若有所思:“那你被混淆的记忆,并不一定是在凤凰真血里。” 姜真不懂,他为何如此笃定自己少了一段记忆,她脑海里的记忆完完整整,完全可以自圆其说,出于对持清的信任,她现在反而很迷糊。 “不要想了。” 持清一看她难受,就立刻噤声,让她不要再回想,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让手上冰冷的温度令她好受一点。 他不强求姜真想起什么,看她疲惫的样子,神态更低微,瑶池的荧光,温柔地摇曳在他脸上,有股如同母体的包容与宽谅。 姜真怔怔地看他,小声说道:“我会再好好想想的。” 持清略有些惊讶:“没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弄清楚。” “嗯,” 姜真盯着他,总觉得他的气息有些熟悉,清冷又让人安心,还没等意识到,话已经脱出口:“尊君……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持清轻轻地微笑着,眸中噙着莫名的色彩,没有回答她。 姜真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觉得自己说话真是不经过脑子,话术老套又丢人,她被封离带上仙界之前,一直在人间,怎么可能和持清见过。 持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她去歇息,不要再想这件事,其他的交给他。 姜真的头还是痛的,走回房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惊恐地睁大眼,忙慌地翻拨出梳妆匣。 梳妆匣里,放着一只纸兔子,是上次她在天外天里睡醒发现的。 如今骤然想起之前的一些回忆,姜真才发现,这纸兔子和伏虺离开那晚留下的纸兔子,看上去很像。 是巧合吗? 在想起伏虺之前,她还从未对这纸兔子有什么印象。 姜真将梳妆匣里那只纸兔子拿起来,对着光源细细观察,发现几乎连纸都是一模一样的,仙界不兴产纸,这兔子用的纸,像是人间产的绢纸。 她随手将兔子的叠纸展开,认真地端详了一遍上面的折痕,眉头一跳。 姜真没有透出什么明显的神情,只是将兔子折了回去,好好收进了匣子。 天道看她对着镜子发呆,嘴贱道:“怎么了?” 姜真叹了一口气,幽幽地望着镜子里的面容:“你又出来做什么?” 天道吱哇大叫:“好啊,有了持清,你现在觉得我没用了是不是,我说句话你都嫌我烦?” 姜真用手指点它,看着它化生的那团光点在她指尖跳来跳去:“你从来就没有用过吧?” 天道被她的话狠狠伤了心,黯淡下来。 姜真揉了揉额角,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它:“你知道我少了一段记忆吗……有关凤凰真血的,你知不知它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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