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后太蠢,实在容易操控,被青夫人轻松用言语撩拨,就为封离和姜真定下了亲事。 常素危没来得及插手这门过于草率的亲事,也没有着急。 皇后同样会因为青夫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害了封家一家。 她虽然因为皇帝的事每天以泪洗面,本质上却和顺天帝是同一类人——从未将其他人当作人过。 常素危默许青夫人拿他对姜真的心意做筏子弄倒封家,反正这对他又没有坏处,只错在他低估了姜真的态度。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将封离放在眼里。 叛军以封离为首又如何,他打进京畿的那一刻,常素危就知道他和姜真已经再无可能了。 他主动留下来断后,就有自信能杀出封离的军队。 南军的数量也许没有叛军部队多,但比起无数流民和老弱病残拼凑起来的叛军,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论。 叛军会席卷大燕的城池,叛军里素质参差不齐的兵油子,一旦进了富足的城池,就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比强盗劫匪还要恐怖,他们会让百姓知道谁才是该拥立的王。 封离固然有组织叛军报仇的能力,却还是个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 届时,无论是她想自己称帝,还是拥立别人,他都会成为姜真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尘沙漫天,常素危策马穿过叛军的军旗,杀了两个来回,那些叛军只敢缩在一边,没人敢和他对上。 封离直接单枪匹马追了出来,在尘沙里与他对峙良久。 封离不复离开京城时的狼狈模样,身戴轻甲,神采飞扬,听说他的军帐里,还随身带着唐家那个姑娘。 风声拂动,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但在此刻,只是他们对峙中模糊的背景。 封离的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他。 “阿真呢?” 万籁俱寂中,常素危一哂:“她走了。” 他表情仿佛挑衅,目光落在封离身上,浅浅地跳了两下,满不在意地瞥开。 常素危和封离早就积怨良久,对封离的恶意从来不摆在背地里,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入流的泥腿子最好离他的小公主远远的。 封离眼底酝酿着晦暗的神色,神情苍白冷漠,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半截,他声音冰冷彻骨:“我让你说,她去哪了?” “你配知道吗?” 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 常素危讽刺的语气,和数年前订婚时轻蔑的警告重叠在一起,封离握着剑柄的手暴怒地收紧,脖颈充血,直直挥剑而下。 常素危迎上他的攻势,长枪横扫而过,金属眩目的寒光交错,嗡鸣的声音竟震碎了四周的树叶。 哐当一声,封离吐出一口鲜血,长剑被直直挑飞,常素危手中的长枪也脱手而出,常素危从马背上跳起,一手抓住缰绳,脱身而出重新抓住长枪,又稳当地坐回了马上。 “你还要跟我打?” 常素危夹紧马腹,往他面前走了几步,枪尖抵住封离的胸腹,还有一步就能刺穿他的胸膛。 “我会带她走的。” 封离却在此时抬起头,露出一个冷笑,金色的瞳孔,宛如被剑痕劈开,凌厉骇人。 “常素危,你才是那个失败的人。” 尘沙把天刮得灰蒙蒙的,原本正常的天空,一瞬间乌云密布,蒸腾着混沌的白霜,像是要变天了。 天空中隐隐约约透出来一丝金色的光,常素危发现自己的手无法再进一步,长枪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凝固 南燕修武之人,或多或少会接触仙法,他看出了现在的情况,封离这人身上,大概身负天道气运。 雷霆和雨露,同时往下落,细雨浸湿了身上的衣服。 封离在此地,强行渡劫了。 越是强大的仙人,越不可能在凡间停留,这是世间的法则,封离强行渡劫是逆天而行,但足够对付现在的常素危。 他身上缭绕着剑气,散发出森然的金色光芒,剑气像一条游龙,啸声响彻云霄。 封离再次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已经属于曾经仙界至高无上的帝君,金色的瞳孔,闪烁着非人的感情,如同剑身的反光。 仙人之体不再需要凡武,抬手之间便是剑意:“我很久之前,就不喜欢你的眼神了。” 常素危冷笑了一声。 森寒的剑意直直刺进他的眼睛里,他眼眶里的冷意远胜过疼痛,鲜血喷溅而出,眼珠被直接挖了出来。 封离抽回剑意,常素危半跪在地上,以枪支撑,不肯倒下。 有一个似是而非的男声在他面前响起:“找到她了。” 常素危想看清那个人是谁,被剜眼的痛苦,让他另一只眼睛也模糊一片。 封离嗯了一声。 剑意像风一样,擦过他的喉咙,然后迅速割开,剧痛伴随着骨骼的碎裂声,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常素危抬手,鲜血从指尖流下,鲜红一片。 “走吧。” 远处姜真手中的玉珏,突兀地碎成了两截,姜真仓惶地回过头,徒劳拼凑着手中的玉珏。 难以察觉的疼痛至今仍留在他皮肤上,像是针尖密密麻麻地刺过肌肤。 常素危承认自己是输家,并不是因为他死在强行渡劫的封离剑下。 而是因为,等他再次见到姜庭时—— 姜真已经离开人间。
第63章 消失 “殿下, 你真的想看我现在的模样吗?” 常素危走到她身前,缓缓单膝跪在她面前,仰视着她的脸, 面具后的眼睛暗藏着汹涌的情绪。 “无论发生什么事, ”姜真慢慢开口:“我都不会嫌弃你。” 人间的十几年, 常素危是她唯一的、最信任的朋友,至今亦如是。 她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常素危,哪怕是常家风雨飘摇的时候。 姜真坐在他面前,常素危的身子俯得很近,姜真抓住他的手, 看见了他面具之下隐约的血色。 “很丑。”常素危别开脸,长发和姜真的手纠缠在一起, 他似乎想扭头就走, 被她看着, 又强行忍住。 姜真的手指放在他脸上冰凉的面具上, 顿了顿, 坚定而缓慢地移开。 他脸上有种异样的平静。 暖黄的烛光映在常素危脸上, 清晰地照亮了他的容颜,面具下露出他空洞黝黑的左眼, 眼眶深深地陷下去,从眼眶开始蔓延出黑红色的血痂, 周围的皮肉黏合在一起,微微有些萎缩。 姜真手腕轻颤,面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常素危另一只眼睛微微恢复了些神采, 睫毛轻颤, 难堪地转过头:“别看了。” 他一向自恃自己容颜,无论姜真何时见他, 他都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精心拾掇,从未有过这般窘迫的形态。 姜真仿佛被刺了一下,攥紧了手心,无力地垂下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 常素危抓住她的手,缓缓解开自己的外衣的领扣,外衣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素白的长衫。 他修长脖颈上横贯的瘢痕,像丑陋的毒虫蜿蜒在皮肤上。 他抓着姜真的手,触碰着凸出的血痂,那疤痕比皮肤硬,有些刺手。 姜真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的痂痕,让他呼吸更加困难。 “是他强行渡劫,不然我不可能让他见到你。” 姜真已经决定离开封离身边,常素危便没什么不好编排的,嘴里轻轻念叨,像是要把积攒了许多年的怨气都埋怨出来。 “玉珏是常家传家之物,世代功德积攒,才足以为我挡下这一劫,重新接合了我的身体……算得上走运吧。” 姜真的手指缓缓收紧,半晌才轻轻闭上了眼睛:“封离跟我说,他并没有见到你,你安然无恙,已经进京接管余军。” 常素危嗤笑:“不入流的东西。” “对不起。” 她气息很轻,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常素危受不了她手上柔软的温度,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眸光眺向别处。 姜真脸色有些泛白。 “没事了。” 他重复:“阿真,已经没事了。” 常素危拢起衣服,闭上眼睛靠在她肩上,手压在毛毯上,把姜真困在双臂之间,不让她再细看,声音已经低哑得接近耳语,染上颤意:“你终于回家了,以后都不要走了,好不好?” 如果没有封离,姜真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姜庭给不给她尊荣都无所谓,他有手有脚,会去为她争夺想要的一切。 常素危软软靠在她怀里,藻瀑一样的黑色卷发落在她手边。 姜真抓着他的胳膊,觉得舌尖有些干涩,口腔里弥漫着金属的腥味。 “嗯。” …… 姜真想要自己待一会。 常素危把自己的帐子让给了她睡,自己去和副官挤一个帐篷。 她侧身躺在榻上,过了许久才彻底吐出郁气,恢复了镇定的神情,嘴唇仍然微微苍白。 心中的怒火逐渐转化为悲哀。 ——封离骗她的东西,远比她想象中要多。 姜真只想知道真相。 她现在非常确定自己的记忆被动过手脚,只不过那段时间常素危不在她身边,他也没法提供其他有用的信息。 持清一直以来说的都是真的。 姜真从榻上坐起来,将脸埋在被褥里,恨不得憋死自己。 现在回想持清若有若无的暗示,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懂,还一天到晚傻乐。 姜真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把身上的骸骨重新摸了出来,表情严肃地端详。 ……她离开诸敝州之前放走的白鹄,不知道持清收到了没有,总之没有后续了。 她有心想问问持清,骸骨之力该怎么剥夺气运,又怕得不到回音,持清一直没有给她回信,是不是对她心有不悦? 她也知道自己不辞而别实在有些失礼,况且持清本性漠然,并不关心这件事。 要不……还是不打扰他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姜真指尖析出的灰色雾气,刚刚凝成一只鸟的形状,又缓缓收了回来。 如果是她自己甘愿和封离离开,那么在仙界的种种委屈,也只是她咎由自取,她认了。 但如果不是呢? 到了这种地步,姜真已经没法和封离一拍两散,这笔账,她要剥离了他的气运之后再好好地算。 天道飘出来,奇怪道:“居然还能凝成白鹄,看来你体内的混沌之气比我想象中要强得多。” 姜真望着自己的手,表情有些疑惑:“可能是因为有了骸骨的力量。离开诸敝州后,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比之前强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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