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 他想,但是面上还是乖顺垂了眼睫,孰能生巧,他已经可以很轻易地装出一副可怜模样了。 “好。” 果然辛晚更心疼了,粘上去亲亲人的下巴,一路亲到眼睛。 徐时瓒隔着被子小心翼翼把人抱住,辛晚瘫在床上就容易睡着,不一会就困得小鸡啄米,头一点一点就睡过去了。 她睡着的时候一双亮晶晶的眼被遮住,比起平日一副恬静的模样,就算不靠那双眼睛也一样生机勃勃。 徐时瓒静静看了很久,把她按进怀里,蹭了下,手心还放着那朵梅花。 魔域严寒,花朵摘下后不易保存,它这会已经有点要枯萎的走向了。 徐时瓒眉头一蹙,好像忽然想到那盏无意落碎的河灯。 他屈起手指,将花瓣一片片拽下来。 花瓣很薄一片,透着轻微的红,上面的水珠已经在温暖的室内蒸发。 徐时瓒然后将它一片片塞进嘴里,咀嚼,最后吞咽下去。 他不确定花瓣上还会不会残留辛晚的一点气息,但这种亲密的感觉会让他很容易高兴起来,仿佛那些花瓣连同辛晚的气息,和自己交融在一起,难以分开。 * 徐时瓒这场病生了很久。 辛晚熬着药,看乖乖坐在自己隔壁玩她头发的徐时瓒,有些疑惑——明明先前自己捅他一剑的时候好的那么快。 感受到她的目光,徐时瓒以为把她的头发拽疼了,伸手过去给人揉脑袋。 “还烧?”辛晚跟着伸手摸了一把额头,泄气:“竟然还烧!” 徐时瓒眨几下眼,脑袋抵过去,和她额头相触。 隔着薄薄的肌肤,确实更轻易感受到徐时瓒身上的炙热。 辛晚眨几下眼,望着在自己眼前的脸,艰难地吞咽了几下口水。 徐时瓒本来长得就漂亮,这阵子生病发烧,他肌肤更苍白了几分,唇色也昳丽得透着一点病态的红。 辛晚稳住心神,努力不让自己被美□□惑,很不坚定地把人推开一点距离:“我看药呢。” 徐时瓒没有挫败,跟大型挂件似的挂在她身上,目光跟着转到药壶里:“我帮你看。” 辛晚被他逗乐,接着要说话,没想到被匆匆进来的六五打断。 他目光碰到屋内景象,僵硬地转过,咳了下,就要走人。 “怎么了。”辛晚喊住他。 六五躲开徐时瓒不善的目光,硬着头皮:“颉庞喊我过来熬药。” “他病了?”辛晚这边也差不多好了,伸手把人挥过来,皱眉问情况:“他生病了?” “不是。”六五绕开徐时瓒的隔壁,小心翼翼到了辛晚另一头,老老实实:“他说给我开的。” “你有什么病?”徐时瓒上下扫了人一圈,轻嗤一声。 六五被他呛了一下一面觉得他言语幼稚过分,一面觉得好歹比之前不说话直接动手杀人强多了。 “我看看。”辛晚伸出两指给人把脉,顺便拽了下徐时瓒,瞪他一眼。 徐时瓒颤几下眼睫,垂下眼睑,把脑袋凑在辛晚肩上,手指却一下一下敲着桌子,看起来耐心告罄的模样。 六五好歹也他端茶送信了差不多一个月,自然知道他只是要不高兴的前兆了,摆摆手就要拒绝,被辛晚拦住:“小事。” 六五:……欲哭无泪。 辛晚好歹跟着白林学了点皮毛的看诊,风寒感冒的小病还是可以看出来的,至于内伤就更容易了,修仙之人,用灵力在体内疏通一道就知道有没有了。 可是很奇怪,六五看起来无病无灾,内伤更是半点没有。 她皱眉,又看看颉庞给的药材,都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疑窦更深。 徐时瓒伸手,将她的手扯回,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模样:“我看看。” 六五只觉寒风凛冽,正是加衣的时候。 徐时瓒的眉眼一点点压下去。 看得辛晚和六五紧张:“怎么了?” 徐时瓒将手收回,眉松开:“没事,兴许是补药。” 六五松一口气,辛晚却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徐时瓒替她将差点熬糊的药倒进碗里,弯起眼,将药碗碰到她面前,告诉她自己真的有在好好看药。 药已经熬好,辛晚赶紧让开位置给六五,跟着徐时瓒出门。 刚一出门辛晚就被寒风兜头盖了全身,紧接着就被徐时瓒开着披风把人裹进怀里,整个人又暖和起来。 “他魂魄不稳。”徐时瓒在辛晚身后,贴着人耳垂说话。 呼出的暖气于是扑在她的耳垂、下巴,耳垂上。 好了,这下彻底不冷了,还有点热。 辛晚缩脖子,声音懒洋洋的:“什么意思。” 徐时瓒声音跟着放软:“要么就是魂魄不属于这里,要么就是身体不是魂魄的。” 辛晚听得云里雾里:“那颉庞怎么知道?” 徐时瓒见她真的非常感兴趣,再怎么兴趣不高也要知道了:“我到时候问问他。” 辛晚高兴了。 * 这种事,不能只有徐时瓒一个人调查,辛晚自觉自己也要帮点忙,这断时间一空下来就去找六五套话。 六五本来就还是个小孩子,单纯好骗,一来二去也忘了辛晚之前挟持自己的事,高高兴兴地和人交朋友。 “这个山楂糕还挺好吃。”辛晚又捡了一块,六五嗜酸,这山楂糕难得和他口味,又见有人喜欢,得意:“当然,我骗小孩才得到的。” 辛晚面色一顿,将那块放回去。 六五撇嘴:“当然给钱了的。” 她这才笑眯眯地继续吃,顺便套话:“我看你和颉庞挺熟,你先前和他认识么……” “不认识。”六五好骗,不一会就能把自己的老底交代清楚:“我吓小孩的时候被他抓了,然后才来魔殿干事的,他这个人……” 他话头忽然停住了。 辛晚深知,和人交换秘密自然也得交代些什么,立马符合:“是啊是啊,他这个人……” 眼见六五没有接下去的打算,反而有些心虚地望着后面。她起疑,跟着回头。 颉庞:…… 他气急败坏:“说我什么呢?” 辛晚眼尖地看到徐时瓒跟着出现,开开心心地跑靠山跟前去了,摇头晃脑不回他话。 颉庞跟着瞪六五,“哼”了一声。 六五讨好地把山楂糕送到颉庞面前,他试了一块:“这山楂糕还挺好吃……” “你怎么来了?”辛晚小声问隔壁的徐时瓒。 徐时瓒将压下的眉松开,弯了下眼:“睡醒看到你不在,出来找找。” “哎呀,我刚刚来找六五聊下天。” 徐时瓒笑意一点点淡下去,辛晚一回头,他又扬起嘴角:“好。” 徐时瓒这场大病旷日持久,既袆也起疑,担心是自己医术不到家,更加坚定要将人治好,喝的,涂的,泡的都给安排上了。 往日徐时瓒午觉醒了是要去泡药浴的。 辛晚动动鼻子,他身上混着干净的雪味和一点鸢尾,立刻要求人:“没泡药浴?快去泡药浴。” 徐时瓒勾着她的手腕,想要人陪。 颉庞往日和六五很难一起出现,辛晚不想错过这个大好的问话的机会,给人顺毛:“自己去好么?” 徐时瓒的唇角一点点拉下来。 风雨欲来的模样。 辛晚贴着人的掌心哄了一会,本以为他要不高兴或者不同意了,出乎意料,徐时瓒点点头,慢吞吞应了一声自己先走了。 把人哄走辛晚又有点后悔,还在纠结要不要一起出去,下一秒听见颉庞啧啧称奇。 六五在一旁跟着感叹。 “你不觉得他最近有点奇怪么?” 辛晚听到问话,犹疑着点点头。 “放以前,六五的小名就不保了!”颉庞企图举例,证明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先前那个跟着你们的小鬼,哪一次不是被徐时瓒呛得不行,他不是差一点就灰飞烟灭了?” 提到饴糖,辛晚仔细对比了下,认同,又迟疑:“兴许他变了?” 颉庞:…… 他默然片刻:“你自己信么?” 辛晚:…… 事情确实很不合理。尽管辛晚确实很想套话,却还是衡量了下,和两人告别,一溜烟出门了。 * 徐时瓒走得快,辛晚追不上他,只能望着关上的门叹气。 人都进去沐浴了,总不能直接推门进去吧? 她干脆站在门口徘徊,思考异样。 徐时瓒为什么不生气? 还是不高兴却不说出来?为什么? 她踱步几个来回,实在想不出答案,抓抓头发,干脆靠着门在前阶上坐下,准备等人出来问个清楚。 脊背刚贴上冰凉的门板,就冻得人一颤,辛晚伸手摸摸门板——全是凉的,没一块温热的地方,只好放弃靠门的想法。 须臾之间,忽然灵光一闪,叫她不自觉蹙了眉。 她重新转过身来,将每一寸门板重新摸了一遍。 好,仍然是凉的。 紧接着,她飞快地压了下门。 里面冰凉凉的空气逸散出来。 辛晚深呼吸几口,让自己保持冷静。 然而实在冷静不了。 她将门猛得推开。 徐时瓒刚换好里袍,听到动静,眉眼一压就往门口看去,本命剑铮鸣,看起来下一瞬就要跟着出鞘。 他头发湿润润的,有几捋贴在脸上,乌黑色与苍白的脸形成叫人心颤的反差,眼睑下的红痣在黑白之间增色不少,漂亮得叫人不敢加重呼吸。 然而气上头的辛晚是不会有这个烦恼的。 她眉头一挑,声音冷冰冰:“沐浴完了?” 见到是辛晚,徐时瓒的眉眼一瞬间又放缓,他眨眨眼:“嗯。” “沐的什么浴,”辛晚似笑非笑:“一点热气也没?” 徐时瓒很快地皱了下眉,被他飞快地眨眼掩饰掉,他赤着足,往辛晚这边走了几步,垂下头,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我开窗散掉了。” 也只是看起来乖巧。 辛晚移开视线,让自己不要被他的乖顺的模样欺骗:“真的么?” “真……” 他话音未落,被辛晚抓了一把头发,她面无表情:“看,凉的。” 徐时瓒:…… 辛晚气急败坏:“我说你怎么还病着呢?药呢?也倒进盆栽里了么?” “这个没有。”徐时瓒这次接话很快。 盆栽里是辛晚好不容易从外面摘的梅花,他自然不会这样对它,药全倒进窗外的竹林里了。 雪地里的竹本就难活,被他一折腾,临近窗的几枝都焉焉的,一副日薄西山样。 辛晚和人对视一会,到底败下阵,她好声好气:“告诉我,为什么不想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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