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雪初凝仍未放下警惕。 毕竟这人是敌非友, 现下之所以不对她动手, 多半是根本没拿她当回事。 万一他突然发难,只怕不出一招, 她这小身板儿, 最后连灰也剩不下。 更何况, 她自身的灵力本就消耗巨大,现下已然所剩无多。 雪初凝十分有自知之明, 手里暗暗捏了个诀,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男子,打算先试探一番。 “你认识我?” 那人笑了一声:“雪少主近年来,可是坊间津津乐道的人物,上清界谁人不知?” “说得也是。”雪初凝点点头,“你认得我,我却不知你的身份,是不是有些不大公平?” 她说这话时,并不掩饰眸中的审视之意。 魆瞥见之后,明知她瞧不出什么端倪,却仍是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 “既然雪少主想知道,不妨重新认识一下。”他说着,复又含笑抬眼看向她,“知道我身份的人,都称我为‘魆’,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魆……”雪初凝笑道,“倒是人如其名,的确是个见不得光的。” “雪少主谬赞了。” 她方才这话说得不算客气,魆听在耳中,面上却并无恼意,仍带着清浅的笑。 如若忽略他刻意改变的容貌,倒是像极了温柔的长者,对小孩子的顽劣只有宠溺包容。 但雪初凝现下只觉此人脸皮极厚。 灵猫天性敏锐,她此时却感知不到任何危险,便大着胆子走近几步,在他身前一丈之外停下。 “我与阁下一见如故,有意结识阁下,您不愿说也就罢了,何必拿个化名来搪塞我? 雪初凝柔柔一笑,顾盼生辉,“还是说,您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瞧不上我这小妖?” 她天生媚骨,本就尽态极妍,只往那里一站,便叫人移不开眼,一颦一笑,皆勾魂摄魄。 此时又故意使出些合欢宗的媚术,若是换作境界低些的男子,只怕早就着了她的道。 可她对上的乃是渡劫期修士,再使这些伎俩,未免有些自不量力。 魆一眼看出她的意图,只觉有趣。 他从未如此近地见过她这般模样。 先前她总是跟在那人身边,他没有任何机会。 没想到,这次竟自己送上门来。 魆心想,若这猫儿知道了他的心思,只怕再也不会对他露出这样迷人的笑了。 “雪少主莫要误会,”他道,“能与雪少主做朋友,是在下的荣幸。只在下的确无名无姓,便以魆为名,绝无半点虚瞒。” 他舍不得移开视线,好在有面具作挡,倒也并不会显得唐突。 雪初凝却直觉不舒服,便收起笑意,神色也冷了几分。 “是么?” 她又提步朝魆走了过去,一直近到他身前,凉声说道:“朋友之间,合该坦诚相待。阁下这是看我灵力低微,便觉得我好欺好骗,不愿同我说实话了。” “那我换一个问法,当年你设计陷害琉璃净世一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雪少主无凭无据,便认定我就是谋害琉璃净世的真凶,实是叫人伤心。” 魆轻叹一声,无奈道:“作为朋友,奉劝一句——上清界暗流涌动,已成定局,远非你能插手。合欢宗,也不是什么干净之地,雪少主还是趁早回家去罢。” 雪初凝闻言心中一凛,又不禁觉得好笑:“你既说了,便说个明白,这样不清不楚,难不成是想挑拨我与合欢宗的关系?” 魆却轻笑道:“你那师父倒是有些本事,只可惜,是个为情所困的庸人,成不了大事。合欢宗里除了他,其余之人,你最好一个也不要深交。包括离绯。” “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嚯,连我师父的事你都知道。”这倒是在雪初凝的意料之外,她不禁讶然,“看来你这些年,没少暗中调查我们。唔……让我猜猜……” 她忽然凑近了些,透过面具,盯着魆眼睛,“你不会……也对我阿娘有意思吧?所以才会忍我到这个份儿上。啧啧啧,真是难为你了。” 魆的面色忽而有些难看,雪初凝却浑然不觉,继续煞有介事道:“我也奉劝一句,你最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我阿娘现下没有表示,但知母莫若女,我看她啊,早晚会被我师父的一腔真情打动,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你不要胡言,根本没有这回事!”魆忍不住低声指责。 “你紧张什么?”雪初凝打量着他,“不过嘛,你说这话的语气,倒是像极了我的一个朋友。” 魆听到这话,蓦地心里一紧,唯恐当真叫她认了出来。 却听她道:“你也认识,他叫宴清霜。” 雪初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见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眨了下眼睛,她的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 这果然是她认识的人。 但仅凭这些,还远远不能寻到有效的线索。 母亲与师父的旧事,早前有许多仙门中人都曾知晓。 只后来母亲嫁给了父亲,师父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愿打扰,自此躲在合欢宗里,再未于人前露面。 这件事,也渐渐不再有人提及。 年轻一辈之中,知晓此事者唯有与她相熟的几个好友。 但年长些的,对此有所耳闻,也不足为奇。 可偏偏最不能对仙门修士以貌取之。 无论是自身修为得以对抗天时,还是借助灵丹妙药之奇效,想要做到容颜永驻,都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如此一来,魆的年纪无从确认,想要从相貌入手,也断然是行不通的。 但很显然,以魆方才的反应来看,她与他的真实身份,应当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他多半是她所熟悉的人,故而在她假意猜出他身份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如此紧张。 可惜这人掩饰得太好,雪初凝根本猜不出他的身份。 她自小交游甚广,虽说前三百年时常与宴清霜混在一起,但他实在好脾气,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总是今日捉弄了这个,明日又欺负那个。 一来二去,便也有了些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累月经年,到如今若说与她相熟之人,又何止成百上千? 雪初凝心中暗自叹气,面上继续道:“说起来,你昨日故意引他离开,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你可知,他现下人在何处?” 魆听她提起那人,略有不悦地垂了垂眼睫,却又失笑道:“若我说,我杀了他,你会如何?” 雪初凝脱口而道:“自然是转头就跑,再躲起来潜心修炼,待到日后修为大成,再来找你为他报仇。” “不过,你会放我走吗?” “会,当然会。” 魆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复又沉声道:“我不愿伤你,所以你最好识趣些,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再过问此事!” 音落,雪初凝却忽然抬手将掌心落在他的心口。 魆未曾想过她会如此大胆,不由身子一僵,竟是忘了拂开她的手。 “看来我猜对了。”雪初凝笑道,“你不仅没能杀了他,还在他手下吃了亏,躲到这冰风涧来,便是为了疗伤罢?” 雪初凝手上用力一推,却未能令魆后退半分。 他依旧站在那道法阵的正中,衣袍曳地,遮去了最主要的部分,饶是雪初凝目力极佳,也无法窥得全貌。 见状,她收回手,不由喟叹道:“你脚下这个法阵倒是有趣,可我从未见过,能否与我讲讲,它是用来做什么的?疗伤吗?还是增进修为?” 她顿了顿,又道:“哦——我知道了,这法阵运转之时,似乎能吸纳天地灵气,看来上清界这些年里,灵气枯竭之地出现得如此之多,想必也是拜你们所赐。” “我说的对吗?魆先生。” 魆知道自己不该放任她继续说下去,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靥,忽又心生怜悯,舍不得对她动手。 这让他心中烦闷不堪,他为了大计已然蛰伏数百年,万不能因着一个女子落得满盘皆输。 好在雪初凝还未能猜出他的身份,即便知道了他的谋划,定然也无力改变什么。 魆压下心中的烦躁之意,依旧耐着性子同她说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换做旁人同我说这话,早已经碎为飞灰了。你就不怕么?” 雪初凝扯起唇角,笑容天真又无邪,“怕啊,可你方才也说了,不会伤害我,所以我便想试试,看你说的话,到底能信几分。” “你很有胆识,但有些时候,胆子太大不是什么好事。” 魆平淡地说着,原本紧握着的手指微微张开,掌心陡然窜出一缕灵力击向脚下的冰面。 冰裂之声骤起,那道早已黯淡的法阵,顷刻间碎为齑粉! 再看不真切。 雪初凝离得极近,几乎被这碎冰的灵力掀飞出去。 可与此同时,她手中突然现出怖魔剑,凌厉剑招直取魆的面门! 魆只觉得她是疯了,自己一再退让,她却得寸进尺,不由心下一恼,弹指击飞她手中之剑。 当真是只难驯的猫,不知何时便会对人伸出利爪。 但他终是未曾动用灵力,否则在绝对的压制之下,雪初凝根本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只魆没能料到,雪初凝居然敢利用他的心软。 就在怖魔剑被击落之时,缠绕其上的血气突然与剑刃分离开来,沿着魆的指尖转瞬蹿至他眼前,蓦地将他脸上的面具掀开一分! 怖魔剑毕竟是上古神兵,其中所缚的血气虽因现主之故未成气候,却也远比那元婴期的猫儿要难缠许多。 魆在震惊之中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按住面具逼退血气,反手一个手刀砍在雪初凝颈后。 驱使怖魔剑的血气并不容易,雪初凝已用了仅剩的所有灵力,孤注一掷,只为看清这人的脸。 魆方才的那一击,她便无力抵挡,顿时昏了过去。 虽然仅有一瞬,怖魔之力也只勉强掀开了面具一角,但总算被她瞧见了那人的半只左眼。 那的确是个年轻男子的面容,眼睫很长,她只觉得无比熟悉。 可关于他的身份,直到雪初凝昏迷前,也仍未想到答案。 地面的坚冰已然粉碎,却因严寒之气不见丝毫消融之意,纷纷堆成一簇簇细小的冰锥子。 只片刻,魆已然重新戴好了面具,赶忙上前接住雪初凝倒下的身子,垂眸瞧见她被这阴寒之气冻得通红的手指,忽然回想起她自小畏寒之事。 他思虑之下,略微捋开她的衣袖,只见她白玉般的小臂上竟爬满了暗紫色的血痕,狰狞可怖,整个身子都变得冰凉彻骨。 这是寒毒入体才会出现的痕迹! 魆眉头紧蹙,全然不知她这畏寒之症竟是受寒毒所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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